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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樾不經意瞥過,眸色微動,旋即暗沉了幾分,“這馬頗有些認生,我來喂就好?!?/br> 他接過干草,同姝娘道了聲謝。 姝娘不由得松了口氣,“公子還未吃早飯吧,我給公子煮碗面?!?/br> 她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問:“公子吃辣嗎?” 沈重樾答:“會吃一些?!?/br> 姝娘這才放心地進灶房忙活起來,她掀開灶臺上一個倒覆的碗,取出昨日剩下的雞胗雞肝切片。 這鄉野地方,能吃到rou食十分難得,所以往往殺只雞,里頭的雞心雞胗雞肝什么的都舍不得丟,做得好了,也是一道美食。 不消兩盞茶的工夫,她便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雞雜面來。 還未坐下,沈重樾就聞到了濃郁的香味,帶著些許辛辣,瞬間將胃口吊了起來。湊近一看,堆著雞雜的面上浮著一層紅油,還有翠綠的蔥花點綴在上頭,色澤誘人。 他提起筷子嗦了一口,面條筋道,湯汁麻辣鮮香,刺激著味蕾。他突然明白姝娘為何要特地問他吃不吃辣,這面雖說不上特別辣,可若是平素完全不吃辣的只怕是受不了。 但這辣又是面的精髓,帶著絲絲的麻,在舌尖纏繞盤旋,回味無窮,若是清湯,多少少了幾分滋味。沈重樾原也不吃辣,可在邊塞時,軍中大廚是西南人,常做辣食,久而久之,也就能吃辣了。 撈完面,沈重樾鼻間滲出些許汗珠,可他還是忍不住,端起碗喝光了湯。 看著空空的碗底,沈重樾反應過來,垂眸低咳了一聲,姝娘裝作沒看到他的尷尬,淺笑著默默收了碗筷。 飯后,兩人往東面的山上去。 姝娘背著竹簍,走在前頭,步子稍稍有些快,和沈重樾之間始終保持著一人的距離。 沈重樾似察覺到她的心思,也刻意放緩了步子,兩人一前一后走著,誰都沒說話。 正是春耕農忙之際,鄉里人起得都早,經過田垅時,地里干活的幾人遠遠瞧見跟在姝娘背后的陌生男人,不免停下動作,暗暗交換著眼神。 姝娘照常打招呼,見他們不問什么,也不主動說,只大大方方徑直走過去,反惹得村人面面相覷。 劉獵戶夫婦的墳修在半山腰上,山路陡峭難行,姝娘本擔心沈重樾頭一次爬這山費力,放慢步子,時時留心著,沒曾想沈重樾爬得絲毫不費勁,甚至連喘都沒喘一下,反倒是姝娘因著腳上的傷還未好全,爬到一半便有些脫力。 她扶著一旁的樹干,想著緩一緩,一只指節分明的大手伸到她的眼前,掌心寬厚粗糙,指腹上有不少陳年老繭。 她順著手掌往上看,沈重樾不知何時到了她前頭。 姝娘抹了抹額上的薄汗,沒伸手,只笑著搖了搖頭,撐著繼續向上爬。 誰知剛踏出去,倏然腳下一滑,姝娘來不及穩住身子,就被拉住手腕往前一扯,待意識過來,半個人都跌進了男人懷里。 抵住胸膛的手清晰地感受到堅實的觸感,姝娘像被燙著一般,嚇得猛退幾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忙四下眺望,確認無人才松了口氣。 “多,多謝公子?!?/br> 沈重樾望著姝娘小心謹慎的模樣,神色頗有些復雜,“小娘子還是走前頭吧?!?/br> 姝娘點點頭,瞥了眼沈重樾健壯的身子,面上燙得厲害。 一炷香后,兩人才爬上半山腰。 半山腰上還算空曠,只劉獵戶夫婦一座墳,一眼便可望見。墳冢上很干凈,幾乎沒有雜草,想是有人經常來清理。 可空曠歸空曠,多少有些荒涼,上山的路也難行,沈重樾劍眉微蹙,不明白他爹娘為何選擇葬在此處。 他停在墓前,看著墓碑上的名字,驀地有些恍惚。 隔著十六年的歲月,許多幼時的記憶都已模糊,縱然知道墳冢內是他的親生父母,可物是人非的唏噓終究大過感傷。 姝娘從竹簍里取了瓜果擺上,抬眸看去,只見沈重樾凝視著墓碑,雖面色平靜如水,可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卻蘊著難以言喻的思緒。 “沈公子?!?/br> 沈重樾轉過頭,便見一雙酒杯遞到了眼前,姝娘淺笑道:“這是我公爹生前最喜歡喝的酒,您敬他一杯吧?!?/br> 杯中酒水澄清見底,沈重樾記得,劉獵戶生前最喜高粱燒,每回他打獵回來,周氏都會給他備上。 火辣辣的酒水入喉,再配上下酒小菜,對劉獵戶來說是再愜意不過的事。 沈重樾微微頷首,接過杯盞,抬手緩緩將一杯撒在墳前,另一杯一飲而盡。 飲罷,他掀開衣袍跪下來,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姝娘以為他大抵會說什么,可他從頭到尾都沒開口,只默默望著墓碑跪著。 姝娘秀眉微蹙,相攔又不好攔,多少覺得有些奇怪,就算是為了報恩,似乎也不必如此,看起來不像是來祭拜素不相識之人,而是家中親眷。 可轉念一想,這位沈公子的父親故去不久,如今完成了亡父的遺愿,面對亡父的恩人,難免有諸多感懷,要說的話想必都在心中說了吧。 日頭逐漸升上來,小半個時辰后,沈重樾才站起身,同姝娘下了山。 再次經過田垅,已是午飯時候,不少農婦挎著籃子來給自家男人送飯,姝娘正與地頭拐出來的張氏狹路相逢,她不閃不避,笑盈盈道:“張嬸,來給叔送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