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2)
剛剛林池說的話是墨蘭斯缺失的記憶,他只能看著林池,心里想象著他所說的圖景。 在墨蘭斯的記憶里,南陲星域是林指揮官披荊斬棘發跡的地方,沒有他的存在。 一直是一個人啊 這么一想,好像就更難過了。 我在南陲星域呆了十幾年,這里原本是帝國貴族橫行,貧民窟、垃圾星遍布的地方,但在我在這里的十幾年,他們每一天都在變好。貧民窟被分流引導取締,垃圾星被接管處理,一所所學校在打掃干凈的窩棚區里建立起來,一名又一名的老師從別的地方或者貧民窟走出來,他們終于可以吃飽穿暖了。 但是在我走后的幾十年里,這一切都像純潔的泡沫一樣崩塌。 被我打到不敢冒頭的星盜重新冒頭,被我遏制的大小貴族重新開始喪心病狂地享樂,被我硬生生殺正的風氣重新走向了頹靡。林池在悄無聲息地哭,人的一生到底能有多少個十幾年??? 等我重新回到這里,站在楓紅星上,我看見了千百個為了保證親王所屬的療養地而被迫拿著最低的薪資,被困在這顆星球,日夜工作豬狗不如的奴仆。而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更是有無數人被迫生活在令人頭皮發麻朝不保夕的窘境里,這就是帝國嗎? 林池一點一點地把眼淚埋在墨蘭斯的肩膀上蹭干,他抬起頭,依然依偎著墨蘭斯:今天這些人并不是為了我而來的,他們是為了自己的生存,為了自己的公平正義。你不必擔心,他們只是被我組織起來,而并非聽我命令,他們只是來殺那個瘋子的。 墨蘭斯輕柔地用手握住了林池的臉頰,拇指小心翼翼地摩挲著他泛紅的眼角,微微低頭,在他的眉心烙下一吻。 他是我的實驗克隆失敗體,應該讓我來殺才對。 林池懶懶地搖頭:他不是你的克隆體,你是他們的技術克隆不了的存在。 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也是我心里的唯一。 天上緩緩地飄落一朵潔白的雪花。 按理說這樣晴朗的秋天是不應該下雪的,但它就是開始下雪了。 雪花落在了墨蘭斯的頭頂,瞬間就被他guntang的體溫由固體直接升華。 林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入手是一片又一片冰冷成型的雪花。 好冷。 他垂眸看著掌心化不掉的雪花,自言自語道:要是能再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墨蘭斯看著林池的樣子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可是任他怎么想,他都想不出來,究竟還有什么事情能夠阻攔他跟林池在一起。 明明現在整個帝國都已經被肅清得差不多了。 就連元老院的積威都在這一次里被林池鏟除得一干二凈。 他想來想去,也只能將事情歸咎于林池可能還是想回一趟第三環鏈。 你不是說要去第三環鏈嗎?我們現在去? 林池搖了搖頭,放下沾染雪花的掌心。 他瞇起眼睛,看向墨蘭斯,盡力表現出真誠:不回去了,我想留在你的身邊。 墨蘭斯聽到這樣的話,是應該高興的,可是他看著臉色蒼白的林池,卻始終連一絲笑容都擠不出來。 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林池下一秒就會從他的身邊直接消散進風里。 林池像是一個別人專程替他編織的美夢,等到夢醒了,就什么痕跡都沒有了。 一縷流煙只會透過指縫溜走,從不為誰停留。 林池反抱住了墨蘭斯,有一點癡纏的味道。 他說:你抱抱我好不好?這里沒有人 墨蘭斯勉強收回胡思亂想不受控制的擔憂,打橫將林池抱起,讓他貼在自己的心口。 好。 聯盟跟帝國戰場的前線。 三天三夜沒睡的總指揮官林琿坐在制式機甲里,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他就不該替林池來這個鬼地方! 但他不來也不行,畢竟在那些人的眼里,他就是林池的非法實驗克隆體。 天生就有原罪。 只有在這種戰場上,他才有機會證明自己。 林琿跟那些呆過一個基地的克隆體不一樣,別人想的都是怎么模仿原主,而他卻天天在琢磨怎么超越。 但是這個夢想在軍部嚴峻的第二性別比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因為帝國的軍部每年招收的各類工作人員幾乎都以Alpha優先,特別是戰斗序列的隊伍。 所以絕大部分的隊伍里Beta的比例在百分之五十以下。 而在戰斗序列里,這一比例更是直接跌破了百分之二十。 這也就意味著林琿能夠調用的戰士數量不超過軍部總體戰斗力的百分之二十,能夠調用的Beta高級指揮官就更是少數。 他總不能把全帝國的軍部Beta都調過來吧?! 與帝國形成對比的是對面聯盟的情況,他們擁有絕對的Alpha統治力,能夠隨意調動所有的兵力,更恐怖的是林琿也不知道為什么對面的戰士看起來好像打不死一樣。 這仗沒法打了! 根據林琿長期揣摩林池的影像記錄得到的經驗,他隱約覺得對面跟他打仗的可能不是人。 或者說,在一定意義上不是人。 因為沒有人能做到完全復刻自己的動作,更何況那一堆人都是完全一致的動作。 林琿打進去的時候還特意用制式機甲的探測記錄對比過了,對面的機甲同一攻擊動作的角度時機節奏,根本就完全一致。 這就已經很有鬼了。 更恐怖的是每一臺機甲都是這樣??! 總不能對面一千臺機甲,一千個雙胞胎駕駛員,還他媽拜在同一個機甲老師門下,學的是完全一樣的技術吧?! 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達到這么高的重合率??! 林琿的頭在隱隱作痛。 他從指揮官制服內側的秘密口袋里掏出那盒針劑,猶豫了一秒,又把東西塞了回去。 算了,還沒到時間,得省著點用。 于是,他直接在機甲里點了一根雪茄。 機甲的警報頓時炸響。 林琿的頭更疼了,他不耐煩地罵了一句:警報靜音! 在早兩天他能把這個發警報的破制式機甲給徒手拆了,讓它回爐重造,看它到底還敢不敢違抗自己的命令。 但是現在林琿都快累死了,他也懶得跟個破機甲較勁,反正他現在拿著林池的所有指揮官權限,靜音個不長眼的機甲只能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林琿抽著雪茄準備休息一會兒,然而剛閉上眼睛,他就接到了一條通訊來自距離他兩個恒星位置大后方總部的蘭斯洛特。 通訊接通。 蘭斯洛特直接開口:顧銘溪已經被關在虛擬放映室里三天了。 林琿深吸了一口雪茄,深琥珀色的雙眼迷離,憂郁而又深邃:他被策反了嗎? 蘭斯洛特:沒有,顧銘溪罵您生孩子沒□□。 林琿: 他沉默了一秒,才對蘭斯洛特說:你等會兒,我錄段話,你幫我轉給他看。 林琿這樣說著,掛機了跟蘭斯洛特的通訊,緊接著調用了終端的錄像功能。 顧銘溪,我不知道你到底還在猶豫什么。 根據我的猜想,聯盟一定對士兵做了什么實驗,或者別的什么。你不在戰場,所以你不能切身體會。他媽的聯盟所有的制式機甲的動作都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你到底在猶豫什么???!快點交代到底你是怎么免疫聯盟的!你再不說,我怕聯盟都給他們玩沒 林琿的話音突然間停住。 他的瞳仁里倒映這眼前的一片機甲數據指示圖,陷入了毫無緣由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 眼淚失控地從他的眼角滑落,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林琿捏著手里的雪茄,指尖微微顫抖,煙灰抖落在cao作臺的角落里。 他哽咽道:我好像有一個朋友。 他要死了。 留在沙漠邊緣行星上的三號渾身上下沒一塊好皮地被人從地表琉璃化的沙坑中央抬了出來。 阿呆在旁邊哭得稀里嘩啦的。 旁邊跟過來看熱鬧的其他后續被抓來種草的土匪們,收起了自己的流氓習氣與吊兒郎當。 他們很鄭重很鄭重地,注視著看起來奄奄一息的三號。 三號躺在連擔架都不是的獨輪推車里,一臉的生無可戀,他身上的衣服都焦碎成了片,一雙眼睛更是什么都看不見,愣愣地直視著前方,沒有焦點。 他早該知道的。 林導師給他的特種武器很危險。 應該提前通知阿呆幫他帶一套衣服過來的。 靠! 原本還因為被迫按頭種草而不服氣的那三名大土匪頭子手底下的土匪看見三號的這個樣子,再想想不久之前發生的那一場差點降臨到他們頭上的毀滅光雨,一時之間,他們也有了很多的猜想。 三號有氣無力地吐出兩個字:問吧。 阿呆在旁邊一直哭一直哭,別的土匪剛準備開口,結果就被身高體壯的阿呆哭哭啼啼地硬吼了回去。 那個 你們懂什么?!要不是為了保護你們!我們三哥至于把防護罩開到最大,差點把自己連累死嗎?! 三號: 雖然場面跟他原本預想的有一點點的不一樣,他最后還是選擇了沉默。 效果是一樣的嘛! 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管那么多做什么?又沒有人給他發獎金! 三號就著自己凄慘的外表,配合著阿呆的哭訴,露出了隱約有光輝普照大地的和善笑容。 那群土匪們沉默了。 他們看著三號,鐵硬的心里也多了一絲的動容。 誠然,他們不是什么好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甚至還以迫害欺凌他人為樂。 可是當一個看起來那么瘦弱的人突然間擋在了他們身前,替他們承受了根本無法想象的傷害以后,他們理智上依然不接納三號,卻在心里默默地將三號劃進了值得信賴講義氣的兄弟行列里。 也不知道是從誰開始,這群兇神惡煞的土匪一個一個自發地將自己的外套解了下來,披在了獨輪車里的三號身上。 每披一件衣服三號就要隨時可能斷氣地來上一句:謝謝。 謝到不知道第幾個的時候,終于有土匪被他給演哭了。 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后來終于有土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他完全不土匪地說了一聲:謝謝。 三號滿意了。 效果足夠了,沒有人會來指責他,為什么不把防護罩開到更大,為什么不保護更多的人。 他其實在奪取星艦以后,就開始朝綠洲集中這顆星球上的絕大部分人,只要愿意跟進入綠洲的就可以來。 他不知道林導師到底有沒有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場毀滅性的光雨,但他至少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來將利益最大化。 現在,這顆星球上的絕大部分不安定因素都消弭在了光雨里,至于剩下的根本不足為患。 三號不會太難過,他畢竟比較聰明。 這個世界缺少的不是一腔孤勇的英雄,而是像他這樣懂得偽裝英雄用更聰明的方法去做實事的聰明人。 他躺在臭烘烘的外套堆里,有點悶熱。 簡隨坐在懸浮車里,嘴里含著尼古丁片,不耐煩地聽著外邊的爆炸聲。 他很煩。 明明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是舒舒服服大反派角色,在動畫片的前八百集里只需要負責裝裝逼耍耍帥就好了,最后美美地死掉就可以名垂青史。 結果他居然在十八歲的時候,被林池給罵出了軍部。 然后第二天林池就秘密會見了他,給了他一個選擇。 林池開的條件對于簡隨而言太過誘惑,沒有一個帝國少年能夠逃過帝國的第三軍團總指揮官職位該死的吸引力。 上鉤的涉世未深的年輕的簡隨當場就不敢置信地答應了林池。 于是,簡隨憑借自己的大貴族身份進入了元老院,開始了漫長的潛伏生涯。 其實也沒多潛伏,絕大部分都是臨場發揮加本性表演。 反正簡隨的脾氣從小就很驕縱,他身體不好,沒人敢跟他逆著來,而他自己又很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他用最快的速度干到了元老院的核心位置。 但又因為太過出色,而被當年的阿爾卡迪亞親王親手指定去做秘書長。 元老院的絕大部分秘書長都活不過兩百歲。 別人或許會在意這一點,簡隨卻是完全不在乎的。 反正醫生也沒指望他能活那么久。 簡隨在元老院的眼皮子底下橫行霸道、無惡不作、刻薄毒舌、輕度神經質,于是潛伏了這么多年愣是沒有一個人看出來他其實是林池安插進元老院心臟的重要棋子。 他是林池早就想好要鏟除貴族勢力精英門閥統治的尖刀。 滴滴! 高強度警報。 終端甚至都沒有得到簡隨的許可,就開始了播報簡秘書長,帝國南陲星域邊境外十光年,出現類敬途星域未知擴張生命。重復一遍 簡隨愣了一秒,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直接把尼古丁片給咽下去了。 草?! 沒有人想到,像敬途星域那樣的入侵擴張點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第二次開啟。 太快了。 快得有些令人害怕。 要是像這樣的入侵擴張點在一瞬間開遍了帝國的全部星域,那么整個帝國基本就完蛋了。 簡隨是元老院的秘書長,他知道元老院百分之九十的信息資料。 所以他很清楚,這個入侵擴張點究竟有多么恐怖。 但它最恐怖的并非它本身,而是帝國人幾乎對它一無所知。 簡隨有點手抖地給林池打了通訊。 爸、爸爸 當著墨蘭斯的面接通通訊的林池: 墨蘭斯微微挑眉:簡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