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笑掃過桌上的菜肴，下一瞬唇角卻迅速垂落下來。

    山楂糕，涼拌五行草，薏苡仁冬瓜排骨湯，還有蟹rou羹……

    姝娘悄悄瞥向對面笑容溫和的沈老夫人，不僅指尖發涼，甚至連全身血液都瞬間冷了下來。

    第39章 誓言 對著天地起誓，自然為真

    圓桌上共置有八道菜, 其中四道里都放了易使婦人小產的食材。

    尤其是那道蟹rou羹，若不是姝娘曾做過。根本看不出來這是蟹rou做的。

    尋常百姓吃蟹，哪會那么講究, 蒸熟后拗開就吃，沒那么多花樣。

    還是從前賀嚴要求, 姝娘才耐著性子把蟹黃、蟹rou都挑出來, 照他所說煮了碗蟹rou羹給他。

    姝娘咬了咬唇, 可若說沈老夫人是故意想害她滑胎，卻又有些奇怪。

    就說那道涼拌五行草，五行草又叫“長命菜”, 是田間地頭隨處可見的野菜，從前吃不飽的時候，不少村人都拿它來充饑。

    沈老夫人明明清楚她出身鄉野，還將這道菜堂而皇之的擺出來，難道不怕她知道這菜有滑胎的危害嘛。

    思量間，馮嬤嬤已舀了一湯碗的薏苡仁冬瓜排骨湯擱在她手邊。

    “小娘子嘗嘗，這湯廚房燉了好些時候，應當已是極其入味了?！?/br>
    姝娘強笑著看著那湯，雖說不管是山楂、五行草還是薏苡仁和螃蟹, 若不食過量不至于滑胎，可姝娘不敢冒險, 她身體底子本就不好，難保這湯下去不會難受見紅。

    但沈老夫人就在眼前看著, 姝娘不好直接拒絕, 一雙眸子暗自轉了轉，還是將碗端了起來，佯作要喝的樣子將湯匙湊到唇邊。

    然還未張口, 姝娘忽得露出一副難受的模樣，將湯碗猛然放下，捂著嘴，低頭對著桌角的方向干嘔起來。

    “呦，小娘子這是怎么了？”馮嬤嬤明知故問道。

    姝娘撫了撫胸口，一臉歉意道：“老夫人恕罪，姝娘今日胃中著實不適，只怕是吃不下了?！?/br>
    沈老夫人緩緩放下碗筷，抬眸看向姝娘，“若是不適，不如叫個大夫來看看吧?！?/br>
    說罷，她正欲抬手示意馮嬤嬤，卻被姝娘制止住了。

    “不必了，有一段時日了，只是小病，沒什么大礙?！?/br>
    “一段時日?！瘪T嬤嬤提聲驚詫道，“小娘子莫不是有了吧！”

    她話音剛落，沈老夫人也露出一副驚駭的模樣，她看著姝娘問道：“可是真的？”

    有孕這事不可能瞞得住，沈老夫人教大夫過來一探脈便知，姝娘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幾個月了？”沈老夫人又問。

    “三個多月了……”

    姝娘始終觀察著沈老夫人的反應，卻見她淡淡“嗯”了一聲道：“樾兒這人責任心重，你如今身懷有孕，也怪不得他將你帶了回來?！?/br>
    她只說了這么一句，便默默低頭用膳沒再多言語，也沒逼姝娘吃什么。

    姝娘心下忐忑，雖沒有吃這些菜，也算逃過一劫，可她總覺得沈老夫人的態度有些怪異，具體的怎么個怪異法，她也說不上來，只是端坐在沈老夫人對面，打心里覺得不舒服。

    約摸一炷香后，婢女收拾下碗筷。

    等沈老夫人坐著喝茶消了會兒食，姝娘才起身道：“天色晚了，姝娘不便打擾老夫人休息，這便告辭了！”

    她微微福了福，沈老夫人卻不應，撫著手上的翡翠鐲子慢條斯理道：“那么急做甚么，你好容易來一趟，再說將軍府離這兒也不算太遠，待會兒我遣人送你回去便是?！?/br>
    姝娘垂在袖中的手不安地捏著，聽得這話，只得繼續坐下來。沒一會兒，便見沈老夫人擱下茶盞，瞥了眼她小腹的方向。

    “你腹中的孩子是鎮南侯府的長孫，到底不同一般?！?/br>
    沈老夫人微一抬手，馮嬤嬤便會意將她扶了起來，“走吧，你既跟了樾兒，如今又懷了身孕，務必得去祠堂向先祖告慰一番才好?！?/br>
    聽著沈老夫人不容置疑的語氣，姝娘遲疑了一下才應，起身無奈地跟在了后頭。

    外頭的天逐漸暗了下來，祠堂內外都燃起了燭火。

    沈老夫人跨進祠堂，恭恭敬敬地燃香拜過后，插入了正中的紫金香爐里。

    她微微側目，對姝娘道：“你跪下?！?/br>
    望著眼前眾多的先人靈位，姝娘也不好不敬，只得緩緩屈膝跪在了蒲團上。

    沈老夫人旋即提聲道：“列祖列宗在上，沈氏第九世孫沈重樾在邊境征戰了數年，雖建功無數，可始終未娶妻生子，為沈家傳宗接代，為我心中所患，而今他有了子嗣，實為歡喜之事……”

    沈老夫人一字一句，言辭懇切欣慰，似乎真的對她有孕之事高興不已。

    可想起方才那幾道菜，姝娘秀眉微蹙，正納罕著沈老夫人究竟是何意時，卻聽她猛然將話鋒一轉。

    “只是……他三年孝期未滿，便懷孕生子，實在罪孽深重，大逆不道！”

    沈老夫人回過頭，看向姝娘的眼神驟然沉冷如冰，“樾兒心軟，定不愿下手處置于你，既是如此，為了保住鎮南侯府的顏面，這個惡人便由我來當?！?/br>
    姝娘心下一顫，便見一個奴婢走進來，手上還端著托盤，盤中置有一碗，濃烈的藥味兒很快在祠堂中彌漫開來，姝娘不必猜都知道那是什么。

    沈老夫人是想光明正大墮了她腹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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