分卷(51)
在那一瞬間,楚棲腦子里閃過了無數種想法,過度專注的思考甚至讓他意識不到自己的臉色有多么差勁,表情有多么驚怕。 但他還是強行說服自己相信一個猜測。 系統所給出的剩余壽命是可以改變的。 就像他的生存點數,會因為意外而扣除,也可以因為獎勵而增加。 他知道二級的置換術能夠將他的技能點數轉移到男團成員身上,為他們升級各種能力,只是由于技能點數自己都不夠用,所以他才一直覺得這是個雞肋能力,沒有再往上點。 但在這極度緊張的時刻,楚棲忍不住發散地想,既然二級置換術可以贈予技能點數,那三級會不會可以贈予生存點數? 只要能找出那么一點可能 楚棲? 柳戟月湊到他面前,墨黑的眼睛深沉望向他眸底,楚棲驀地回過神,反應劇烈地晃了一晃。 柳戟月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卻沒有開口詢問。 我沒事。楚棲把觀察術關了,狠狠閉了閉眼,強行把濃重的焦慮壓到心底,就是可能要再休息一會兒,陛下能讓我與那幾人見下面嗎? 他急切地想再獲得一點技能點數驗證自己的猜想,假如三級的置換術真的可以分配生存點數,他就把這件事攤開告訴柳戟月,不管柳戟月會否相信,他也要請求他入團。 但柳戟月卻略微一頓:不急。愛卿先收拾一下,隨朕出席場接風宴。 接風宴?楚棲微怔,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個回答。他擰眉想了一通,昨日原本是月娥公主的婚宴,已經給北雍人cao辦過了,而不久就要過年了,更沒聽說最近會有哪國使臣前來。 西宛來使,柳戟月漫不經心道,昨夜敬王連夜出城去請的,需得好好招待。 他沒有再解釋具體,而是將宮人喚進來替楚棲梳洗。 屏風之后,楚棲坐在浴桶之中,溫熱的凈水與淺香的花瓣環繞著肌膚,長發也披散在身后。凌飛渡與碧梧早已出了殿外,另有一干人在旁伺候,摩挲浴鹽,擦拭肩臂,增添熱水。 楚棲從前不習慣,都是自己洗漱,但如今大病初愈,又是皇帝命令,自然只有依從。他也趁此時機反復思量,既揪心著那剩余壽命,又奇怪那接風宴會。 但等他回過神時,伺候的一應人忽然齊齊行了禮,低著頭退下了。 楚棲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脊背不由僵了僵。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十分冰涼,還帶著水汽,卻觸感清晰。它緩慢地滑過他的肩胛、鎖骨,像在描摹什么珍貴的寶物。 陛、陛下 楚棲輕聲開口,想偏過頭去,一根手指卻搭在他的側臉上,示意他不要轉頭。 熱氣升騰的白霧之中,楚棲只能用余光看到柳戟月的半個身影,他似乎也去沐了浴,換了身衣物。 楚棲腦內突然警鈴大作。 當冰涼的觸感順著浴水下滑,落到他胸膛上的柔軟處時,楚棲渾身一激靈,險些跳起來,卻又被身后的人按下。 柳戟月貼在他耳邊,低沉吐息:愛卿,朕救了你一命,是也不是? 你剛才分明不是這種反應的! 楚棲沒再輕易動彈,身體卻微微戰栗,嗯。 怎么救的? 碧梧,就是滕梧,他念出了那段話,某種意義上為我續了命。 而為你續命的人受了傷,你也會受到反噬? 是。 身后的人低笑出聲:除了他們受傷,還會因為什么事連累到你嗎? 指尖打著圈兒的搓揉讓楚棲呼吸不由加重,他覺得自己在這細密的挑逗中都有些喪失原則,只能啞著聲音道:不能長時間離我太遠。 長時間是指多長? 唔幾個月吧。 好。柳戟月在他側臉上輕柔落下一吻,從水中撤出了手指,略微后退,水快冷了,出來吧。 楚棲轉過頭看著他。 水汽氤氳下白霧蒙蒙,顯得他眼中有些濕漉漉。 陛下先出去吧。他艱難開口,不用喊人伺候了,臣自己來就好。 柳戟月垂眸看了他一會兒,勾著唇離開了。 楚棲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后,這才微微舒了口氣,又瑟縮地將自己埋進水里。 沒有人再添熱水,水溫降下去了不少,涼涼的,像剛才親密觸碰的指尖。 但這點溫度對楚棲來說卻剛剛好,因為他身上開始泛起了熱。 以前真是看錯了,楚棲面無表情地想,這人本質就是很混蛋的! 自己還一心在為他的生存擔憂,但這人卻撩撥完了轉身就走。 楚棲緩緩吐出口氣,靜靜等著那一點感覺平息。 他換好衣服后,與柳戟月一同前往赴宴。 西宛的接風宴似乎沿用了昨日婚宴的擺設,連幾處紅綢緞都沒來得及取下,同時殿內寂靜冷清,連暖場的舞姬琴師都沒有影子,顯得倉促而慌亂。 參宴的人中,沒有文武百官或太后公主,只有零星幾位布菜的宮人,與安靜對坐的楚靜忠和碧梧。 但楚靜忠身后佇立著不少羽林衛,羅氏父子失勢后,這一支的統領似乎又安上了他的人。 他見楚棲跟進來,淡淡瞥了他一眼,忽而道:陛下怎的將他帶了來? 柳戟月道:是世子找到了走失的西宛皇子,為何不能出現在這兒?朕還想為世子向巫族討要點報酬呢。 楚靜忠短促嗤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否在感嘆賊喊捉賊。 楚棲卻從這短短一句話中聽出了點前因。 來赴宴的是西宛巫族巫族在西宛的地位遠勝過敬王在承國的地位。至少就楚棲所知,西宛若是想要國主異姓,完全就在巫族的一念之間,皇權已經完全無法制衡他們的力量,雖說民間與官場之上還有許多人在抵抗。 他們似乎是為了失蹤的皇子而來,但碧梧的逃離既然是柳戟月在背后暗中cao控,此時他又為何要向西宛暴露?還是在這么匆匆忙忙的時刻。 這個時刻太巧了,楚棲不由多想,他會出現在這里,絕不只是因為與碧梧認識,會是與他之前突然的失態有關嗎? 正在他細想的時候,殿外迎來通傳,西宛貴賓到了。 別擔心,放松些。柳戟月輕聲對他道,而后讓人將西宛巫族請進來。 楚棲抬頭望向入口,只見那端陸續進來了五個人。 為首的一人身量極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肌rou虬結,強壯暴裂,眼神猩紅而布滿殺意,仿佛隨時會暴走。兩側之人則裝扮相似,都穿戴著斗篷,將身軀隱在衣飾下面,看起來像是巫師,但也隱約能看出他們過于瘦削。 還有一個人的樣子則看起來正常的多,普通模樣,五官稱得上端正,不引人注意,第一眼掃過去不會留下太多印象,唯有一雙眼睛陰沉沉的讀不出情緒。他懷中還抱著一個人,像是因為困倦或撒嬌似的黏在他身上,只有一個背影,連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楚棲心道這些巫族果真大部分不像人樣,也不知道是怎么長的。下意識的,他看了一眼成日與這些人一起生活卻還出落得很好看的忙內擔當碧梧,卻發現他的臉色極為難看,根本不轉頭與那些西宛巫族對視,比起厭惡,表情卻更像是懼怕。 懼怕碧梧擁有這個世界中最強悍的力量,與百毒不侵的體質,卻還是對他們心有余悸,這些巫族究竟有怎樣的能耐?當初西郊圍場的那兩只怪物,是它們制造出來的嗎?柳戟月怎會選擇與他們聯手? 楚棲心中一沉,目光不由望向這些西宛人,匆匆掃過一個肌rou男、兩個陰沉男,最后正好與那個眼神陰沉的普通男對上。 那個男人深深盯著他看了好久,才露出一個詭異莫測的笑容。 楚棲被這個笑容搞得頭皮發麻又莫名其妙,當下皺了皺眉,對著他啟用了觀察術。 但浮現在他眼前的,卻不是那些冗雜的數據,而只有一行警告提示 宿主之間無法查看彼此數值。 楚棲足足愣了好幾秒才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剎那間臉色劇變,心中掀起了驚天駭浪。 但下一刻,更讓他徹底如遭雷擊的事情發生了 星連。那個同樣擁有造星系統的男子拍了拍蜷縮在他身上的人,攬著那人的腰哄道,別睡了,到地方了。 唔 一直埋在普通男肩頭睡覺,只留下背影給其他人的巫族最后一人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轉過了頭。 在看到那人容貌的一瞬間,楚棲無法控制地站起身,倏地帶翻了面前呈食的桌椅,盤碗碎裂飛濺。 觀察術中顯示出的顏值是5.00,耀眼如皦日的存在。 但問題不在于那人有多么絕色,多么令人晃神,真正的問題在于 那幾乎與楚棲穿越之前的面孔一模一樣! 第58章 莫辨楮葉,偷天換日(5)天王造星 如平地驚雷,楚棲腦內咣地一聲巨響,心臟咚咚直跳,仿佛要躍出喉嚨。 這是怎樣一個悚然的畫面,跨越時間與空間,見到一個人擁有與曾經的自己無比肖似的面孔? 他動作的幅度與眼神的驚異實在太明顯,剎那間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來,在其余人開口前,那個疑似巫族首領的男人幽幽笑了笑:你似乎對我們家星連很感興趣? 楚棲用力掐著自己的掌心,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卻還是感受到嗚嗚的耳鳴,腦袋沉重發懵,仿佛周圍都渡上了一層朦朧的虛幻。 只是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說道。 柳戟月微垂眼眸,不動聲色地向西宛那邊掃了一眼,喚人收拾了碎裂的茶碗,重新換上一桌。 這是西宛巫族首領成秋拾。柳戟月道,這是敬王世子楚棲,正是他找到了失蹤的小皇子。 成秋拾起身拱手道:還要多謝世子了,若不是世子,我那些個辦壞事的手下估計是絕對找不回人了。 楚棲抿了口新換上來的茶水,已經恢復了平靜,但指尖還是有輕微的顫頓:碰巧罷了。 他盡量克制而平淡地看向成秋拾懷中的那個人叫作星連的那人有一副極其惹眼的容貌,甚至帶著雌雄莫辨的仙氣,五官精致到挑不出一絲錯,仿佛是最完美的神造之子。 他似乎被楚棲的反應嚇到,又或者本就懶得理會旁人,即便在這種隆重的時刻也仍舊依賴著成秋拾,對旁邊為他布置的席位不屑一顧,與成秋拾共用一座。 楚棲十分窒息。 這張臉實在對他打擊過大,但之所以他還只是震驚而不是崩潰,也因為相似的就只有這張臉而已。 雖說星連和他有九成以上的相像,仿佛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但又在細節上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楚棲從前雖然也是公認的好模樣,但是個人就能挑的出五官上的瑕疵作為明星,各個角度被放大一百倍研究時,就會覺得鼻子還不夠挺,眼睛還不夠亮,這身衣服好像有點不合適,所以他從未覺得自己是無可挑剔的。 但星連不同,他仿佛是照著楚棲的模子勾勒,卻又在那些不夠完美的地方揉出一道春光。他的棱角輪廓更趨于柔和,樣貌模糊了性別,唇色過于紅潤,眼尾自帶著攝人心魄的淺粉,而最不似的是,他的眼瞳不是純粹的烏黑,而在光照之下呈現出絢爛通透的琉璃色。 相似,卻不全似,星連的表現過于完美,甚至美到有些假,相較之下,楚棲恍若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差一分的殘次品了。 這場接風宴格外難熬,楚棲沒法子讓自己不在意西宛那邊的動向,但眼見長著自己臉的人在那兒撒嬌作態就沒了胃口,渾身都不對勁,而且宴席上連個轉移注意的歌舞都沒有。 不過話說回來 按照觀察術的反饋,成秋拾和他一樣擁有造星系統,那他的任務是什么,也是男團造星嗎? 楚棲瞥了眼他身邊帶著的幾個人,除星連以外全都是歪瓜裂棗,不太像。 他又想起來,聽賀蘭漪提起過,他們北雍那邊似乎曾出現過一位擁有女團造星任務的人,只是后來病逝了。 楚棲猜想是他的生存點數不夠,或是被扣除至負后沒有在緩沖期內重獲點數,就這么被折磨至死了。 這么看來,北雍、西宛、東承都出現了至少一位造星系統的擁有者,那么南慕很可能也有,只是還沒機會接觸罷了。 他篤定這不是什么巧合,但他無法確定這些人是敵是友,造星系統本身不會與他對話,只有公式化的提示與警告,一切都需要自己探索。 而目前最充滿神秘的是那個后續任務,太陰幽熒之崛起。 成秋拾會也有這個任務嗎?還是說他們的任務會正好相反,形成敵對?楚棲覺得按這混賬系統的尿性來看完全有可能,甚至最后會因為種種原因,從他們個人的任務糾紛上升到彼此所在的國家。 不過成秋拾似乎混得比他好不少,都混到巫族首領了,能在西宛呼風喚雨,連感情經歷看上去都不錯,抱著人膩歪投喂。 忽然,成秋拾像是想到了什么,慢騰騰地輟箸取酒,起身一干而盡:我再敬陛下、世子,哦,還有王爺一杯。 柳戟月笑著頷首,以茶代酒,算是受了謝意。 楚靜忠卻坐著沒動,手也不抬,反而冰冷道:客氣。本王倒有點事要請教一下國師大人。成秋拾在西宛的正當身份是國師。 上月,西郊圍場莫名出現了三只怪物,狀貌可怖,高逾兩丈,分不清究竟是個什么東西,甚至刀槍不入,卻格外懼火畏光,甚至能夠隨明暗縮放體型,實在是聞所未聞。本王最后抓獲幾個溜進京的西宛jian細,嚴刑拷打數日,也只知曉這些是巫族造物,他們奉命將之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