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血豹轉頭噴吐妖火,林煙雨控制烏翎避開妖火,順勢放出青舫鈴屏障,護住妖火攻擊范圍內的除妖師和妖侍衛們。 然而,她能感到自己的妖氣已剩不多,支撐青舫鈴屏障本就消耗頗大,血豹要是再噴幾次妖火,她就沒辦法繼續支撐屏障了。 只聽當的聲響,全速飛行的烏翎被佛珠截下,還未墜落,就被只男人的手握住。 化出人形的蕭閑易懸浮在城墻之外,玄衣的男人低頭看向手中烏翎,嗤笑聲,五指握,便要將它震碎,耳畔卻忽然傳來劍鳴,直取他手腕。 還回來!莊靜為御劍趕到,向他怒喝。 飛出去的那把劍逼近時,蕭閑易正要抬起烏翎抵擋,忽覺寒意逼人,十八年前被風扶寧重創的往事頓時浮現心頭,手指微松,下瞬,烏翎便被長劍挑飛,在半空中旋了圈后,飛回林煙雨身旁。 你竟能駕馭此劍?!蕭閑易吃了驚,未等他質疑莊靜為的身份,幽幽簫音入耳,令他陣暈眩。 風纖塵也趕到,與莊靜為并肩而站,正全神貫注吹奏。 蕭閑易低下頭,見覃長昕正執扇站于城門口,目光冷厲,暗藏殺意,眾多除妖師和妖侍衛也包圍過來,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仰天大笑。 眾人皆不明所以,覃長昕和林煙雨可不會給他說話的機會,個揮扇,個亮爪,齊齊朝他攻去。 蕭閑易卻并不躲閃,二人甚至都沒有見他動手,只見濃郁的血霧再度環繞在他身周圍,將無怨扇和貓爪一起擋下。 沒想到區區螻蟻放著不管,竟能將本座逼到這種地步!蕭閑易笑道,面目猙獰,若今日來的是玄傾與風扶寧,本座倒還會忌憚幾分。但你們根本不足為懼! 他驟然將雙手往外撐,濃郁的血霧頓時四散! 牽絲之術!快散開!莊靜為大驚,邊退邊喊,只要吸入血霧,便會為他所控! 林煙雨立即喚出飄然斧,同時馭靈形成風旋,卷著血霧朝自己涌來。 飄然斧是以惡龍的角和骨頭鍛造而成,最喜收納吞噬殺戮之氣,蕭閑易的內息于它而言,不亞于珍饈美味。 然而作為其宿主的林煙雨卻并不好受,不多時,她只覺嘈雜聲音響在耳旁,有求饒的,也有慘叫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時不時鉆入鼻中。 這些幻覺,林煙雨并不害怕。她只怕會像先前那樣,看到覃長昕的幻象,聽到她的聲音,目睹她在自己懷中一點一點停止呼吸。 想到這,林煙雨頓覺腦中響起的所有聲音都成了個調調 長昕在哭泣。 長昕在怒吼。 長昕在悲嘆。 長昕在祈禱。 她想要阻止自己聯想這些,卻發現已經來不及。 為防止煉化血霧時被幻象惑去心神,傷及旁人,林煙雨果斷化為人形,握緊飄然斧跳入護城河。 煙雨! 林煙雨??! 下墜之時,林煙雨聽到覃長昕歇斯底里的呼喊聲。 這恐怕,也是幻覺吧? 她很快落入冰冷的護城河中。因著有青舫鈴護體,河水并未沾濕她的皮膚和衣物,但林煙雨知道這持續不了太久,她的妖氣不多了,恐怕和血霧幻象對抗都不夠用,更不用說繼續驅動青舫鈴護體了。 耳畔滿是覃長昕的聲音,越來越響,眼前的水中竟也出現了覃長昕的影像。 林煙雨努力克制自己,閉上眼睛,更不去理睬聲音,然而雙手很快將她抱住,熟悉的聲音則響在她腦中,將其余聲音一并取代。 我來陪你了。 她聽見覃長昕柔聲說,隨后,唇上也覆來柔軟。 她的妖氣耗盡,青舫鈴屏障自行散去,然而純凈的靈氣卻在源源不斷地涌入她體內。 她忍不住貪婪地索取,不管是靈氣、新鮮空氣,還是近在咫尺的柔軟。 不管那一樣,都是她現在迫切需要的。 這種索取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緊擁她的人才將她松開。 林煙雨忽然聽見青舫鈴發出清脆的聲響,睜開眼,只見覃長昕正搖動青舫鈴,周遭一片深綠色,應該是水底,然而這些水卻與她們隔開,淡淡的青色靈氣罩子將她們牢牢護在當中。 恍惚之間,她似乎看到覃長昕的雙眸變為了血色。 作者有話要說: 她從來就沒有見過光 所以見到光的時候,會比任何人都珍惜它 而唯一的那道光,就成了她唯一的救贖。 520快樂。 第94章 垂死掙扎 對上那雙血紅的眼睛, 林煙雨猛然清醒過來。 被她納入飄然斧的殺戮之氣,全被長昕通過主仆血契引走了! 長昕你?!林煙雨忙開口詢問,卻被覃長昕捂住了嘴。 有青舫鈴在, 別擔心我。覃長昕柔聲安撫, 然而林煙雨分明看到她的臉部漸漸爬上黑色豹紋, 眼中的血色也越來越濃。 就和那夜楊橫玉來妖界找她們時, 一模一樣! 不行!你會被蕭閑易控制的!林煙雨掙開她, 立即舉起飄然斧, 正要將殺戮之氣拔除, 覃長昕卻按下她的手。 相信我, 煙雨。覃長昕篤定道, 我取回的前世記憶,遠比這些幻象痛苦千百倍。你雖經歷生死,但上輩子并沒有與人結過太多羈絆,因而會被幻象所迷惑。 她伸手往臉上一覆, 放下來時,那些猙獰可怖的黑色豹紋已然消失,而她眼中的血色也全部褪去。 你看, 我沒事。她笑道。 林煙雨不知這是不是障眼法,半信半疑。但見覃長昕目光清明, 根本沒有被控制的跡象,她動了動唇, 最終還是放下飄然斧,伸手抱住覃長昕。 你要用牽絲之術反制蕭閑易,對不對?林煙雨問,只覺鼻子發酸,心里難受極了, 我在你的記憶里都看見了!這樣會死,你知不知道?! 其實她并沒有看過決戰的記憶,只是忽然想起書里的覃長昕是故意身中牽絲之術,反制蕭閑易,隨后和同行的除妖師們將他一舉擊敗。 然而這一招的施展代價非常大,是以全身血液為代價,強行交換控制權,因此書中的戰后,覃長昕就因為失血過多,重傷瀕死,差點沒救回來! 除此之外,倘若蕭閑易一直不將大量內息外放,覃長昕也無法將內息納入自己體內,更無法施展此招。 覃長昕面露訝色,但她并沒有否認,笑著揉了揉林煙雨的貓耳朵。 你不在的時候,我便不會死。她道,如今你在身邊,我還要擔心什么? 你!林煙雨萬萬沒想到她竟會這般作答,瞪大了眼,而后嘆了口氣,將她松開,我這就去速戰速決,你等我! 說罷,她立即拎起飄然斧,掐了避水訣,就要離開青舫鈴屏障的保護范圍。 覃長昕卻伸手,輕輕握住她的尾巴。 林煙雨渾身一顫,愕然轉頭,只見周圍的水色在迅速變淡,覃長昕正控制青舫鈴凝成的防御罩,載著她們往水面上升去! 一起去。覃長昕輕聲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林煙雨心中一暖,與她用力牽了牽手,隨后站直身體,握緊飄然斧,擺出攻擊的架勢。 城前,蕭閑易已經殺紅了眼,血色光柱護住他周身,所有攻向他的法術和法器,皆被光柱反彈,靠近他的除妖師很快倒了一地,生死未知。 快停手!不要攻擊他!你們會死的!期間,風纖塵一直在大喊,然而在場的大部分除妖師都沒有退卻。 天真小輩!血豹修為深厚,這光柱不知何時才消除,不攻擊怎么能破開它!一名年邁的除妖師甚至還向她怒吼。 風纖塵被莊靜為緊緊拉住,含淚看著他們攻上去,如同飛蛾撲火,正要心一橫跟著沖過去,卻聽覃長昕的聲音自后方傳來:讓我來。 風纖塵驚愕地轉過頭,只見青舫鈴構成的防御罩內,覃長昕正盤膝而坐,伸出右手,掌心對準不遠處的光柱。 她身著絳紫色的除妖師服,露出的素白內襯此時已被鮮血染紅,在她的臉上、頸上、伸出的手上,皆有血的痕跡,此時這些血全部涌向她指尖,順著她手指的移動,又慢慢消失。 伴隨覃長昕的施術,所有人都發現光柱上的血色正在淡去! 這、這是怎么回事?!有人又驚又喜,下一瞬,只見一道黑影自身邊掠過。 林煙雨手握大斧,腳踏無怨扇,怒喝著沖向蕭閑易。 方才覃長昕給她渡了許多靈氣,此時她便將這些靈氣皆聚于飄然斧上,身形一閃,來到蕭閑易身前,長嘯一聲,一斧頭朝他劈下去! 只聽咔嚓一聲,光柱應聲碎裂,傷害并未反彈到她身上。 蕭閑易正要躲開,忽覺內息逆流一瞬,動作登時慢上一拍,加之還有風纖塵的簫音干擾、莊靜為的劍氣封路,只得喚來最后一顆佛珠,堪堪擋下飄然斧,然而還是被斧頭擦中肩膀,剎那鮮血四濺。 而那顆佛珠也碎成兩半,落地之前,便化為一團赤煙,消散得一干二凈。 林煙雨抽回斧頭,轉身又是一旋,沉重的大斧削向蕭閑易頸部! 蕭閑易抬手凝出一柄血色重劍,側身擋下大斧,隨后又以金屬護手格擋莊靜為刺來的一劍,腳下卻忽然一個趔趄,險些無法把握身體平衡。 只是兩次細微的失誤,他便立即越過林煙雨等人,望向不遠處正被青舫鈴護在當中的覃長昕,眸光頓沉。 覃長昕??!蕭閑易忽然怒喝一聲,于重劍上一蹬,飛向覃長昕。 攔住他!林煙雨也大喊,手上動作卻比她的聲音還要快,一斧頭掄過去,空著的手一招,腳下踏著的無怨扇便朝蕭閑易飛去,配合莊靜為的飛劍,攔住他的去路。 她來得太快,蕭閑易剛放出妖氣護體,未成型的妖氣便被斧頭劈散,隨后又被覃長昕控制動作,站于原地動彈不得。 下一瞬,飄然斧割開他雍容華貴的玄衣,斬在他皮rou上,發出悶響,隨之涌動的氣勁將他掀飛出去。 蕭閑易直到撞上城墻才停下,按著腹部站穩,扶墻緩緩后退,背后被他砸中的墻面已陷下去一塊,顯出蜘蛛網狀的裂紋。 鮮血很快在他腳下積了一灘,蕭閑易駭然抬頭,目光已轉到林煙雨身上。 林煙雨再度踏上無怨扇,提著飄然斧迅速上前。 城墻邊旁倒了滿地的妖獸尸體,蕭閑易以血為線,控制這些尸體,令它們撲向林煙雨。 但風纖塵很快帶領除妖師們圍上來,自有人施法擋開撲來的妖獸尸體,或是直接斬斷蕭閑易的血線,為林煙雨創造進攻的機會。 接近蕭閑易之前,林煙雨將腳一跺,靈氣注入無怨扇,幻境瞬間鋪開,徹底禁錮蕭閑易的行動。 結束了! 這般想著,林煙雨用盡全力,一斧頭劈向蕭閑易心口。 這一斧頭攜著妖火,眼見著就要挨上蕭閑易的皮膚,卻聽蕭閑易啟唇飛速念誦一段咒語,下一瞬,林煙雨面前竟出現了渾身是血的覃長昕! 林煙雨一怔,雖知是幻術,然而動作到底慢了半拍,飄然斧即便砍在蕭閑易心口,卻沒有一擊致命。 只聽蕭閑易痛哼一聲,自他傷口涌出的心頭血驟然涌入飄然斧,化作殺戮之氣,繼而侵蝕其主。 竟是垂死掙扎! 林煙雨猝不及防,只覺眼前升起一片紅霧,很快便將視線全部覆蓋。 她再度行走于尸山血海當中,濃郁的血腥味不斷鉆入鼻中,每往前走一步,就會踢到地上冒出來的鎖鏈。 覃長昕的幻象也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渾身染血,含淚與她相視。 我要走了?;孟筝p聲,若有來世 住口!林煙雨朝它吼,我不許你咒她死! 林煙雨態度雖兇,卻依然不敢對幻象動手。先前她煉化內息珠時,便因為重創了幻象,使得幻象化作更真實的夢魘,險些讓她栽進去。 可這回,即便她不攻擊,覃長昕的幻象也在一點一點流失生命。它面色慘白,雙唇失去血色,皮膚也在變皺,慢慢朝著失血過多的模樣變化。 你明知我會再度用此招反制血豹,為何不阻止我?幻象質問她,即便僥幸不死,我也會折去半條命,變成現在這樣煙雨,你要抱著這樣的我,去找誰療傷呢? 閉嘴!不許說話!你個假貨??!林煙雨知道它所說的話都是自己內心所想,邊大吼大叫蓋過它的聲音,邊朝它靠近,伸手去捂住它的嘴。 幻象站在原地不動,任她的手緊緊捂上來。 殺了我罷?;孟筻?,虛弱的聲音悶在她掌中,我好痛苦,快殺了我只有你能殺了我 林煙雨只覺手背上落了幾滴熱淚,對覃長昕可能會死去的恐懼,與殺死幻象的欲望一起襲來。溫柔而熟悉的聲音一遍一遍響在她耳畔,似搖籃曲,更似催命符。 她知道自己不能應,不管對方說什么,都不能應。如今覃長昕仍在以牽絲之術反制蕭閑易,已經沒有辦法進入幻境,再一次將她帶出去。 她聽不見青舫鈴的聲音,也聽不見風扶寧的呼喚。四周一片死寂,唯有幻象在陪著她。 然而幻象的皮膚正在干枯,體溫亦在降低,林煙雨不知道,要是幻象死去,幻境又會變成什么樣。 便在這時,她只聽幻象道:你說我是假貨,可你知道么?我若死了,幻境之外的真貨也會死去 幻象的聲音并不響,甚至虛弱到不仔細聽,就聽不清內容。林煙雨卻聽得心中一跳,有所動搖。 長昕不會死!她下意識反駁。 她不會么?幻象笑問,氣若游絲,你若不信,大可 幻象的聲音戛然而止,鋒利的金屬扇子割斷了它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