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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發現,書架對面是有人的,我聽得到腳步聲,我覺得對方也停住了。 我繞過書架,走到對面,然后我看到那個人也朝我而來。其實到那一刻才發現言語其實是匱乏蒼白的,我看到了他,那張無數次在夢里迷人卻又可恨的臉。 他是容辭。我的腦子里已經沒法去思考為什么這個人會在這里,我只覺得我在發抖。外頭的骯臟黏膩的雨好像灌進我的五臟六腑里不斷沖擊著,它們像巖漿一樣灼燒,在我身體里迸濺出金色的火花,我覺得我很想吐。 看到我他的臉色也一瞬間蒼白下來,眼神黯淡下去。真是沒變啊,即使對他恨成那樣,第一眼看他也還是賞心悅,真是可悲。 容辭變得很高了,遠高過我。他淋了雨,頭發和衣服都是濕的,呼吸間是一團團白色的霧氣,他比過去更好看了,眉眼更加深邃,脫去了少年的稚氣變得沉穩,如墨般溫潤謙和的模樣。 他和江潮是不同的,論不出誰更好看,江潮像刀尖的光芒一樣鋒利有侵略性,容辭更像雨后溫濕散發熱氣的草地。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那么多擠壓叫囂的情緒,讓我最清楚感受到的卻是深深的哀傷,像被丟在雨里的紙張一樣,牢牢貼在地面,濕透,rou眼可見殘缺下去的絕望。 我鎮定下來,面無表情地看他“你濕透了,沒關系嗎?”我的聲音真是冰冷,連自己聽著都心有余悸。 “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呢?!比蒉o看著我,聲音溫柔得像開始融化的積雪一樣。我的心狠狠一顫,隨后便劇烈跳動起來,很久都無法平歇。 我隨手抽過一本書,坐到旁邊座椅上,翻開第一頁假裝很有興致的模樣,我對他皮笑rou不笑道“太老土的搭訕方式了學長?!彼读算?,沒說什么,但坐到了我對面的位置。 我翻過了一頁又一頁,容辭還是一言不發,暴雨被隔在窗外,雨聲變成唯一打破死寂的東西,燈光卻很柔和,像摻了水的果汁。 這應該是我以前的我最期盼過的畫面吧,那個可憐可悲,疼痛難忍的我,覺得眼前這個男生像黑暗里唯一的光亮一樣,是那時候活著的希望。 現在卻以這種方式呈現,一個沉默,一個怨恨。多么諷刺。 “學長,你要盯著我看到何時???你這樣可不太禮貌?!蔽铱粗?,毫無畏懼?!澳芨嬖V我你叫什么名字嗎?”容辭說。 “程舒?!蔽掖鸬?。他有些失落,我卻覺得好笑,故意問他“我長得像誰啊,我猜是個無聊的人?” 他淺棕色的眸子像被水泡過一樣,看久了覺得有金箔碎在里頭,他看著我認真地說道“是我很重要的人,可是我已經找不到她了?!?/br> 我卻一點都不信,只覺得這樣隨意胡謅的話刺痛了我,讓我惡心,再懶得和他多言了。 他注視著我手里的書,伸手將它調了個位置,原來我拿反了,他一直清楚。卻在看著我演戲,像看小丑一樣。 “你應該能找到她的,在非洲澳大利亞什么的,你應該去那些地方找找看?!蔽移鹕碚砹艘幌乱路?,這樣的環境簡直讓我窒息,讓我忍不住對他刻薄。 我把書本胡亂塞回書架,想逃離這個地方,我看到容辭將我剛才拿的書放回原來位置,他的身影看起來很落寞,衣衫濕透了,還在往下滴著水。 我冷眼觀望,情緒卻是破敗如絮。我難道不該恨他嗎?這些人把臟水污水潑在我的身上,讓我背上小偷的罪名,害我那么狼狽的離開學校,害我得了抑郁癥。 我永遠記得別人對我指指點點的樣子,我記得別人對我輕蔑與不齒是何種模樣,我mama看著不敢出門,不敢見光的我,她面色很平靜她說:當初沒有生下你這種廢物就好了。 我記得那些綠色汁液的味道,很苦很澀,難喝到吞咽完后是會痙攣。 家里并沒有錢讓我天天去醫院吃西藥,于是他們找了隔壁縣城的老中醫,給我開了一箱子藥。說白了,就是讓人嗜睡的藥,睡著了自然就不會憂慮與痛苦,這種醒來又該為了繼續睡的日子,我過了整整兩個月。 我麻痹了很多,但是記憶開始下降,人也變呆了。每天覺得人生黑白,情緒遲鈍得像一堆干了的水泥是什么模樣? 他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所以容辭,到底為什么又要遇見他?我第一次覺得命運殘酷到可怕,它又要扼住我的喉管,讓我屈服求饒嗎? 我不愿意。 打開門后,暴雨依舊,我卻像過了好幾年。我撐開傘,準備離開,身后又是一陣推門開門的聲音,容辭出來了,圖書館里又變成了陰暗一片。 “你是新生對吧?”容辭從傘簍里拿出傘,撐開后輕輕抖了抖,他站在了我身后。 “是?!蔽翌^也不回走入雨中,傘底發出了劇烈的響聲,又是這種感覺,又是這種只有一個人的感覺。我停步,手指顫抖著摸出手機,想也不想撥通了江潮的電話。 “哎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主動給我打電話了?”江潮的聲音還是那么欠欠的?!芭??!蔽蚁乱庾R回道。 果然,聽到他的聲音就好多了,我把傘拿得穩固些,繼續向前走。 “怎么這么大的雨聲???你在外頭淋雨嗎呆瓜?”江潮有些急切?!拔胰チ颂蓤D書館,馬上就回宿舍?!蔽页疫叺男阶呷?,那里的樹木高大,應該能擋一些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