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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慶兒緊忙應一聲,端著燈朝秋斕迎過去。 空曠的臥房又一次歸于沉寂,只剩床角的燭光還搖曳著,映得沈昭臉色晦朔不明。 主仆兩一前一后出門,沿著門前的長廊向外走。 秋斕還沒忘回身小心翼翼地關嚴實屋門,似是怕會有風鉆進屋里。 只是秋斕沒注意到。 就在門關住的一瞬,床邊的燈忽然滅了。 別莊建在山中,入夜不免寒氣咄咄。 滿慶兒攏攏袖口,端著燈緊跟在秋斕身后。 主仆兩轉來轉去也沒能找到下人的蹤跡,但好在走了不遠就找到了別莊的小廚房,幾個灶臺并著油柴刀鏟倒是全須全尾的。 滿慶兒連忙把燈放安妥,麻利地挽挽袖子,又打量打量手邊瓷罐里的小赤豆:“瞧著好像沒什么收著的糕餅吃食?!?/br> “不過這赤豆渾圓飽滿的,要是能拿這個做喜餅,肯定香氣撲鼻,只可惜這廚房里頭沒有……” 秋斕沒等滿慶兒話音落下來,就伸手從懷里掏出來一塊手絹包住的干面團,伸到滿慶兒面前:“你看,我從阿娘那偷拿的發面引子?!?/br> 秋斕熟練地把干面團泡進水里,又另拿個碗來抓些赤豆進去泡著,滿臉都是躍躍欲試的表情:“整日守著規矩,好些日子沒做過吃的,憋死我了?!?/br> 主仆兩相視而笑,雙雙忙碌起來。 糕餅雖是尋常物,但各家總有各家的方子,哪怕是一模一樣的吃食,也總被做出天差地別的味道。 秋母羅姝英心靈手巧,秋家的食鋪子開了十幾年,她總會做些別家做不來的精巧吃食。 即便是家家戶戶都會做的喜餅,秋家也有獨到的方子。 赤豆泡開之后拿籠屜整透,再將熟豆用研缽搗成七八分爛的豆泥便收好。 如此這般,豆沙既不費嚼,又還有些咬頭,往日再加些陳皮進去還能更有風味。不過如今條件有限,只放少許糖包在喜餅里,就會微甜不澀,帶上濃郁的赤豆香氣。 皮也是用雞蛋和白面帶著油拌勻而成的,加過發面引子水的面團被秋斕熟練地搓成一個個光滑的白玉團子。 待面發制成熟,再將豆泥裹進面團糊好拍圓,一股腦放在鍋里烤到兩面焦黃,一股奶似的香味就會擋不住得往外鉆。 出鍋時面餅還燙著,但是咬一口外脆內軟,內餡無比香甜,比往日里放涼的喜餅更勝一籌。 滿慶兒顯然也是餓緊了,一時顧不得燙,兩手把餅捧在指尖尖上,兩腮鼓地似包子,忙慌慌吹幾口便急著嘗。 秋斕不禁有些好笑:“你別燙著,怎樣?” 滿慶兒含混不清地說:“像,和夫人做的一個味道?!?/br> 秋斕一喜:“真的?” 滿慶兒連連點頭,轉而把剩下的喜餅疊成摞放在盤里,又拿出張不知從哪里找來的紅紙剪個雙喜字放在喜餅頂上:“小姐你看,有模有樣的?!?/br> 秋斕便也抓起一個嘗。 喜餅果然是細軟香甜,咬著滿口生津。 滿慶兒更是一連吞了三個才歇下手,她邊打理廚房邊說:“可算是吃飽了?!?/br> 秋斕望望窗外漸深的夜色,端著剩下的幾塊喜餅回到臥房。 屋里的景象一如既往,秋斕輕手輕腳地擱在喜燭旁邊,又回頭看看仍然不省人事的沈昭。 良久,床邊才傳來她小小的說話聲。 “我叫秋斕?!?/br> “日后我也要住在這了?!?/br> “瞧,這是送你的見面禮?!?/br> ———————— 旦日。 宵禁時間已然過去,街邊的鋪面陸陸續續隨著朝陽開了張。 京北是內城,多居貴胄富庶之戶,街道寬闊人群熙攘,金號當鋪食肆茶樓比比皆是,白日里好不繁華。 和秋斕自小生活的外城一比,同一片京城里的南北可謂是有著天差地別。 鎮國公府高門大戶,就坐落在鐘樓大街東邊,一副御賜的府門牌匾玄底金字,懸在門頭甚是氣派。 因著是見長輩的日子,秋斕一早就起來梳妝打扮,絲毫不敢馬虎??上e莊偏僻難行,一路進城還是耽擱掉不少時間。 待軟轎停在府門外,辰時的日頭早已經升得老高。 秋斕雖與國公夫人小關氏從未謀面,卻也知這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且不說國公夫人關氏一門出過位皇妃,但是論秋泰曾這個朝廷命官在國公府跟前也只有唯唯諾諾的份,秋斕便知今天必須打起十二分小心來。 她草草整冠理服,只想快些去到主母面前請安。 當今鎮國公沈合榮四十有八,早些年的原配是庚淳郡主,也就是沈昭的生母。 后來庚淳郡主離世,沈合榮方端弦再續,迎了小關氏過門,生得次子沈暉。 所以鎮國公府的宅院連廊雖兜兜轉轉一眼無邊,但實際上只住著三位正經主子。 而自從幾年前沈昭遇刺重傷,鎮國公中風臥病,整座國公府便順理成章作了小關氏的天下。 如今承襲世子的沈昭早已經被搬去山里等死,明眼人都知,只等著沈昭咽了最后一口氣,鎮國公的位子自然也是小關氏母子的囊中之物。 秋斕深知這大宅子里有的是齷齪腌臜事,她如今遠居別莊,未必就是件壞事。 由是今日的拜謁她格外仔細,才進了正屋見到面,秋斕便緊著行禮,一絲錯縫都不曾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