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了，這繁盛煙火中央的圖案是一只小兔子。

    與此同時，電話那頭，他音色磁性而清冽，只是確認她還有沒有在聽電話，叫了她的名字，一聲“白樂”。

    白樂沒回，他呼吸淺淺，又叫了一句：“樂樂？”

    “沒有啊，沒有啊，今天不是情人節，也不是我生日，你是不是想拍照片發呀？”白樂也不知道為什么，淚水再次涌出來，但是她沒有覺得壓抑，是一種很難言說的溫暖。

    他聲音傳過來，在嘈雜的背景聲中顯得有些不那么真切：“嗯，不是情人節，也不是你生日，我只是覺得，你心情不好?！?/br>
    “我沒有……”那她確實是有的。

    那頭也傳來煙火的爆破聲，江聞朝的聲音帶著些許笑意，聲音很低：“嗯，好，那就是這場煙火，沒有什么解釋，只是想放給你看?！?/br>
    第55章 高攀55

    白樂很久都沒有說話, 但她可以聽得到他的呼吸。

    二人都沒有開口，只是都連通著電話，看的是同一場煙花。

    到底放了多久, 白樂不記得，也沒有去算，直到天空中如麥穗般的橙色火花緩緩落下, 白樂聽到樓下玄關處傳來放鑰匙的聲音，還有一句委屈巴巴的“酸死了, 我好酸啊”, 才晃過神來, 開口：“顧盼兮回來了, 我下去看看她啊?！?/br>
    “好?！彼麘?。

    過了幾秒, 白樂道：“怎，怎么不掛電話？”

    江聞朝道：“嗯, 掛了，記得吃藥?！?/br>
    白樂掛斷電話, 手機屏幕紅色的光閃了一下，然后全屏變黑。

    樓下顧盼兮應該是整個人都撲到了客廳下沉式空間軟綿綿的墊子上, 腳磕到了發出“哎喲”一聲, amy揉了揉太陽xue正要念叨，顧盼兮連忙搶先說：“我知道我知道, 臉和身材就是我的命，我千不該萬不該撞到哪兒, 不然我的事業就會跟結了痂的傷口那樣，多難看多不好呀?！?/br>
    amy：“既然話都被你說了，那說到就要注意，別整天讓我cao心?！?/br>
    顧盼兮揉了揉耳朵：“哪里讓您cao心了, 病成這樣還想著工作的藝人你見過嗎？”

    amy只是冷冷“嗤”了一聲：“這個圈子最不缺的就是努力的人，好好珍惜你那張臉?！?/br>
    白樂站在樓梯口，吞了口唾沫：原來amy姐平時和善的外表下是這個樣子的，雖然白樂早有準備，但是親眼所見還是蠻令人震驚的……

    “樂樂來了！”偏偏顧盼兮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跟看到了救星似的。

    amy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而轉過頭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溫和的笑意：“樂樂，吃飯了嗎？”

    “吃了綠豆糕，味道蠻不錯的?！边@表情的控制能力令白樂嘆服，她也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冰箱里還有，我去給你們拿?！?/br>
    “我不吃?！鳖櫯钨鈸u頭。

    “你得吃?！盿my面無表情。

    白樂溜進廚房，聽到后面顧盼兮哀嘆了一句“要了命了jiejie”，amy就皮笑rou不笑回她：“你自己什么體重最好看心里沒數嗎？弄這么憔悴的樣子給誰看去？還想著賀祺來心疼你？”

    顧盼兮聲音抬高：“什么都往賀祺上面扯，你這么激我有意思嗎？”

    “他今天來片場看的是他未婚妻，你ng了多少次？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話？”

    “我ng那是我狀態不好，跟賀祺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你跟我犟有什么用？跟導演組犟去啊。這部劇你的戲份是女一，這是江總看在白小姐的面子上給你拿下來的。就你現在的狀態，改明兒可不一定就是了。你進圈是為了什么當初怎么跟我說的？我們倆綁在一起了，我求求你了姑奶奶，男人又不是全部，拿得起放得下——”

    ——“跟你說了我沒有喜歡賀祺！從一開始就沒有??！”顧盼兮聲音幾乎撕扯起來。

    白樂也聽不過去了，綠豆糕還沒有拿，走出客廳看見顧盼兮站在客廳中央，她沒有穿鞋，皎白的月光下皮膚透明似的白，脖子扯得直生生，胸腔因為情緒的波動而劇烈起伏。

    白樂也沒管這么多，過去拉住顧盼兮的手臂。

    amy和顧盼兮同時看向她，二人劍拔弩張，誰都沒有再說話。

    過了大概半分鐘，氣氛越來越僵持緊繃，顧盼兮想掙脫白樂的手，被她反握住。

    “你干什——”

    “燒鴨燒雞燒排骨，燉鵝燉魚燉乳鴿，桂花酒釀純麥啤酒，小蘑菇玉米粒韭菜葉子，放火上這么一烤，蜂蜜辣椒粉秘制醬料這么一刷，可樂加好了冰今晚我請客，就問你們想不想吃夜宵？”白樂打斷她的話，一段話說下來幾乎沒喘氣，一氣呵成。

    顧盼兮別過頭去，吞了口唾沫，沒說話。

    amy放下抱肩的手：“嗯，吃?！?/br>
    顧盼兮依然沒有回過頭看，囁嚅了一下，還是微微點了點頭：“那……吃?！?/br>
    半個小時后，原正山莊下一條小巷的路邊攤，白樂用餐巾紙擦拭了一下桌上的油污，喊道：“嬸嬸，麻煩葷的素的各來一串?！?/br>
    “哎喲，各來一串你們三個姑娘家吃??？”

    “她餓了好幾天了，不算姑娘家，算半個大漢?！卑讟房戳祟櫯钨庖谎?。

    “我哪有……”顧盼兮舔了一下嘴唇。

    “口水收收吧?！盿my遞過去一張餐巾紙。

    “沒口水?！?/br>
    “讓你擦凳子?！?/br>
    “哦?！鳖櫯钨庥貌徒砑堊屑毑亮艘幌碌首由系挠臀?。

    幾只蒼蠅被她扇走了，周圍還有好幾家路邊攤，燒烤味和啤酒味在空氣中蔓延，布滿油污的炙熱燈泡下紅帶子跟著風轉起，地上趴著幾只死掉的飛蛾，被污水打濕了翅膀，人聲嘈雜，并沒有人認出她們。

    “看你們這樣子，是沒怎么來吃過馬路邊邊串串香吧？”烤串的嬸嬸笑著搭話道。

    “沒有沒有，我們以前經常吃?！鳖櫯钨膺B連擺手。

    她說的是以前大學和白樂相處的時候。

    “我沒怎么吃過?！盿my看著周遭的環境擰眉。

    “那你嘗嘗嘛，可好吃了?！卑讟方o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保證你有了第一次就想來第二次?！?/br>
    “這小姑娘真會說話?！笨敬畫饗鹂戳艘谎郯讟?。

    “勉強信你們一次……”其實amy也不是因為想吃東西來的。

    滋著熱氣的葷的素的一上，白樂本來想去拿可樂，但是顧盼兮說想喝啤酒，于是啤酒瓶接連著好幾聲一開，三人撞杯之后喝了一口，顧盼兮都快哭出來了：“說實在的，大學畢業那會兒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白樂這么吃路邊的燒烤?！?/br>
    “我也這么覺得，我那個時候可討厭你了?！北蝗瞬涑圆浜攘诉@么多年，白樂現在想想都還是覺得有點兒rou疼。

    “別啊，至少我倆有一個共同特性?！鳖櫯钨庾炖锶鴿M滿的rou，轉過頭去神秘道，“——都特別，特別愛錢?！?/br>
    這話倒說得沒錯。

    白樂以前要攢錢是想自己買房子，覺得有了屬于自己的地板橫梁就有了家。

    “都賺這么多了，還愛錢啊你?！盿my說著也吃了一口烤蘑菇。

    “好吃吧？”顧盼兮一抬左眉，“我啊，我跟樂樂不大一樣?！?/br>
    “哪兒不一樣？”白樂笑問。

    “就不大一樣，我不告訴你?！鳖櫯钨饴柤?。

    “你喝醉了嗎？”白樂腮幫子一鼓一鼓，眼睛亮晶晶，問道。

    顧盼兮和amy對視一眼，amy招呼烤串嬸嬸要了瓶礦泉水，偷偷把白樂啤酒罐里的酒換成水。

    果不其然，沒喝出來。

    兩人默不動聲的小動作白樂并沒有察覺，嘴巴里還是很鼓，這串吃了那串又舉起，含糊道：“你們倆都喝醉了嗎？”

    “三個你也喝不過我?！鳖櫯钨夥鲱~。

    “三十個你也喝不過我?！盿my把空罐子往桌上一放，“何況還是啤酒?！?/br>
    一頓飯吃得不久，幾人皆是大快朵頤，白樂都在說胡話了，最后竟然還能自己站起來結賬。

    最后顧盼兮和amy一起把人帶回家，喂了點兒檸檬水，白樂握著顧盼兮的手腕，喃喃道：“你——嗝~好好的?！?/br>
    “誰跟你好好的？”顧盼兮佯裝嫌棄地推她一下，“這樣吧，反正我男朋友也不要我，不如你發個短信跟江總分了，咱倆過日子？”

    “怎么分？”白樂迷糊道。

    “還在真想著分??？”顧盼兮吐了一下舌頭，“那還是算了，你跟江總好好過日子去吧，寵得你真是，我圈子里姐妹沒幾個不羨慕你的?！?/br>
    白樂沒怎么聽懂她的話：“……怎么分??？”

    “沒分，沒分，是我說錯話了?！?/br>
    “可是我們本來就不是真的啊?！卑讟氛Z氣含含糊糊，軟成一灘泥水，“合約女友而已啦，你知道是什么嗎？就做給人看那種，不動真格?！?/br>
    顧盼兮本來只當她在說胡話，這下瞬間清醒了：“你說什么？”

    “就是我跟江聞朝不是真情侶啊，我們是假的?！?/br>
    顧盼兮連忙捂住白樂的嘴，往旁邊看了幾眼，做了一次深呼吸：“真得是今天帶你來喝酒了，不然連我都騙?！?/br>
    她把白樂放到客廳下沉式空間，點燃壁爐，蓋了條毯子在白樂身上，回憶了一下跟二人的接觸片段，覺得越想越奇怪。

    怎么可能是假的。

    于是顧盼兮瞧瞧湊近白樂耳邊：“樂樂，我問你啊，那你是喜歡江總的嗎？”

    “不喜歡?！被氐眠€蠻快。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啊?！鳖櫯钨馑尖馍栽S，換了個問法，“江聞朝是你的誰？”

    “衣食父母?！?/br>
    顧盼兮：“……”

    她今天看到了煙花本來整個人酸成了一顆檸檬，幾個圈里的姐妹都在討論江總寵小女朋友的事情，微博熱搜也炸鍋了，結果她今天問出來這么件事兒。

    “樂樂，這樣啊，那我再再換個問題?！鳖櫯钨庋劬φＡ苏?，輕聲問道，“你覺得，江總是喜歡你的嗎？”

    她沒有立刻回。

    顧盼兮湊近白樂，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如果他不喜歡你，為什么會為了和你在一起而改變自己呢？”顧盼兮剛才想不通的就是這一點。

    上次在醫院里她跟江聞朝說“喜歡不是占有，是尊重”，接下來很明顯他就在為了白樂做出改變，一個手段狠絕的資本家開始談感情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事實證明江聞朝在放下身段跟白樂談。如果只是合約，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所以……

    顧盼兮看向白樂。

    白樂比她要幸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