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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錦深知顧云深言出必行的性子,于是悄悄松了口氣。 顧云深是應了時錦,可當夜在書房,靜下心來,始終覺得時錦的反應不對。 那么怕疼的一個人,處理手肘的傷口時,疼得眼淚花兒都出來,可在處理腿上的傷時,卻神色如常,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許是深夜太靜,又許是時錦對薛女醫的態度太熟稔。 顧云深沒來由地開始胡亂地猜測,腦子里一團亂麻,一會兒是她疼到哭時的樣子,一會兒又是她雙腿幾個月都不見好的事實…… 顧云深倏地睜開眼,將管家叫進來吩咐。 “去請一位精通骨傷的大夫來?!鳖櫾粕铋]了閉眼,道,“避開回春堂,不要驚動其他人。尤其是夫人和薛女醫?!?/br> 第51章 管家不解其意,想開口問,又見顧云深的臉色實在不好,便識趣地收了聲,利落地去請了大夫來。 等大夫來的這一段時間,顧云深頭一次放下了手頭所有的公事,只閉著眼,一遍遍的回憶時錦回來上京后的種種。 從大婚之日不下花轎、到輕描淡寫地直言自己摔了腿;從分外排斥太醫給她看診、再到凡查腿傷只認薛女醫…… 樁樁件件,他曾經忽視的、沒多想的,在這個萬籟俱靜的深夜里,山呼海嘯般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一個曾經他從未想象過的猜測不可思議地冒出來,在紛繁雜亂的思緒中硬生生破開一條路,沖到他眼前。 顧云深緊緊握住扶手,呼吸都有些不穩。 倘若阿沅騙了他…… 可如此大的事,她怎么敢瞞,她怎么能瞞?! 管家帶著大夫進來書房。 顧云深的思緒被這動靜打斷,他驟然睜開眼,才發覺出了一身冷汗。 “你先下去?!鳖櫾粕顔÷曢_口,管家依言離開,出門時輕手輕腳將門掩上。 大夫只身站著,有些惴惴地行禮:“相爺?!?/br> 顧云深沒有迂回,開門見山道:“你精通骨傷,今夜尋你前來,是想問問你,不小心摔了腿,大約要多長時間才能愈合?” 大夫一愣,流暢回道:“若是尋常摔傷,接骨之后一月便能愈合?!?/br> 顧云深聲音一緊,艱澀道:“那何時能重新站立行走?” 大夫思慮片刻,道:“尋常情況下,兩三個月便能跑能跳,恢復如常了?!?/br> 顧云深閉了下眼。阿沅初夏時回上京,如今將要入冬,不算她從嶺南到上京的時間,也早超了三月之數。 大夫有些緊張地喊了聲:“相爺?” 顧云深深吸一口氣,又問:“那什么情形下,會對腿上受的傷毫無感覺,體會不到疼痛?” 大夫因他這問題驚愕了片刻,想了下道:“體會不到疼痛,約莫是腿上受了極嚴重的傷,使雙腿經脈受損,這才感受不到痛覺?!?/br> 顧云深艱難道:“……極嚴重的傷,是嚴重到什么地步?” 大夫謹慎道:“草民行醫多年,這種情形,僅在不良于行之人的身上見過?!?/br> * 時錦不知道昨夜發生的種種。她早上起來和顧云深一道用早膳,還在挖空心思地想著要如何支開顧云深。 畢竟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想要悄無聲息地帶著府中仆役去安國寺堵人,實在難于登天。 她兀自苦惱地厲害,沒有注意到顧云深的視線,異乎尋常地在她腿上定格。 兩人各懷心事,默不作聲地用完早膳。 顧云深擱下筷子,壓下滿腹猜測,溫和笑道:“阿沅?!?/br> 時錦抬眼:“嗯?” 顧云深遲疑道:“這兩日官署堆積的公務多,我恐怕要有兩日不能回府,你……” 這忙碌來得剛巧,正中時錦下懷。她眼睛一亮,不等顧云深說完,就截斷他的話:“有知蕊和念夏照顧,我無妨的,你安心忙,不用擔心我?!?/br> 顧云深如今心有疑慮,風聲鶴唳,下意識覺得時錦的回應反常。他佯裝玩笑,故意問:“阿沅這么想我去忙?” “當然??!”時錦理直氣壯,笑瞇瞇道,“相爺因為我這小傷一直冷臉,委實嚇人。你忙幾天正好,等回來我的傷就好啦?!?/br> 她說得輕松又坦然,顧云深暗自揣摩半天,也沒察覺出異常之處。于是只笑著摸了摸她的發頂,道:“阿沅乖乖養傷,等我回來?!?/br> 時錦點頭如搗蒜。 顧云深凈手之后便步出主院。 昨晚大夫說的話盤亙在他腦海中,經久不散。他越想越覺心緒難平,臨出府前,對管家道:“傳信給之前派去嶺南查消息的人,讓他們盡快回來?!?/br> 管家躬身應是。 前腳送走顧云深,后腳就有小廝來找,說是夫人有情。 管家暫且擱下傳信之事,快步進到主院。 時錦慢條斯理地凈著手,笑盈盈地看向管家:“聽說城外安國寺香火鼎盛,我過兩日想去安國寺上香?!?/br> 管家心里嘀咕著肯定不止于此,遂揣著手,安安靜靜地等著下文。 時錦慢吞吞道:“相爺這些時日公務繁忙,抽不開身,去安國寺上香這種小事,就不用告訴他了吧?” 時錦語含警告。 管家頓時心中一凜,斟酌著開口:“夫人傷勢未愈,如今去安國寺,恐怕……” “正是因為受傷,才更要去安國寺求神拜佛,去去晦氣?!睍r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我會帶著府中的仆役一起去,有人保護,自是出不了差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