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有心想問明白，但自覺和黎家又沒那么親近，有些事兒他好像也沒必要知道。所以又把話咽了回去。

    “既然大江叔兒馬上就來找你了，那我就先走了，我還有事兒?！?/br>
    “誒！那你先告訴我你找了哪里的活兒呀，得空我去瞧瞧你?！?/br>
    黎湘其實還是惦記著學字兒的事兒，今日這一出更是堅定了她要盡快學字的想法。而教她的人嘛，伍乘風無疑是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雖然她對以后只有個模糊的計劃，但這個計劃肯定是要在城里租鋪子做買賣的。都是在城里，那自然是找他學更自在了。

    伍乘風哪里知道小姑娘心里頭的彎彎繞繞，還當她是惦記著自己，心里一時如春風拂過，暖的很。

    “我在永明鏢局當學徒?！?/br>
    留下這句話后，少年便如他的名字一般，乘風離去了。

    黎湘念叨著永明鏢局，將這名字記在了心里。正想著去和茶樓里的伙計打聽打聽時就聽到自家爹的聲音。

    “湘兒！”

    “爹你來啦！”

    “湘兒，你怎么到茶樓里來了？剛剛有個伙計說咱家剩的包子全都要送到這兒來，一百個呢，都是你賣的？”

    黎江都來不及坐下緩緩勁兒就開始發問。等他聽完女兒講的來龍去脈后，那眼瞪的比伍乘風的還大，面上迅速躥起了一抹紅。

    “多少？？五，五，五十銀貝？？！”

    第22章

    “爹你沒聽錯，就是五十銀貝?！?/br>
    黎湘把契簡往前推了推，示意他看看。

    “這是那苗掌柜寫的契，方才我遇上伍家四哥叫他幫忙瞧了瞧，并沒有什么問題。爹你待會兒去跟苗掌柜簽了吧?！?/br>
    黎江：“……”

    不行他得緩緩。

    就這么兩刻鐘的功夫，女兒不光賣完了包子，還和茶樓的掌柜談了一筆五十銀貝的買賣！連契約都寫好了！

    他怎么感覺這是在做夢呢……

    黎江暗地使勁兒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的他一哆嗦，差點兒沒叫出聲來。

    “喲！這位就是黎江兄弟吧！”

    忙完了的苗掌柜出來瞧見黎江后笑得很是熱情，立刻招呼了伙計給桌上又填了一盤點心。

    黎湘觀察了下，久福茶樓里的茶點都是甜口的，就桌上這三盤兒，綠豆餅，紅豆糕，還有白胖胖的小團子應當是用黍米做的。喝茶配這些也還算合適，不過像她這樣更愛好咸口的人就不太喜歡了。

    難怪苗掌柜肯花大價錢買制面的方子，想來也是明白茶樓里只有甜口的點心不行。得推陳出新才是。

    “黎江兄弟，想來契約的事兒令嬡已經和你說過了，要是你沒有什么意見的話，咱們就把這契簽了？”

    黎江看看契簡又看看女兒，見她肯定的點點頭，心里也跟著堅定下來。

    “那就簽吧！”

    “好好好……”

    苗掌柜取了紅泥出來，他簽了字，黎江按了印兒。兩份契簡，一人一份。

    “黎江兄弟，這是五十銀貝你點點清楚?！?/br>
    “……”

    黎江茫然的接過袋子，整個大腦一片空白，只看著女兒和那苗掌柜在說著什么卻是一句都聽不清楚。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立刻將錢袋子藏到了衣襟里小聲問道：“湘兒，這五十銀貝就這么給咱們了？”

    “當然，契約都簽了呀，爹你放心吧，咱家手藝值這個價。對了，爹你數過沒，數兒對不？”

    “還沒……我數數！”

    黎江仿佛做賊一般背過身面朝著墻壁把那錢袋掏了出來，銀貝一個一個拿在手上數著，越數那手就抖的越厲害，等數完了錢，眼卻不知怎么也跟著紅了。

    “是五十沒錯！”

    “那你收好了，可別被人扒了去?！?/br>
    黎湘假裝沒看見那雙紅紅的眼睛，低頭拈了一塊紅豆糕吃起來。

    “對了爹，剛剛我瞧著就提回來了一籃包子，剩下的包子這會兒該蒸熟了吧？”

    黎江眨巴眨巴眼點頭道：“是！我走的時候兒包子都已經開始蒸了，這會兒回去肯定熟了，我這就回去拿！”

    說著他便拿了籃子要走，黎湘趕緊一把扯住他叫他順便把船上那塊老面也一起帶回來。

    老面畢竟是用面粉做的，發酵過后有股酸酸的麥香，她不放心留在家里怕招老鼠所以一直都是帶上船的，正好拿過來教茶樓的廚子們發面。

    說實話這茶樓的廚子廚藝還挺不錯的，剛剛吃的那塊紅豆糕甜香軟糯，一點兒都不干巴，紅豆香也很是濃郁，味道不錯。有真材實料的話那教起來就容易多了。

    “黎丫頭，你讓我買的東西都買齊了，走去后廚看看去？”

    苗掌柜有些迫不及待，正好黎湘也想去瞧瞧后廚便跟著他一起去了。

    茶樓后院兒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四四方方的一個小院兒，院中一口井兩棵樹，收拾的還挺干凈。

    右邊兒的屋頂正冒著炊煙，想來就是后廚了。

    果然，苗掌柜帶她進了右邊兒的屋子。

    一進那屋便有一股子熱氣迎面撲來，到底是做糕點的地方，一點兒油煙氣兒都沒有，滿屋子都是暖烘烘的糕點香。

    “小姜老劉你們三過來過來，這就是今日教你們制面的黎湘丫頭?！?/br>
    “就她？掌柜的你沒開玩笑吧？”

    兩個有些上了年紀的廚子都是做了二十幾年糕點的人，仗著跟東家關系還不錯，連苗掌柜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又哪里看得上眼前這個黃毛丫頭。只有那個年輕點兒的小姜主動和黎湘打了招呼。

    黎湘倒不在意他們的態度，轉身看起了方才她讓苗掌柜買回來的那些東西。

    一袋芝麻，一刀rou，還有韭菜小蔥等蔬菜，都是品質非常不錯的食材。

    “苗掌柜，我爹回來還有一會兒，面暫時還發不了，咱們先把配料弄起來吧，能叫他們幫忙生個小火嗎？”

    “能能能，當然能了。后廚的人你盡管吩咐?！?/br>
    苗掌柜話音剛落之前那兩不滿意的廚子立刻嚷嚷起來。

    “掌柜的我蒸糕快熟了，我還得盯著呢?！?/br>
    “掌柜的，李家夫人定的茶點我才做一半……”

    兩個人推諉著不愿意自降身份去和黎湘學那些在他們看來莫名其妙的東西。簡直就是當眾打了苗掌柜的臉。

    “行，你們不學，那就讓小姜跟著黎丫頭學。不過我話也說在前頭，現在不學，以后你們也別想學?！?/br>
    “不會不會……”

    “那你們自己忙活去，還看什么看？！”

    苗掌柜揮揮手將那兩個廚子給趕到了一邊，拉著小姜送到黎湘眼前。

    “黎丫頭，那兩老頑固不識貨，你就只需要教會小姜就行了?！?/br>
    他說的小姜大概二十五六的模樣，標準的國字臉，不算好看但眼神里沒有絲毫瞧不起黎湘的意思，這是叫黎湘最舒坦的。

    “那姜大哥麻煩你幫我生個小火吧?！?/br>
    “好的?！?/br>
    姜憫本就是從小廚學徒升上來的，燒火他拿手的很。

    黎湘試了試鐵鍋的溫度，差不多了便舀了三碗芝麻倒下去。一邊用鏟子攪和一邊用嘴去吹。那些混雜在里頭的干殼兒很快都被吹飛出去。等到鍋里頭的芝麻開始爆了，黎湘便讓姜憫退了火。

    余溫又烘了一會兒她才將芝麻盛出來放涼。

    苗掌柜好奇的抓了幾顆放到嘴里一嘗，那叫一個香！從前只知道芝麻可以榨油，還從來沒有這樣干吃過炒芝麻。小丫頭顯然是真有點兒東西。

    “苗掌柜，這塊rou麻煩你讓人幫我剁成餡兒?！?/br>
    “這好說，江小四，來把rou剁了?！?/br>
    老家伙使喚不動，小的還是可以的。

    一個小學徒聽話的拿了rou去一旁咚咚咚剁了起來。剩下的白菜韭菜都各自有人去料理。黎湘只要負責驗收就行。

    等所有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她爹也帶著那坨老面回來了。

    “姜大哥，你來聞聞，記住這個味兒?！?/br>
    黎湘一招手，姜憫便湊過去認真仔細的聞了又聞。

    “這味兒是……酸的？酸中又透著麥香。有些像面團放久壞掉的氣味?！?/br>
    “是，是面團放久的氣味，但不是壞了，它只是發酵了。和面的時候一定要加了這個東西，面蒸出來才會松軟?！?/br>
    黎湘指揮著姜憫倒了五斤的面出來，教了他面和水的比例，再把老面用溫水化開加到面里。

    “一定要用溫水和，涼水和出來的面吃起來是硬的，比較適合做面條?！?/br>
    “面團揉好后給它靜置半個時辰讓它發酵，若是天太冷了可以放到尚有余溫的鐵鍋里但不要加火?！?/br>
    “做完后要留一坨面放著發酵繼續做面引子?！?/br>
    姜憫記得很是認真，從和面發面到搟皮兒，全都記的牢牢的。

    等面發好又搟了一堆皮兒后，黎湘開始拌餡兒。

    “雖然我家秘制的餡料不能教給你，但這些普通的餡兒怎么讓它變得更好吃我還是能教的?！?/br>
    就著廚房里頭的這幾樣食材，黎湘教著做了芝麻白糖包，韭菜豬rou包，香蔥豬rou包。姜憫學著學著竟真有幾分把黎湘當師父的心態。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天會在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身上學到這么多有用的東西。調個餡兒居然還要放那些蠔油五香粉蝦粉等等等等，加那么多東西，味道不會變得很奇怪嗎？

    一刻鐘后，蒸籠開了。

    當苗掌柜看到里頭那一模一樣的白胖包子時，心里頓時踏實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兒在他嘗到那個芝麻白糖包的時候兒，也踏實下來。

    甜滋滋的白糖裹著炒的香噴噴的芝麻，咬一口滿嘴都是又甜又香的味道，配上松軟的包子，簡直好吃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