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她以前并不是嗅覺敏感的人,為什么血會被形容成鐵銹和鹽的味道,她完全無法理解,但在戰國時代生活的十幾年改變了這一點,哪怕混雜在河水中的味道極淡,她瞬間就分辨出了其中的血腥味。 上流有什么東西漂下來了。 那個東西面部朝下,黑色的長卷發像水藻一樣覆蓋在背脊上,眼見著就要被河流沖刷到碎石遍布的洞窟附近,紗織挽起裙袴跳進河里,蹚著沒過腰間的冰涼河水,在那個人形生物撞上從水面橫斜而出的巖石前一把抓住了浸得濕透的衣領。 ……好像還活著,而且,是個男人? 拉扯感遽然襲來,紗織不慌不忙穩住身形,從背后托住對方的肋下,逆著水勢,將對方拖回岸邊。 上輩子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今天也是輕而易舉地達成了。 紗織嘆了口氣,將仿佛浸泡在血水里身影翻過來一看,上一口氣還沒嘆完,立刻又倒抽了一口冷氣。 ……好家伙,居然是個絕世大美人。 烏黑濃密的長卷發濕淋淋地貼在蒼白的臉龐邊,被她撈上來的人該怎么用她貧瘠的語言形容呢……看起來就像一只漂亮的水妖,不對,是蛇妖……不,還是水妖比較貼切,畢竟是從河里漂來的。 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紗織都沒見過長得這么好看的人,哪怕泡在水里泡得都發白了,美人落難也和普通人不一樣,暈過去的樣子都帶著顏值加成的神奇濾鏡。 紗織將對方扛回了家,扛回去之前沒忘記自己打水的目的,將水桶滿上了再往回走。 夕陽西下,戰國時代沒有電燈,燈油又十分昂貴,是只有上層階級才用得起的奢侈品,入夜之后山腳下的村莊就陷入了黑暗。 紗織回到屋內,圍爐里的火光輕輕搖曳,在墻壁上投下條條道道的影子,睡在火邊的身影還沒有醒過來,她忙活大半天,才將對方背上對于普通人來說絕對致命的傷勢處理干凈,用布條包上。 和血rou模糊的傷口黏在一起的衣物,她用剪刀剪了下來,扔進火里燒了。 ……該怎么辦呢。 紗織托著下巴坐在圍爐邊認真思考。 她好像撿了一個臉很好看的妖怪回來。 雖然只是很短暫的一瞬間,但在處理對方的傷口時,她看到了對方的背上浮現出蜘蛛模樣的紅色燒痕,仿佛擁有自主意識的心臟一般地跳動著,在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時,又重新隱入皮膚消失不見了。 對于對方來說,這似乎是一個分外漫長難熬的夜晚。 身體內部好像有不同的生物互相撕咬糾纏著,艱難地消化著吞吃下去的力量,在外人看來,簡直就像被奇怪的東西寄生了一樣。 最終,這些內部的爭斗平息下來,這具身體的主人獲得了勝利,將體內的生物化為了自己的一部分,也有可能是外來的生物成功占據了這個軀體。 躺在圍爐邊的「人」睜開眼睛,神情一點也不像身受重傷而昏迷不醒的家伙,落入火光的虹膜在某一瞬間似乎映出了陰森的紅色,但轉瞬間就變成了普通人類的模樣,如果她沒有一直盯著對方的臉,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種微小的細節。 “……是你救了我?” 對方吃力地坐起來,合格地扮演著傷員應有的模樣。 ……該怎么辦,要告訴對方她已經知道他不是人了嗎,應該坦白她不是故意偷看的嗎,這么說的話會不會有點尷尬?會不會留下不太好的初次印象? 如果她拆穿了他的身份,他會立刻跑路嗎? 紗織還沒組織好語言,坐在圍爐邊的青年看著身上處理過的傷口,輕輕垂下眼瞼:“謝謝你?!?/br> 烏黑如墨的長發披散下來,俊秀的五官染著虛弱的郁色,擁著被子坐在圍爐邊的人看起來就像一名身體不太好但教養十分優秀的貴族公子,人類的面孔十分溫和無害。 順帶一提,那是這個家里唯一的被子,是紗織用辛辛苦苦捕來的野豬從集市上以物易物換來的,冬天蓋著可暖和了。 “不客氣?!彼p咳一聲,回過神來,“我的名字是紗織?!?/br> 她頓了頓,補充說:“我是這附近的獵戶?!?/br> 被她撿回來的、披著人皮的妖怪說他叫陰刀,是人見城的少主,因為身染怪疾,多年尋醫問藥無果,便想親自去佛寺焚香祈福以示誠意,誰知途中卻遭到妖怪襲擊,拼死保護他的家臣全部遇難,只剩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么,對方看起來居然不像在說謊,好像陰刀這個身份是真實的,遭到妖怪襲擊也是真實的。 這……這就是所謂的演技派嗎。 “……你一定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并不擅長安慰人的紗織匆匆忙忙站起來,轉身就要去拿木碗。 一聲什么東西落到地上的輕響,紗織回頭一看,動作間,原本被她兜在袖子里的四魂之玉碎片仿佛一直等著這個機會一般,好巧不巧地掉了出來。 暗紫色的光芒展露出來的瞬間,屋子里的空氣仿佛忽然一變,好像有只無形的手按壓下來,連圍爐里的火光都停止了搖曳。 長發如墨的青年坐在火邊,身后的陰影長長地倒映在墻上,乍一眼望去,簡直如同爬著巨型的蜘蛛,觸肢和螯牙蓄勢待發。 自稱為陰刀的男人目光盯住玉石的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