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打臉日常 第3節
薄薄的門板被人輕輕推開,一襲黑色身影極快地躲進了客房。 他足下輕便,似是無聲。才合上門,便立馬恭恭敬敬跪在床榻前,以臉伏地,聲線極低,“小侯爺?!奔毤毬爜?,卻還帶著三分懼意。 夜沉沉,月如水。 明暗間,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銀輝,更襯得攏在紗幔之后的人影似仙,墨色的長發束在耳后,修長的手指將紗幔一挑,露出一雙極為好看卻又冷漠的桃花眼。 只望一望,都好似沁入了極寒的冰中。 “金羽?!鼻謇实穆暰€不似傍晚那般嘶啞,低低而來,“這幾日,他可有什么動靜?” “回小侯爺,并無異樣?!?/br> 看來馮小小果真是那人的七寸,也不枉他受傷一回。裴衡止頷首,“別院呢?” 金羽一頓,回得膽戰心驚,“阮,阮姑娘得了風寒?!?/br> 劍眉輕皺,似是山巒疊起,裴衡止冷然看向跪在下首的暗衛,金羽膝下發軟,自他加入十二羽,便聽聞阮姑娘對于小侯爺而言是極為重要的女子,忙道,“屬下來之前,墨羽已然請了大夫看過?!?/br> 那雙美極的桃花眼微微瞇起,淚痣暗紅,顯然有怒,卻又顧忌著院里睡著的其他人,“胡鬧,她一向體弱,讓墨羽多送些補品過去?!?/br> “.是?!苯鹩痤~上全是冷汗,稍稍松了口氣,就聽床榻上姿容艷絕的郎君又道,“去燒些水來?!?/br> 濃密的長睫低垂,遮住其中的不自在。 他生性喜潔,雖然身上血污早被人細心清理,但她畢竟是個女子,他的傷又在近下腹的地方,總歸是不方便。 屋頂上碎瓦漏星,水汽散出便成了霧,混在沉沉的夜里,不多時便再無蹤跡。 又是一朝晨起,寒風如刀,吹得新桃落下不少花瓣。飄飄灑灑落在院里,推開門便是一地淺粉。 書桌上,放著馮小小一早謄抄好的手稿。她垂眸看了半晌,又掂了掂腰間輕飄飄的荷包。似是認命地輕嘆幾聲,方才收拾好手稿抱在懷里。 客房依舊安安靜靜,玉書正在灶房煎藥。 推開沉重的院門,再穿過兩條街,臨街的二層小樓便矗立在面前,燙金的匾額在晨曦中,微微泛光——辭海書局。 夢里,她離開書局,為了早些回家,一時走了捷徑,反被人在后巷迷暈,好在方云寒來得及時,才未釀成大禍。 可她要報官,他又不許,只說什么影響女子名聲。偏將此事說破于眾人的,又是他。 眼下她來得比夢中要早。 “馮姑娘,您先喝茶暖暖身子?!泵媸斓男P躬身遞上香茗,“小的這就去尋掌柜的?!?/br> 說著話,最盡頭的廂房里,一人翠綠衣裙搖曳拖地,云鬢斜垂扭著腰款款而來,她手中的羅扇輕搖,瞧見前來相請的小廝,手指一挑,勾住少年人笑得輕佻,“怎得,云羽避了我許久,今馮姑娘來了,倒是勤快起來?” “徐,徐掌柜?!痹朴鹉槤q得通紅,縮成一團動也不敢動,他來了這書局三年,徐娘子便戲了他三年。 余光略過大廳里坐著的人影,云羽一頓,避開眼前那一片高聳瑩白,垂著頭又成了鵪鶉。 “嘖,真無趣?!毙炷镒余托χ擦诵P下去,蓮步輕移,人還未到,掛在腳脖上的鈴鐺早就響得清脆。 翻天覆地的寒意自后背升起。 馮小小面色一僵,剛起身。就被笑容滿面的徐娘子一把握住了手,“哎呦,這不是馮姑娘么?怎得,這么快便寫出了下冊?” 若說京都里最時興的話本,多數都出自辭海書局。 尤其過往寫本的都是些書生,酷愛寫些門第之見,私定終身的戲碼,看得多了便也無趣。若不是三年前,遇見了面前的少女,陰差陽錯之下,訂了初稿,哪里有辭海書局今日的規模。 “徐掌柜?!?/br> 馮小小輕輕掙開她的掌心,遞上懷里的手稿,說得卻不是夢里續約之事,“這是《宮怨》的下冊,寫完這本,我想歇一段時間?!?/br> 翻在手里的底稿,字跡娟秀,行文一如既往的通俗易懂。徐娘子眉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看著拘謹的馮小小,“馮姑娘要停筆?” 杯中茶香裊裊,遇冷生霧,一桌之隔,反倒瞧出了模糊不定。 “正是?!瘪T小小頷首,“寫了三年,如今江郎才盡,再無頭緒?!?/br> “嘖—”徐娘子嬌滴滴地拖長尾音,“原是這個理由。我還以為,是方大夫不許姑娘再繼續寫這閨房讀物?!?/br> 她這一句說得突兀,話里念及「方大夫」三字又著實歡喜親昵。 馮小小眉間微蹙,原來,徐瑩竟是與方云寒相熟的么?她心上念頭幾轉,攏在袖里的掌心轉瞬便覆了一層薄汗。 “云羽?!睋P聲喚了小廝上來,徐娘子懶懶道,“按照舊例替馮姑娘結清余銀?!痹挳?,她扭腰起身,不似過往那般熱情,只隨意點了點頭便回了廂房。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云羽便將賬目算得清清楚楚。眼下時辰還早,街上行人也多,馮小小不敢再貪近路。 二樓臨街半開的窗,依稀還能瞧見她謹慎離去的身影。 染了豆蔻的手指重新攀上男子有力的臂彎,笑得嬌媚,“聽聞你尋了媒人?” “這是我的私事?!?/br> 伸手拂開貼過來的美嬌娘,方云寒慢條斯理地坐進一早備好水的浴桶,仿佛那夜里的交頸之歡,親手替她綁在腳腕上添趣的紅繩鈴鐺不過是虛幻。 “私事?”徐娘子嗤笑,也跟著入了水,“總歸你惦記那馮家姑娘也不是一兩日了。若你當真搞不定,不如我助你一把?” 美人含笑,輕輕靠在方云寒懷中,說得又媚又嬌,“早些定了她的心,與你與我都有益處?!?/br> “正好我那里還有些迷藥.”低笑聲戛然而止。 纖細的脖頸忽得被人狠狠掐住,溫熱的水花隨著徐娘子的劇烈掙扎不斷灑出。一時之間,鈴聲又亂成一團,似是再次陷入了一場情動膠著。 昨夜鬧得無度,如今便是門外有小廝路過,也都眼觀鼻,鼻觀心的悄悄走過。 方云寒微微勾起唇角,狹長的眼眸里滿是憎惡,“我說過,她是我的人,還輪不到你出什么幺蛾子?!?/br> 青衫覆身,遮住了道道紅痕。 泡在水里烏發雪肌的美嬌娘半日都緩不過神來,她低低咳了幾聲,微啞的嗓音不復剛剛的嬌軟,冷哼道,“你的人?” “要是她知曉三年前.” 話未完,面上寒光幾閃,卻是一把軟劍直撲徐娘子面門,方云寒面上從容,束起的發絲還有水珠滴落,聲線卻是越發溫和,“知曉什么?” 三年耳鬢廝磨,也抵不過一個馮小小。 徐娘子心中嗤笑,眼波卻是媚到了極致,斜斜睨向起了殺意的方云寒,“她知曉什么并不重要,如今期限快到?!?/br> 伸手推開抵上來的寒劍,徐娘子起身,軟軟勾住他的脖頸,“云郎與其在我這諸多糾纏,倒不如想想該如何將人哄到手才是,不然,依照那位的性子,就算是你,怕也難保她無虞?!?/br> 春日多變,不過幾個時辰,晨起還凜冽的風,漸漸溫和。 半開的窗,探進幾枝新發嫩芽。馮小小趴在書桌上,怔怔望著眼前這一抹翠綠。 “鈴音,書局.”遲疑的尾音一頓,繼而又自嘲的彎起唇角,怎么可能。方云寒是爹的弟子,這三年又都是得他照拂。 更何況她與徐瑩也沒有什么仇怨。馮小小暗暗忖道,看來這夢也不能全信??赦徱粲质谴_確實實出現在了徐瑩身上。 游廊下來了腳步。 烏黑的水眸隨意往窗外一瞥,正正好跌入那雙溫潤的桃花眼,四目相對?;诺民T小小立時偏過臉,隔窗起身。 “馮姑娘?!?/br> 清朗的聲線含笑而來,裴衡止面色仍有蒼白,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上,“這幾日勞煩姑娘為裴某擔驚受怕,如今裴某身無分文,唯有這塊玉尚能值些錢銀。還請姑娘莫要推辭?!?/br> 腰腹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卻是接近她的最好時機。清俊眉眼越發柔和,溫溫看向局促的少女。 “裴公子客氣?!瘪T小小連連擺手,“說好的只藥費,這玉名貴,公子還是先收好,待日后再算便是?!?/br> “不過?!辈卦谠启W間的耳尖生紅,馮小小欲言又止地看了面前的如玉郎君。 呵,看來她也被自己這副皮相所迷,打算挾恩圖報。 裴衡止心中嗤了一聲,眉目間卻依然溫潤,“姑娘但說無妨?!?/br> “能不能請裴公子.”馮小小一頓,羞赧垂頭。 那雙波光瀲滟的桃花眼里滿是了然,左不過就是想他以身相許。唇角輕斜,推辭之言還未出口。 就瞧立在書桌前的少女,緊張地抬起烏黑的眼眸,萬般誠懇,“請裴公子幫我查查徐瑩?” 第4章 意外來客 馮姑娘莫怕,老身這是給你傳…… 微微風來,吹起她鬢間細發。那一汪好似盛滿了碎光的水眸盈盈,清晰地映出一個怔愣的他。 馮小小的目色滿是信賴。 瞧得裴衡止喉頭幾動,耳尖隱隱有些guntang,就連攏在衣袖的手指也不自主收緊,那雙桃花眼極快地轉開,“只有這個?” 清朗的聲線微沉,詫異萬分。 馮小小吶吶點頭,解釋道,“原本也不該麻煩公子,不過我于此事沒什么經驗,身邊又沒有其他信得過且行動方便之人,思來想去,唯有公子?!?/br> 單一個裴字,就算沒有這夢境,馮小小也知他身份絕不一般。京都之中,裴為大姓世家,上有寵冠六宮的裴妃,下有安慶侯府。 老侯爺去得早,膝下就一個獨子。算算年歲,也與面前這位清貴的郎君差不離。 少女軟言細語,每字每句都誠懇萬分。 裴衡止心念幾轉,稍稍側過臉,眉目間似有潺潺流光,“能得姑娘信任,此事必不負所托。只是不知姑娘要查的是何處的徐瑩?” 夢里之事自然不好與他和盤托出,馮小小咬唇,彎彎黛眉微蹙,半晌才道,“是辭海書局的徐掌柜?!?/br> 裴衡止頷首,劍眉微挑,狀似不經意道,“聽聞這位掌柜長袖善舞。卻不知馮姑娘想知曉她些什么?” “這.” 馮小小遲疑了片刻,卻不知該怎么與他說這段由夢而生的猜測,只老老實實道,“我想請公子查查,徐瑩與方云寒方大哥相識有多久。他們又是什么樣的關系?!?/br> 夢里的方云寒來得極快。若他當真與徐瑩關系匪淺,夢里那番所謂護她名聲的說辭,便不值得推敲。 裴衡止微微頷首,還以為她發現了什么,原來也逃不過爭風吃醋這四字。 他應得爽快,馮小小剛剛松了口氣。 咚咚咚—— 院門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三下,還不等玉書去應門。外邊立馬便有高亢喜氣的女聲傳來,“馮姑娘,快快開門,我是西街的媒婆張,姑娘紅鸞星動,我這就給姑娘報喜來了?!?/br> “姑娘?” 玉書壓住心頭歡喜,今一早她就去醫館尋了方大夫想從側邊打問打問,雖然撲了空,但聽醫館學徒安生說,方大夫這幾日都在尋合適的媒婆。 眼下媒婆真的上門說親。 婢子忙不迭地與直愣愣站在姑娘窗邊的裴衡止使了幾個眼色,示意他先回客房躲一躲。免得壞了馮小小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