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承國之南,不僅是羅冀發跡的地方,更曾經是被誅三族的嚴武貞所鎮守之地。 楚棲混跡南地,多是居住于偏遠鄉村,但即使在那種地方,他也偶爾能聽見村民為嚴武貞打抱不平的聲音。村民也不懂什么政治,就是喝多了酒,大著舌頭緬懷嚴將軍在時情景,激奮皇帝受jian人蒙騙,冤枉了嚴武貞。 當時他就有些好奇,只是沒太注意,如今又從瀾凝冰口中聽出他知曉內幕的意思,便道:有何隱情? 嚴武貞之罪是私聯前朝皇室,密謀反叛,證據也擺的有條有理、還有家仆招供。除了嚴武貞本人矢口否認外,可以說是鐵證如山,確鑿無誤了。哎呀,只可惜還有一家最關鍵的證人他們沒有問到。 瀾凝冰笑出了聲:前朝皇室當時投靠的是我們東南瀾氏,想借我們的力量崛起,和嚴武貞一家根本沒什么聯系。消息傳來時,我們也一頭霧水呢。 楚棲: 多年之后,青黎衛勢力滲透到東南,與瀾氏暗處交鋒數次。瀾氏知曉了這支皇帝禁衛的存在,青黎衛也得到了皇室余黨依附的消息。不久后,瀾氏交出余黨、兵權與質子,退回島上,再不過問朝代更迭。這些都是我當上族長后了解到的。 楚棲道:既然青黎衛查到前朝皇室在你們瀾氏,也應當清楚嚴武貞的罪名純屬子虛烏有了? 誰說不是呢?但先帝解決瀾氏是悄無聲息、那些皇室余黨去了哪里是從未聽聞,難道還指望他在十年后自省過錯,給嚴武貞全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枉死翻案嗎?瀾凝冰冷笑道,更何況,說不定他還挺樂意見到這個枉死的。 楚棲忽地沉默了,正如他方才回憶的,先帝此人有優有劣,有譽有罵。待人好時如楚棲,不是太子勝似太子,全然寵溺;負義時亦如那些個結義兄弟,除卻楚靜忠尚且無事,竟無一人功成身退。 至于我是如何知道定雪出事的瀾氏血脈中自然也有這類能力的人,不足為提。瀾凝冰又道,好了,如今我已經將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和盤托出,對你查案有多少幫助,你自行掂量,只望有用才好。 會有用的。楚棲道,我還需要你最后一點信任:以后非到萬不得已,少動你的瑤琴,又或者,在彈奏之前給我點暗示,讓我來得及堵個耳朵,明白了嗎? 瀾凝冰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提醒我了,方才在馬車上,你怎么平白多了那么強的內力? 這話解釋不來,楚棲道:因為我深藏不露。別管那么多,總之說好了,不要輕易動琴。 瀾凝冰鼻間輕哼出聲,大概勉強表示著知道了。 這感覺太熟悉了,就像他前世三令五申那些特會惹事的男團成員在發微博前必須給他看一眼內容一樣,每一個負責給他們善后的人,都經歷過慘痛的教訓。 破事多的人,古代現代一樣麻煩。 楚棲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瞟了眼瀾凝冰的瑤琴,然后想,要是瀾凝冰再沒有一點自覺,他就不得不把他的微博賬號沒收,交給團隊經營把他的瑤琴拿走。 當然這暫時只是想想。 楚棲轉過頭,把思緒沉入到造星系統的頁面。 技能加點的板塊中,有一個技能始終處于可使用的狀態。 是一級的洗髓術。 洗髓術可以讓他重新加點,在點數不夠時拆東墻補西墻。只不過一級的洗髓術作用有限,只能返回上一次加點時的數據,并且有一個月的冷卻時間。楚棲前世沒怎么用過這個技能,但現在這個時候,卻有了發揮的空間。 他方才為避免受到瀾凝冰琴音影響,不得以把三點技能點數全都加在內力值之上。但現在他在一層兜兜轉轉,始終尋不得訓練青黎衛的場地入口,想來若真有門路,定是敬王招攬極厲害的機關術大師設計的,沒有等同的眼界,絕難看出端倪。 當年跟隨楚棲離京的人之中,也有一位擅使機關道具的行家,能造精巧絕倫的寶箱、載人滑翔的木鳶以及各種奇門遁甲。 楚棲跟他學過一陣,現今機關術的能力值已有二點,但要尋出風光樓的破綻,似乎還差了一些。 他閉了閉眼,再凝神思索了一下,而后穩準狠地選擇使用洗髓術這個技能。 剎那間,在他經脈間暢快奔涌的內勁消失了。 楚棲再將系統還給他的三點技能點數,統統加在機關術上! 刷刷只見楚棲的個人技能評估頁面中,機關術的得分,赫然變成了五。 五已是最高級,但還不代表他現在擁有了最出眾的機關術能力,因為他的觀察術還沒有到達三級,看不到后面的小數部分,而這個五多半是四舍五入后的結果。 楚棲知道,造星系統整個打分評估過程遵循的原理是對比。 在同一個宏觀世界中,某方面技術能力最杰出的人便是這個能力測評的標桿,得滿分整。其余的人再厲害,最高也只有4.99分。 換言之,若是一個人有某項屬性是正正當當的五分,那他便是這個世界中那樣能力最優秀的人。 比如說,楚棲現在的代碼術就是五分,這當然并不是說他擁有才華橫溢的程序員天賦,而純屬因為,這個古代世界的其他人不可能會敲代碼。 隨著技能點數的分配,楚棲的腦海中迅速浮現出浩如煙海的機關術知識。機關術的種別分類繁多,包含范圍極廣,小到家用的折疊交杌,大到攻城時的拋石機器,又或者密室、刑具,處處都有機關術的影子。 他現在的技術雖只是表面上的滿分,實際離第一人還有段距離,但在四舍五入之后,也確實位列當世機關術大家之中了。 所以他已隱約察覺,這一層中的詭異之處! 楚棲驀地走向正前方那處戲臺。 那戲臺是風光樓歌舞表演的中心地帶,每晚都會有人在那甩袖吟曲,月中風光盛宴時更是會吸引全場目光。它很大、很高,漆朱繪艷,兩邊更高處還各搭了一個可供三四人表演的小戲臺,小戲臺上設有輪軸,能夠連人帶座緩慢旋轉,大戲臺上卻平整光滑,不像有什么機關的樣子。 楚棲三兩下攀了上去,俯下身,貼著木板,重重敲了一聲。 咚! 實心的。 他換了個地方,再敲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 他很有耐心地繼續換位置。 瀾凝冰在下方望著他,問道:你怎確定入口在這邊? 經驗直覺,楚棲道,如果是我,就會在這里設計一個升降臺,到時候來個冉冉升起,閃亮登臺,震撼全場我們團隊的首次匯演就穩了。 ? 楚棲又換了個地方嘗試,繼續道:但找到入口方向不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人執意搜尋譬如羅太尉,他完全可以遣幾十個人在這邊一寸一寸地聽聲,又或者更狠一點,干脆松土撅地,管他什么隱蔽不隱蔽。這點既然我能夠想到,設計入口的人自然也可以,所以為了防止出現這種情況,你猜他會怎么做? 瀾凝冰嗤笑道:自然是再設幾處機關了,若是強行闖入,牽動連環陣法,到時候必定非死即傷。 聰明。楚棲微微立起身,環視這座戲臺,怎么看,一層中只有這里最適合暗藏玄機,只是聽聲辯位模糊難測,我實在有些拿不準具體,既然暫時找不到,還是應當先尋開啟入口的方法,按理來說 這個簡單。 瀾凝冰突然打斷了他,語氣甚是輕松。 楚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見瀾凝冰纖手搭在瑤琴之上,緊緊逼近了這座戲臺。 楚棲猛然意識到什么,制止的疾呼還沒來得及出聲,被瀾凝冰特殊彈奏出的琴音已經通過固體快速傳聲,傳遞到戲臺下方的每個角落,迂轉的回音又被他一聲不落地聽在耳中。 喔,我找到了。瀾凝冰不屑一呵,不就在 他陡然閉嘴。與此同時,平整光滑的木板之間突然刺出數十根鋒銳鐵劍,亦不知從何墜落下百余道鐵蒺藜,弩/箭毒針更是似無止息地從四面八方射了過來,目標直指戲臺之上的楚棲! 楚棲早在來不及阻止瀾凝冰時就心有準備,第一時間翻身躲過了那波劍陣,然而在看見這即將襲來的暴雨梨花時,還是忍不住徹底破口怒罵:瀾!凝!冰! 你號沒了! 第20章 朝秦暮楚,眠花宿柳(6)出師未捷。 瀾凝冰也沒問什么叫你號沒了,閉嘴挨罵,他躲過幾波箭雨,臉色鐵青,手搭在琴弦之上,卻再不敢輕易彈奏,只微微喘息著道:一點聲音也至于這么大動干戈,風光樓每夜載歌載舞怎么不見出事? 你將琴聲集中匯聚,化為無形音浪,探查底下虛實,不就是擺明遞去有人入侵的信號嗎?楚棲氣極反笑,我讓你不要亂出手! 楚棲來不及多做解釋,又一波箭陣澆頭,這次他可看清了箭的來路,兩邊小戲臺的欄桿之上多出了無數道發射孔,瞄準著他的方位接連射擊。 楚棲勉強躲過,喘氣劇烈,還沒緩勻呼吸,余光里卻突然瞟見一個光景,瞳孔劇縮,疾步奔前,閃開! 瀾凝冰踉蹌過后,穩定身形,方見側里三根毒針深深插入了地面。他眼蒙黑綾,固然不算全瞎,終歸視線受制,縱使聽見聲響,一時也難閃避,以往憑聲御敵還算輕松自在,但現在卻不敢再出聲,自保都險些要出事。 他將瑤琴甩給楚棲,拿著! 楚棲接住瑤琴,心里卻半點高興不起來,這機關已放過兩波,但全然沒有終止的意思,甚至射速愈加變快,他體力漸盡,短時間里也跑不到樓外 正思索間,一條鏈鞭擋下六只鐵蒺藜,黛青身影短促道:世子,快走! 蒼!楚棲眼前一亮,怎樣正確開啟機關?你肯定知道! 屬下不知!蒼語氣凝重,青黎衛只有一次進入與離開那里的機會,但都蒙眼被人領著,我只知其內部的數道機關,不知外面。 與此同時,不知緣何,那陣法機關竟感知到了蒼的出現,兀地增添了兩道出箭口,對準著他的方向射出新的暗器尖端彎曲的鐵鉤。那鐵鉤纏咬上蒼的鏈鞭,一時反而甩脫不開,平白拖累消耗著他的氣力。 楚棲恍然一怔,飛速瞄了一眼瀾凝冰,只見他失去護身的瑤琴后,箭雨反而少向他襲去,他躲得勉強疲憊,暫時卻不像有生命危險。 這箭陣,似乎并不為取他們性命,而是以困為先,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更像要將他們的所有力氣耗干,又或者,是在拖延。 楚棲心思一動,掂了掂手中瑤琴,而后聚集內力,猛然將它向風光樓出口的方向扔過去! 唰唰唰!比射向他們時速度更快數倍的飛箭猝然將那琴打成了篩子。 果然是在圍困拖延!若是往常有人擅闖,觸動機關必然還會發動警報,到時候箭陣留下活口,定能撬出更多闖入者的秘辛。 而這熟悉的設計思路,更讓楚棲回憶起了一個人 當年與他共同北上的八人之一,一名機關術大師。 他沒有姓氏,只讓人叫他阿桂。外表其貌不揚,但身材不正常的高大肥壯,像是患了巨人癥。性格倒算是樂觀積極,也因此與楚棲聊過不少,機關術的教習更是認真仔細。 他與楚棲分析過每種機關的必要屬性。諸如打探情報的飛行機關,勝在靈巧;以假亂真的互動機關,勝在精致;攻城掠陣的炮石機關,勝在威力。 而隱蔽方位的防御機關,則需要持久堅固,能夠將入侵者圍困長久,之后他們是反將一軍也好,是匆忙跑路也罷,都需要機關的拖延。 楚棲眉頭微跳,他雖不確定此間的機關陣法是否也為阿桂所設,但算算時候,光風霽月樓初建之時,阿桂還跟在敬王身邊,還是極有可能插過一手的。 既是如此,楚棲記得按照他的習慣,假若設下正確的入內法門,定是在 也就是在此時,原先在二三樓查探的羅縱與少許羽林衛才聽見動靜,即刻奔了出來。 羅縱俯在二樓欄桿之上,手足無措地看著這漫天箭雨,他第一眼并未看向楚棲與蒼,而是直直盯著在箭陣中艱難躲避的瀾凝冰,心慌意亂,脫口喚道:凝冰! 楚棲連忙道:別下來! 但已經晚了,羅縱一個縱跳落到一樓,向著瀾凝冰的方向沖去,另有一個不認識的羽林衛也跟著跳了下來。不知陣法如何感知到他二人的出現,只見另有兩處的機關也被觸發開來,箭陣數量愈來愈多,攻速愈來愈快。 楚棲真是無言以對,現在一層已有五人之多,暗器的威力比之方才只有他與瀾凝冰時也大為提升,眼見再拖下去只可能是死路一條,楚棲咬了咬牙,高聲喝道:聽我說! 此箭陣機關隨身動攻擊,越掙扎越兇猛,但并不強求你的性命,若是真的無力再抵御,優先躲過致命傷! 我怕我們撐不到弩.箭彈盡糧絕之時,如今之計,只有優先尋到正確入口,解除這箭陣機關。 風光樓人多眼雜,未免誤觸,機關必不會只設在一處,定要有幾個地方同時、或連續地按觸,但時間緊迫,給不了我們多次嘗試的機會,最多只能試一次!我心里隱約有個答案,但是對是錯,卻完全不得而知。 若是試錯了楚棲苦笑了一下,也還好,可能死不了,二樓的那幾人迅速去秉皇上、找敬王,也許還來得及救回一命。 但憑世子吩咐! 他迅速瞧了一眼那四人反應,并無人有疑議,給他惹麻煩的瀾凝冰還被羅縱護著,看不清神色。 楚棲心下嘆了一聲,正色道:蒼,你去東邊那個小戲臺上,當心鐵鉤。 他看向在羅縱之后跳下來的那個不知名的羽林衛,呃,這位小哥,你去西邊那個,當心鐵蒺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