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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啊?!?/br> 徐敬棠點了根煙, 站起來一腳踩在審訊桌上,勾著背靠近涌星,將煙霧徐徐吐到涌星面前。 “我這不是看在和陳小姐有幾分交情的份上客套兩句么?” 徐敬棠看著涌星閃躲的目光, 眼底的黑更深了一層,他盯著陳涌星, 低聲咬牙切齒, “我與陳小姐相識多年,怎么從不知道陳小姐下得這樣一手好棋???” 涌星直視著近在咫尺的徐敬棠,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 “督察長在說什么?有證據說盜賊很會下棋么?” 徐敬棠咬著后槽牙,逼著自己不要怒極反笑——陳涌星這個女人可真夠精明的, 不得不說 ,她裝起傻來很有一套。她就瞪著她那雙貓似的眼睛盯著她, 旁若無人地開口,就足以氣得他牙癢癢。 徐敬棠脾氣一向不好,也懶得再跟陳涌星繞圈子,越過審訊桌,直接一手掐住了陳涌星修長纖細的脖頸。 他的手好燙。 像塊烙鐵似的燙著她的喉管,涌星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全在徐敬棠的一念之間。 “陳涌星,別逼我。老實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審訊室外的憲兵聽到門里響動,紛紛探頭看來,卻一見徐敬棠瞋目發怒,一時間誰也不敢上前,只裝作看不見。徐敬棠的手下力道一點點的加強,涌星漸漸漲紅的臉頰如同火種,徐敬棠望著面前這個不??人缘呐?,眼底也一點點燃燒起來。 “為什么這么做?誰指使你的?陳涌星,識相點就告訴我答案,別跟我編造那些拙劣的謊言。我告訴你,我徐敬堂在滬市這么多年,只讓你一個人近過我的身?!?/br> 脖頸間的鉗制忽然消失,涌星如同瀕死的魚忽然回歸海洋一般劇烈地咳嗽起來。徐敬棠站在她的面前,一言不發,眼里無數云煙翻涌,一時間無數個念頭涌上心頭——陳涌星為什么要這樣做?她的背后究竟是什么?重慶方面,赤.匪,還是日本人? “......我以為我可以相信你?!?/br> 咳嗽的空隙,涌星聽到面前那個那人頹然開口,“陳涌星,這世上希望我死的人多了,不差你一個,別急赤白臉地往前沖?!?/br> 徐敬棠望著眼前的女人,說起他的死像是說起飯食管夠一樣輕松。徐敬棠身處高位,呼風喚雨人人羨慕,可這其中的暗潮洶涌卻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滬市如同一條平靜大江,看似風平浪靜,可踏進去才知曉這河堤究竟沉埋了多少無名白骨。 他早已習慣將人往最壞的地方想,卻唯獨面對陳涌星后還是忍不住天真赤.裸。一個看慣了人情冷暖紙醉金迷的法租界督察長,竟然面對她的時候玩起了中學生的計算題,以為他們彼此是等式的兩端,只要他先拿出一顆心來,那么等號對面的她或許會晚些,但總會有回答。 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委曲求全,步步為營。滬市多少人重金懸賞他的項上人頭,可是他幼稚地以為她不會位列其中。 “督查長在說什么?剛才說打火機,現在又說什么近身不近身的。涌星愚鈍,實在聽不明白?!?/br> 涌星捋順了氣兒,她知道自己并未留下什么痕跡,自然咬緊牙關毫不松懈。 “陳涌星,你牛什么牛啊你?!?/br> “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么?” 涌星望著徐敬棠,看著他掏出槍,短小精悍的勃朗寧窩在他的手里,緩緩地抵上她流暢的下頜骨。涌星被逼著微微仰頭,她看著徐敬棠,徐敬棠也在看著她。 他的眼睛好像有些紅了,涌星喉頭微動,口腔里滿是苦澀的味道。她望著徐敬棠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些堅持不下去了。他的眼神又輕又軟,像某種得不到食物的大型動物,可是落到她身上卻如同一塊塊尖利的石塊,不停地磋磨著她的血rou。 “陳涌星,你看看,你也沒多了不起?!毙炀刺囊蛔忠痪涞?,“你看看,我隨時可以不再喜歡你?!?/br> 徐敬棠望著她,試圖從她的眉眼間找到片刻松動,找到剎那和他感同身受的刺痛。然而涌星卻緩緩地閉上了眼,開口道,“督察長言重了,原是涌星不配?!?/br> 他以為她會平靜,或者是驚訝,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到頭來換的一句“不配”。 徐敬棠像是被人重重一擊一般,頹然地垂下了手。他慢慢地蹲了下來,仰著頭望著坐在椅子上垂首的陳涌星。 求求他不要再這樣望著她了,涌星在心里不停地禱告著,明明她從未信過神明,可此刻多么希望能有神明顯靈,讓他不要再用這樣的眼神一片片地凌遲她,讓她體無完膚,讓她嘔心抽腸。 “陳涌星,你之前說過,讓我不要再提以前。我答應過你,可今天我要失言了?!?/br> “有些話我一定要問問你......” 然而并未神明顯靈,徐敬棠望著她,長長的睫毛在他眼下堆積出一片淡青的陰影,更顯他眼神深邃。他吞了吞口水,望著被淚水蓄滿了眼眶的涌星。 “.......這么多年,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對我動過心?” 徐敬棠話音未落,涌星的淚就落了下來。徐敬棠竟然笑了一下,guntang的大手拂過她被淚浸地冰涼的臉頰。 “你不必回答了?!?/br> 徐敬棠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忽然覺得自己可笑起來,他緩緩站了起來,腦子走馬燈似的響起了很多沒有想起的畫面,想起她玄色百褶裙下的腿;想起她坐在夢巴黎時外強中干地胡點一氣;想起她在大街上看見他,新剪的短發發茬隨風飄揚,手里的餅干盒鋪滿了黃瑩瑩的曲奇餅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