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渺渺本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她本來可以呆在常世，她是因為想幫自己的忙，才一起來到修真界的，這兩年若沒有對方的幫助，自己可能連顧銀盼都沒辦法找到。

    她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段時間她也碰到了不少事情，知道此事自亂陣腳是最壞的選擇，尋求靳順娷和季滿庭肯定不行，那兩人已經去了東壁，在東壁一定也遭遇到了難以解決的事，更何況季滿庭既然先前直接離開，想必也是沒有什么辦法的就算有辦法，也要花費不小的代價，是現在的季滿庭不愿意為渺渺付出的。

    話說她邊思考邊開口道，在你們離開之前，那真仙的魂魄確實是叫出的啄山君的名字，也就是說，渺渺很可能是尚飛花復活啄山君的一個道具，是么？

    蠻蠻道：他是叫出啄山君的名字，但事實如何，還是很難分辨。

    唐九容道：但是現在沒有其他的條件，那就姑且這樣假定，那么是不是只要尚飛花不復活，渺渺就不會變成啄山君。

    蠻蠻遲疑，眾人許久沒有說話，半晌，顧銀盼道：雖然不清楚，但是應該不會，而且，里面的真的是假的神核么？

    眾人望向顧銀盼，顧銀盼略有些不確定，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仙島認主之時，你能感覺到你和神山已經融為一體，那種融為一體很難形容，就好像你擁有了另外一個龐大的身軀，這個身軀的中心同樣有一顆跳動的心臟，當然，蓬萊并非靠神火驅動，但是我想，方壺的神火或許就是那樣的一顆心臟

    食夢大仙納悶道：你在說什么？

    顧銀盼怒道：你個傻逼，這都聽不懂，我是說這神核看上去像真的！

    面對蘇輕雪的時候，涂山心里有種復雜的感覺。

    她畢竟與蘇輕雪神交許久，再加上之前是被封印的狀態，如今出來了，有種恍然隔世之感，再看此時蘇輕雪的狀態，就十分唏噓了。

    說實話，在被封印之后，涂山很長一段時間里壓根想不起來蘇輕雪到底長什么樣子，她知道這是尚飛花在常世的愛人，腦海中自動構建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的形象，直到后來聊的時間久了，涂山隱約想起對方的樣子，那是個倔強的少女，明明在毫無希望的情況下，也要留在原地親眼看一個結局。

    而且她確實愛尚飛花。

    涂山不清楚原本兩人的感情到底有多么濃厚，只知道在蘇輕雪認為尚飛花為她死去以后，愧疚與悔恨加深了真愛的厚度，令這愛情變得更加至死不渝。

    此時對方滿臉皺紋，已經是耄耋老人的模樣，涂山君本來以為對方已經失去意識，靠近之后，對方抬眼看她，她才知道原來蘇輕雪還有意識。

    就算是她，她不免覺得蘇輕雪有些可憐，開口道：你看，我早就暗示過你，尚飛花不是那么簡單的人。

    蘇輕雪沒有說話，眼中有像是水波一樣的光芒，她雖然身體老去，但是眼神仍舊是年輕人的模樣。

    涂山輕聲道：我來幫幫你，你能掙脫尚飛花的控制么？來，把手給我，我拉你出來。

    涂山伸出手去，蘇輕雪被九鳳的虛影籠罩著，涂山一觸碰到那虛影的邊緣，指尖便燃燒起火焰，她連忙縮回手，那火焰在短短一息已經灼痛了她，她是真仙，本來不可能那么輕易受傷。

    她不動聲色，只看著蘇輕雪道：你怎么不伸手呢？

    蘇輕雪仍舊沒有說話，涂山現在看出來，蘇輕雪是沒有力氣說話，她被一下子消耗掉太多壽命，同樣也消耗掉了太多了精氣。

    涂山道：你沒有力氣么，我會幫你的，你可不要放棄希望啊。

    她發覺自己說出這話，并不完全是虛假的，確實有一些想要幫助蘇輕雪的目的在，所以她認為自己這話說的真心實意。

    蘇輕雪卻突然笑了，老人的嘴角是下垂的，蘇輕雪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拉平，周圍堆積在臉側，涂山皺起眉頭，她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面容老去的模樣，她向來認為喜歡將自己的面貌幻化成老人模樣的都是奇怪的家伙，老人的面孔混沌不清，她時常認為老人已經失去了表情，但是此刻她從蘇輕雪面孔上看出來，對方感到釋然和放松。

    她莫名憤怒起來，她很快意識到，原來自己難免將蘇輕雪和啄山聯系起來，若是蘇輕雪對尚飛花抱有這樣的感情，那是不是啄山也曾經是這樣看待尚飛花的呢這樣一想，她就更希望蘇輕雪對尚飛花充滿怨憤，沒想到對方居然沒有。

    她便直接施法試圖將蘇輕雪拖出來，卻沒想到所有有形無形的法術，在接觸到那道虛影的時候，都開始燃燒起來，她滿心急躁，甚至起了一身的冷汗，抬頭望向高空，卻見柔姬他們，似乎也陷入在束手無策的對峙之中。

    季滿庭一直在擔憂自己是否又陷入了柔姬的影響之中，剛才有短暫的一刻，她認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于是差點從空中跌落，而靳順娷也突然向她扔來鎖鏈，不知道是把她當成了誰，精神上的影響因為無形，所以很難抵御。

    不過她們也有優勢，她們的優勢在于柔姬此時焦躁不安，她時不時望向下方，尚飛花何時復活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

    曲姜道：尚飛花復活了，對柔姬不是件好事，對我們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季滿庭道：那有什么辦法，誰叫你身嬌體弱，不是他們的對手。

    曲姜嘴角微抽，看了季滿庭一眼。

    季滿庭便立刻說：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靳順娷提醒：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季滿庭笑道：怎么不是，周圍一群圍觀的，我們只能防守，可不只能等尚飛花復活，既然只能拖時間，開開玩笑殺殺時間不是正好？

    靳順娷無奈看著季滿庭，一個恍惚，周圍突然換了風景，她發現自己孤身站在空中，周圍已經沒有了任何人，她居然又進入了柔姬的幻境。

    上一次她把季滿庭當成了柔姬，這一次則是沒有目標了，她便想大概是自己剛才走了神，就努力凝神定氣，周圍的景色漸漸像是霧氣般散去，迎面卻突然有一道黑影沖過來，她連忙閃到一邊，同時用鎖鏈抽在了那黑影上，那黑影倒飛出去，靳順娷看見獬豸。

    獬豸的身上有了許多傷口，這里是海上，又是空中，離土地太遠，對它來說并沒有優勢，但是對方十分拼命，讓季滿庭心生疑惑。

    就在這時，紫色的流光突然包裹住了她們，將她們層層覆蓋，幸而季滿庭似乎一直有注意周圍，拉上靳順娷跑了出去，只有曲姜被困住了。

    但是曲姜有主場優勢，從星相閣中又響起鐘聲，將流光震碎，靳順娷看見涂山也已經站到了柔姬的身邊，咬牙切齒一般地對著柔姬說著什么。

    靳順娷聽不到，不過柔姬聽到了，臉色不禁更差，因為涂山說：我沒有辦法。

    柔姬道：你可真是個她突然停住了，沒有說出話來。

    涂山奇怪的看著她。

    柔姬眼神冰冷，獬豸拖著手上的腿走到她身邊，看見她這樣的眼神，知道對方是又沒辦法說真話了。

    柔姬深吸一口氣

    去管一管尚飛花她又停住，我沒有什么辦法了，明明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居然就毀于一旦了。

    她突然眼中含淚，變成了柔弱無助的樣子：我明明是為了大家，我雖然自己也想轉生，但是壽命將近的大家，不是才是更需要的人么？

    只因為我是訛獸，就不再信任我了么？

    她這些話是對著所有人說的，靳順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卻聽見一邊有人道：她是在不受控制地說謊，若是不知道她是訛獸，恐怕會當真呢。

    但也有可能不是謊話。

    沒辦法確定，就還是要觀望一下。

    靳順娷突然察覺到了柔姬的悲哀，這悲哀來源于她絕無法融入進集體之中了，她若是本性溫柔，大約反而會說出冷冰冰的話惹人生厭，那不管原本是什么樣的性格，到了最后，大約都會變得冰冷。

    她的心中莫名產生了一種同情心，當意識到這同情心存在于心底的時候，她察覺到了不妙

    她又陷入了幻境之中。

    她的意志很不堅定。發現靳順娷再次神色恍惚，曲姜這樣開口。

    季滿庭道：因為她是主要戰力，所以要針對，你就不用，你懂我的意思？

    曲姜已經可以無視季滿庭的垃圾話，一本正經地繼續道：我們要想辦法把她拉出來，不然我們不是她們的對手。

    季滿庭道：怎么不是，你不要聽柔姬的屁話就行。雖然從神情上看不出來，不知為何，曲姜覺得季滿庭比起先前來多了一些怒氣。

    第220章 夢鄉

    天空更暗，先前還在大放光芒的星宿，不知何時已經漸漸失去了光芒。

    因為靳順娷陷入幻境，季滿庭她們陷入了困境，這時，季滿庭對著曲姜說：我們也一起進入柔姬的幻境。

    曲姜驚訝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眼神中透露出你是不是瘋了的意思。

    季滿庭卻冷靜道：維持幻境的存在是需要有足夠的精神力的，若是我們也進入幻境，柔姬的精神力大概率無法支持同時困住那么多人，很可能失控，她一失控，所有人都進入幻境，我們才有機會。

    曲姜道：但我們更有可能變成砧板上的魚！她如果沒有失控呢？

    季滿庭知道曲姜的意思，便又說：所以我們一定要讓她失控才行，我們去星相臺。

    話音一落，季滿庭來到靳順娷身邊，靳順娷神色恍惚，但是法寶自動護主，鎖鏈將她團團包裹起來，然而季滿庭一靠近，鎖鏈竟然散開了，這說明靳順娷在潛意識里就信任季滿庭，季滿庭拉住靳順娷的手，帶著她往星相臺飛去。

    曲姜也跟上，三人像是逃竄一般，柔姬等人自然要追，只有涂山猶豫，她更想轉頭就跑，便開口道：星相閣是星相閣主的大本營，我們要是追進星相臺，豈不是讓她們甕中捉鱉？還是走了算了。

    柔姬卻輕柔道：不必怕的，星相臺上近幾十年的布置，都是我做的，要說甕中捉鱉，也是我們捉她們，更何況，此時我們走了，接下來就只能如喪家之犬般逃竄，我可不愿意呢。

    涂山瞥了她一眼，心中難免升起一個想法：她現在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這一眼，她對上了柔姬的眼睛，那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一下子闖進了她的腦海里，她頓時神色恍惚，跟著柔姬一起進了星相臺，直到進入之后，她清醒過來，臉色漆黑，柔姬大約是看她不愿，竟然直接催眠了她，讓她干脆失去退路了。

    星相閣鐘聲又響，柔姬卻突然往某個宮殿扔了一柄小刀過去，那宮殿頓時灰飛煙滅，從里面飛出幾位修士，又緩緩升起一個青色的巨鐘，那鐘在空中變換形態，突然變作了一個八角的玉盤，滴溜溜旋轉了一會兒，飛到了柔姬的手里。

    曲姜臉色微沉。

    柔姬笑道：閣主深明大義，不將窮羅造化盤據為己有，讓它認主，而叫它服務東壁，倒是方便了我呢。

    柔姬料想對方會打叫她精神力不足的主意，但如今有先天靈寶護體，就算是造一個籠罩所有人的幻境，與她而言也沒有什么難的。

    季滿庭對著曲姜搖頭嘆息：你真是個傻子。

    曲姜生平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評價，以前大家恨不得把她當成圣人。

    她也十分郁悶，窮羅造化盤被她化作一個鐘放在宮殿之中，已經有好幾百年了，她一直覺得沒人發現這件事，看來雖然她做了許多準備，還是難免在很多事上替柔姬做了嫁衣。

    這個時候，從星相臺的臺階上，突然緩緩爬上來了一個熟悉的人，對方面色蒼白，神色恍惚，但是穿戴整齊，舉止端莊是衛詔。

    然而曲姜還沒來得及出聲叫她，柔姬便開口道：詔兒，你怎么來了。

    曲姜看著柔姬的笑容，覺得十分可惡，她立刻便認為，定然是柔姬哄衛詔過來，以作為人質。

    她連忙出聲道：詔兒，到師父這兒來。

    聽見曲姜的聲音，衛詔似乎被觸動，抬起頭來，望著曲姜。

    柔姬皺眉，衛詔的出現并不在她的打算之中，衛詔畢竟是真仙，雖然修為有水分，大概是曲姜強行抬上去的，但在這種對峙的時刻，也著實算得上是一個戰力她認為是曲姜將衛詔叫來的。

    可是她很快察覺到不對勁，衛詔雖然對曲姜的聲音有點反應，但神情還是恍惚，動作也仍僵硬，她走上星相臺，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劍來，刺向了自己的喉嚨。

    這件事發生的太快了，曲姜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柔姬身上，直到柔姬露出訝異的神情的時候，才察覺出不對勁。

    季滿庭也在一邊短促啊了一聲，半晌低語道：尚飛花

    曲姜的耳中一片轟鳴，像是有什么在大腦中炸開，除了讓耳朵失聰的巨響外，還激起了一片塵土蒙住了她的大腦和眼睛，她看見鮮血從斷裂的脖頸噴涌出來，濺射在臺階上，血跡噴射到了蘇輕雪的腳邊，腦袋滾落在星相臺上，然后突然燃燒起來。

    曲姜在下一秒已經到了衛詔的身邊或許此時準確來說是衛詔的尸體的身邊，她扶住衛詔的肩膀，對方的身體還留有溫度，心臟還在跳動，甚至手指還有動作，真仙當然不會那么容易死去，曲姜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詔兒，你不會死

    她話音未落，衛詔的身體也燃燒起來真仙確實不會那么容易死，但是要是對方自愿成為祭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籠罩在蘇輕雪身邊的虛影變得龐大，很快籠罩了曲姜和衛詔，地上的血跡在一瞬間蒸發，化作點點金光融進九鳳的虛影之中，這虛影中有著極高的溫度，就算是曲姜也感受到烈火炙烤的滋味，衛詔的軀體很快也開始燃燒起來，曲姜伸手將衛詔摟在懷里，徒勞的希望用自己的軀體擋住火焰，但是很快衣服燒起來，手臂燒起來，腿也燒了起來。

    季滿庭在叫她：曲姜，你別發神經，你難道也想成為尚飛花的祭品么。

    曲姜大腦混沌，靈魂像是短暫抽離了身體，讓她想起許許多多的事來。

    衛詔是閣內從前某個長老的孩子，從衛詔還是個嬰兒的時候，曲姜就開始照顧她，對方天資卓越，心性良善，若說唯一的優點，就是有些軟弱，有些優柔寡斷，可是曲姜喜歡，她看見衛詔為了死去的鳥兒流淚，便覺得可憐可愛，看見衛詔小時候為了到底要跟哪個玩伴要好左右為難，笑一句小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