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季滿庭忍不住脫口而出。

    靳順娷道：別鬧。

    隨即她微揚下巴指了下唐九容的方向，說：你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季滿庭望向唐九容，見對方雙眸失神，正呆呆望著光球，似乎失去了神智，而顧銀盼恢復人形，正搖晃著她的身體。

    顧銀盼搖晃的不重，因為她從前有過一次經歷，同伴被迷了神智，身體也被控制，其他人用力搖晃他的身體，竟然把他給搖散架了，此時情況與那是未必相同，但顧銀盼畢竟是見過各種詭異狀況的，因此不敢輕舉妄動，甚至不敢高聲說話。

    然而唐九容如此，她心里著急，流露在外，便是掛著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低語道：唐九容，你怎么了。

    唐九容剛巧回過神來，聽見如此聲音，看到這樣的神情，心都酥了一下。

    她忙開口道：沒事。

    顧銀盼見她回神，松了口氣，道：你怎么了？

    唐九容便想起剛才，不知怎么的，她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控制這劍陣的方法。

    所謂無常，佛教中說，是一切事物因緣所生，漸而敗壞，故曰無常，是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如電。

    但是或許，有個更簡單的解釋，玄銀素在宗門破滅之際領悟劍陣，她看見門人死去，大廈將傾，無常者，或許是指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所凝結的愿望，構成了這個龐大而精妙的法陣，它并不像看起來這樣殺意凜冽，也包含著遺憾與溫情。

    唐九容情不自禁上前，想用手去觸摸這光團，然后剛往前一步，手臂便被抓住了，她扭頭，看見顧銀盼拉住她，滿臉緊張道：你怎么了？

    唐九容道：我沒怎么，只是好像知道怎么離開這了。

    顧銀盼道：你怎么知道的？這地方有古怪，你不要輕易相信突然出現在腦海里的想法。

    唐九容一愣，很快明白了顧銀盼的意思，陷入在這樣的環境中，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想法，更大的可能是一個陷阱。

    唐九容認為這擔憂無疑是有道理的，一時為難起來，就在這時，季滿庭開口道：你感受到了什么么？

    唐九容便說：我進入這里之后，便覺得有什么指引著我，告訴我這劍陣的玄機，只是模模糊糊，還不甚清晰。

    她望向光團，又繼續道：我想，要是觸碰這東西，我會知道更多。

    季滿庭便說：我先試試。

    她正想上前，靳順娷拉住她，一臉不愉道：你受了傷。

    我

    季滿庭道：我修為高些。

    靳順娷抿著嘴，突然瞪了唐九容一眼。

    唐九容無奈，這怎么就怪上她了呢。

    瞪完唐九容之后，靳順娷卻說：我來。

    她甩袖，黑色的鎖鏈便從她袖中出現，接近那光團，鎖鏈像是閃電般飛快甩過，穿過光團，什么都沒有發生。

    靳順娷又試了幾次，眉頭越皺越緊，隨即她突然收起了鎖鏈，身影閃到了光團的邊上，直接伸手抓去，季滿庭驟然一驚，后背莫名驚出一層冷汗，卻見靳順娷的手已經穿過的光團準確來說，根本沒有觸碰到。

    那光團看起來在那，但是靳順娷的手來到那個位置時，那里卻并沒有什么光團，它好像是在更遠的地方。

    靳順娷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但她意識到，自己是抓不住那光團的。

    她望向季滿庭，微微搖頭，季滿庭便也上前，發現自己上手，情況也并沒有什么不同。

    顧銀盼見此情形，也想試試，唐九容卻在這時說：谷主能把多少人帶出去呢？

    靳順娷道：自保。

    唐九容盯著她看，靳順娷便又說：季滿庭修為高，自然也能出去。

    唐九容嘆了口氣：看來你當初叫我進來，是把我當作棄子的。

    靳順娷面不改色并不承認：沒有的事，我只是不能預料到所有的情況而已。

    唐九容也多說什么，只向前道：總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試一試了。

    顧銀盼亦步亦趨，跟在唐九容身后，在唐九容接近光團時，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唐九容的袖擺。

    唐九容扭頭，顧銀盼便說：我緊張。

    唐九容道：我也緊張。

    顧銀盼說：可我怎么那么緊張呢？

    更危急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碰到過，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到快要透不過氣來。

    唐九容握住了顧銀盼的手，同時瞥見靳順娷拉著季滿庭背過身去。

    她可真上道。唐九容想。

    于此同時，她把顧銀盼拉到懷里，緊緊抱住了。

    雖有千言萬語，一時卻也不知從何說起，唐九容便緊緊抱了一會兒，隨后稍稍松手，望向顧銀盼，見對方雙眸泛著瀲滟水光，目光嬌柔繾綣，唐九容敢肯定，這世上沒人能在這樣的目光下，還無動于衷。

    她怔怔望了片刻，捧著顧銀盼的臉龐，在對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顧銀盼睫毛顫動，一時呼吸停滯了。

    唐九容松開手，轉身接近光團，將手伸了過去。

    與靳順娷和季滿庭不同，她輕松地觸碰到了光團，而那光團在她觸碰到的一瞬間變作了一片細碎的光電，將她籠罩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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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無常

    顧銀盼便看著唐九容融入那些金光之中，突然消失不見了。

    她頓時驚慌失措，拿手試圖去抓，自然是什么都沒有抓到，只抓了了一片空氣。

    驚惶之中，她只好向季滿庭她們求助，望向她們道：這，這是怎么了？

    季滿庭和靳順娷自然不知道確定的答案，卻能猜，這猜測之下，季滿庭面露凝重。

    她疑心，唐九容的魂魄從這劍陣中奪來，現在被劍陣給奪回去了。

    顧銀盼平日里大大咧咧，卻并非不會察言觀色，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而已，此時見季滿庭露出這樣的神情，頓時心慌意亂，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靳順娷面色如常，道：看，這劍陣變緩了。

    顧銀盼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起，她們重新來到了劍陣之中，只是此時她們眼前出現了可以清晰看見的飛劍。

    劍陣確實變緩了。

    這是為什么？顧銀盼喃喃，不知是在問季滿庭，還是自言自語。

    季滿庭勉強露出笑容：莫非是九容控制住了劍陣？

    她發現身邊的靳順娷比她更鎮定自若，一時想開口問對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卻發現自己有些問不出口。

    她發現一些事情，比方說，靳順娷知道自己在這，然后特意叫了唐九容來找她。

    要是沒有緣故，何必做這樣多余的事情呢。

    她忍不住望向靳順娷，靳順娷也冷冷望來，她嘴唇微動，到底沒問出話來，這時周圍飛劍突然發出細碎光芒，然后從空中慢慢隱沒了。

    劍陣停了。

    可唐九容呢？

    顧銀盼立在原地，茫茫然環顧四周。

    先前她迫于無奈，遠唐九容而去，而現在，相逢沒有多久，她難道又把唐九容弄丟了么？

    幾息前還是甜蜜，以至于顧銀盼被巨大的恐慌籠罩時，都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什么情感，她只知道自己突然渾身無力，像是什么都做不了。

    下一秒，季滿庭看見顧銀盼如流星般向地上落去。

    雖然此時心中并沒有對顧銀盼的印象，驟然看見這個景象，還是讓季滿庭一驚，下意識去接顧銀盼，然而不等她出手，便有三把飛劍突然出現，將顧銀盼給架住了。

    三人皆是一愣，顧銀盼脫口而出：九容？

    虛空中卻突然躥出一把劍來，把顧銀盼嚇了一跳，這劍十分漂亮，劍刃纖薄鋒銳，花紋如冰凌一般，顧銀盼很快認出來，這是先前從洞xue離開時，季滿庭給唐九容的那把劍，那時她們好像說過，這把劍叫作九容。

    可自己叫的可不是這個九容，顧銀盼臉色不太好，正好這時季滿庭來到了她的身邊，她便望向季滿庭，神情陰晴不定，半晌，她似乎想到什么，震驚地脫口而出道：九容不會變成這把劍了？

    她望著這把劍，瞇起眼睛來細細瞧著，希望能瞧出些什么來，卻見這劍向后挪了一段距離，似乎在她的視線下退縮了，隨即飛快地躥到了季滿庭的身邊。

    顧銀盼便想：這絕不會是九容，九容怎么會舍棄她，選擇季滿庭呢？

    季滿庭也說：看著不像。

    聽這話，她也不確定。

    顧銀盼心中莫名光火，語氣不善道：明明是你造成了現在的情況，你怎么還什么都不知道呢？

    季滿庭面露苦笑，靳順娷卻皺起眉頭，看了顧銀盼一眼，道：那你活了那么大歲數，這么沒長點見識，還越活越回去了呢？

    顧銀盼一聽，怒氣值頓時上升，三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十分惡劣，仿佛下一秒就要大戰一場，就在這時，邊上卻有人怯生生道：劍沒了么？

    是渺渺。

    渺渺在唐九容她們離開之后，一直關注著外面的情況，見劍陣消失，其他人仍是不敢出來，她卻大著膽子出來了。

    不知為何，她相信這是唐九容她們已經解決了問題唐九容總是很值得相信。

    不過她環顧四周，沒看到唐九容的身影，心里也難免產生不安，她在洞xue里聽食夢大仙說了玄銀素的事，心中便知道，唐九容恐怕確實和玄銀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只是不知道，這關系到底有多緊密而已。

    她見季滿庭和靳順娷站在一起，便自然到了顧銀盼的身邊，隨即聽見顧銀盼開口道：好，現在我這邊也有兩個人了，我們打一場。

    渺渺：？

    渺渺滿頭霧水地望著顧銀盼，卻見顧銀盼掛著一副倔強的神情，眼中卻有些驚惶不定。

    渺渺意識到了什么，問：唐九容呢？

    顧銀盼搖了搖頭。

    這一年多，渺渺和唐九容也熟悉了許多，其實平日里，她還是很依賴唐九容的，此時唐九容不知所蹤，她也有些慌亂，便說：那、那我們去找找。

    顧銀盼忙道：好的。

    她停頓，問：去哪找？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渺渺卡了殼，隨即聽見季滿庭嘆了口氣，而靳順娷同時開口道：快走，劍陣既停，禁制也破，很快就會有人發現這件事，找過來了。

    她望向顧銀盼，又說：你別不是忘了，李常風追著你一直到了這，你是為了避難躲進來的。

    顧銀盼臉色不善，卻聽見季滿庭說：我也幫你們找。

    這下子，換成靳順娷的臉色變了。

    靳順娷盯著季滿庭，季滿庭頭皮發麻，卻還是硬著頭皮道：謝謝你來救我，你可以先走了。

    靳順娷不說話，袖中的拳頭卻捏緊了。

    顧銀盼卻很高興有了幫手，由此她記起自己其實還有一個幫手，就是要幫自己做三件事的食夢大仙。

    自己剛才墜落，便有劍接住了自己，顧銀盼怎么想都覺得，這是唐九容做的事。

    她們回了洞xue，說此地已經安全，讓所有人離開，眾人死里逃生，后怕不已，很快四散奔逃，顧銀盼則把剛才的情況跟食夢大仙重復了一下，問它對此有什么看法。

    食夢大仙便脫口而出：怕是從哪里來，歸哪里去了？

    顧銀盼眼神不善，食夢大仙見周圍強敵環繞，便立刻又換了說辭：但這可能性不大，應當沒有那么容易。

    然而食夢大仙眼中的強敵季滿庭，此時正被靳順娷緊緊抓著手腕，后背都冒出冷汗。

    靳順娷壓低聲音，耳語道：你先前想要復活玄銀素，我沒有阻止你，現在你應該知道，你復活出來的玄銀素根本是另外一個人，你又還要做什么呢？

    季滿庭道：是你哄她過來的。

    靳順娷道：這不叫哄，她自己也想過來。

    季滿庭垂眸避開靳順娷的眼神：她既想來救我，我就更不能丟下她了。

    靳順娷皺起眉來，不再說什么，卻也沒有離開。

    此時四周在劍陣之下，已經化作了一片齏粉，什么都不剩了，空空蕩蕩的空間之中，只有腳下光禿禿的連綿山脈，和頭頂的天空，顧銀盼想不出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忽然想起什么，望向了季滿庭身邊的飛劍九容。

    說來奇怪，先前架住她的三把劍都已經消失了，這把劍居然還在。

    她忍不住喃喃道：這把劍是突然出現的？它會知道么？它看上去似乎有靈智。

    九容聽到這話，連忙繼續往季滿庭身后躲，卻被季滿庭一把抓住，拎出來道：快給我們帶路。

    這劍在季滿庭手上短促地震動，像是顫抖了一下，隨即沉寂下來，沒有動靜了。

    季滿庭便說：它可能真的不知道。

    沒有線索，卻又不想離開，只好瞎轉悠，從高處向下望去，因為所有樹木和脆弱的土石都已經消失，地形變得非常清晰，數座陡峭的山峰以花瓣狀分布在此處，這大約就是凌云劍宗的六峰，請劍峰，問劍峰，脈劍峰，出劍峰，御劍峰，忘劍峰。

    既有山峰，自然也有山澗，渺渺便在這時突然出聲道：清風澗在哪呢？當初萬靈寶書占卜出來的，阿青不是在清風澗呢？說起來，紅紅呢？

    顧銀盼這時想起紅紅，也有些茫然，當初分開之后，她自己都自身難保，自然也沒有辦法去找紅紅了，她便說：當時一進大羅山，我們就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