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讀人生 第30節
“我跟您說實話,”沈路笑了一下,“今天的事我也保證不了后面不會發生,畢竟您也知道我這情況,但我可以向您立個軍令狀,保證下次月考化學分數不低于——” 路哥頓了一下,火速權衡,咬咬牙:“70 分!” 陸主任繼續冷笑:“總分 120,72 分才算及格,你給我保證 70 分有什么用?” 路哥悄悄嘆了口氣。 談判不易。 “那……80 分?” 陸主任一拍桌子:“一點誠意都沒有?!?/br> 路哥一個頭兩個大。 果然女人不管到了什么年紀,都是最難對付的生物。 但好在陸主任已經不屑于跟他玩這種談判戲碼,直接道:“沈路,既然你還有心思跟我討價還價,那說明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br> 沈路苦著臉:“沒,我知道的,陸主任您別生氣,我知道我錯了不該逃課?!?/br> “這是逃課的問題嗎?”陸主任又用力拍了拍桌子。 老紀和沈晴雙雙一縮脖子,往角落退了退。 實在對不住了路哥,有些人生不可承受之重,還是只能你自己來扛。 沈路一臉茫然:“???不是嗎?” 他看了一眼陸主任身后的徐立,小徐老師看樣子比他還要慫。 這幫隊友不行,都是廢物。 被陸主任一穿四了,小路哥很懷念小白老師。 如果小白老師在的話,或許能 carry 一波。 陸主任推了推老花眼鏡:“所以為什么有困難不向老師求助?你覺得下了課堂老師們都沒資格管你了是嗎?” 沈路:? “還有你,”陸主任扭頭瞪了徐立一眼,“你都當班主任了,怎么還拿自己當學生?他有困難你幫忙,很講義氣嘛,學校是給你們師生講義氣的地方嗎?” 小徐老師被訓得跟個鵪鶉似的,一句話不敢吭聲。 陸主任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兩人一眼,扭頭去看沈晴,沉默了一下,換了一副表情。 “小朋友,喜歡上學嗎?” 沈晴顯然跟他哥一脈相承是個學渣,老老實實搖頭:“不喜歡?!?/br> 陸主任笑瞇瞇:“不行,小孩子必須喜歡上學?!?/br> 沈晴無助地看向他哥,他哥仰頭看天花板。 別看我,有些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只能自己來扛。 “你哥哥現在學習時間比較緊張,晚上要上兩節課的晚自習,以后每天晚上,讓你哥哥把你接到學校,由哥哥的老師們陪你兩節課好不好?” 徐立一愣,他沒想到陸主任會提出這個建議。 沈路仰著頭,抿了抿唇,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沈晴大膽道:“可是……我不認識哥哥的老師們?!?/br> 陸主任笑著摸了摸他腦袋:“沒關系,過幾天就認識了,我們辦公室里有小零食和水果可以吃,還有幾個老師家的小朋友和你差不多大,你們可以一起玩?!?/br> 沈晴眨了眨眼:“真的嗎?” 陸主任神態慈祥端莊:“那當然,我是你哥哥的老師,我們老師從來不騙小孩子?!?/br> 沈晴高興了,大眼珠子亮晶晶地看向沈路。 沈路壓了壓情緒,低下頭,誠懇地看著陸主任:“謝謝陸老師?!?/br> 陸主任拍了拍衣襟站起來:“行了,就這么說定了,以后你下午放了學,就把他送到我辦公室去,化學組辦公室你認識的,幾十個老師呢,總有人有空幫忙看孩子,不比你把他放這安全多了?!?/br> 鐵骨錚錚的路哥只覺得嗓子眼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堵著:“嗯,您說的對,謝謝您?!?/br> 陸主任一招手,帶著小徐老師往外走,走到門口,突然頓下,似笑非笑回頭看了他一眼:“對了,別忘了 80 分的保證書,距離下次月考還有三周,容我提醒你,你上次期末考只考了 57 分?!?/br> 路哥渾身一僵。 什么叫姜還是老的辣? 這就是了。 · 宋君白的確是臨時決定離開的。 因為她看見了一個人。 因為提前知道余秋的事兒,所以她一直都有暗中注意,但相比從前,如今她身邊多了不少人,在學校里有桔子粘著她,就連吃飯上廁所桔子都要拉著她,課外活動時間也鮮少有機會一個人呆著,周曉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沒再開啟新戀情,反而有事沒事跟著她混,常常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去打籃球了,他一個拎著羽毛球拍賤兮兮地蹭過來邀請宋君白一起打。 晚自習下課更不用說,路哥帶著小瘸子全程護送。 盡管這樣,宋君白還是時常能感覺到有目光注視著她,但距離太遠,有時候她扭過頭去尋找,最多只能看見一個背影。 今晚卻是個例外。 她買完牛rou面就發現了不對,余秋跟著,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跟得近。 她不想把這破事兒弄到沈路面前,便放下牛rou面就走了,中間特地在沿路的兩家水果店和飾品店停留了一下,確認余秋的確是一直跟著,沒打算放棄的樣子。 宋君白微微垂著頭,眼里閃過恨意。 余秋很可憐,有那樣的原生家庭,有那樣的一個母親。 但她一點也不同情他。 他的所作所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理由。 自私。 為了救贖自己,不顧一切把另一個完全無辜的人拖進爛泥潭。 最后自己一死了之,雖然沒死成,但總歸逃出了這個已經被流言蜚語充斥的環境,根本沒有考慮過被他沾染得一身腥的宋君白會面對怎樣的境況。 一個自私到極致的蠢貨。 二十米開外,余秋小心翼翼地抱著書包,書包里藏著他辛苦攢了一個寒假的零花錢買來的禮物。 宋君白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天是 2 月 14 號,情人節。 學校里管得嚴,老師們對這種節日嚴防死守,偷偷談戀愛的小情侶只敢私底下送點小禮物,生怕被人發現了舉報給老師。 書包里是三支向日葵鮮切花,以及一盒巧克力。 母親管得極嚴,為了防止他把心思花在學習之外的地方,他的每一分零花錢都必須說明用來做了什么,他們家經濟條件并不算差,但他就連請同學喝一瓶碳酸飲料的自由都沒有。 因為在母親眼里,這是無用的人情往來。 這三支向日葵和一盒巧克力,是他攢了一個月的早飯錢。 二十米之外的身影高挑纖細,充滿活力,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模樣。 余秋心里一片火熱,又小心翼翼地抱緊了書包。 他沉浸在深深的感動里。 他送禮物不是為了表白,更不求別的什么回報。 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他不知道宋君白會不會懂,但宋君白即便不懂,他也不打算說出口。 喜歡是一個人的事情,他只想遠遠地看著她,把一份他珍之重之、但也許對她來說不值一提的心意,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沉默地遞到她面前。 他最多最多,只會在心里奢望一下,在許多年后,宋君白能夠在情人節的時候,偶然想起,有人曾經給她送過三支向日葵。 不是俗氣的玫瑰,是向日葵。 是一份沉默的愛。 宋君白步子不緊不慢地往前走,慢慢走出了商業街的范圍。 路兩旁沒有了五顏六色的燈牌,只剩下兩排昏黃的路燈。 這樣很好,只有這樣簡單的光線,才配得上他包里的向日葵。 余秋打算追上去,但宋君白忽然加快了步伐。 余秋打算開口叫住她。 但宋君白穿過了馬路,敲開了旁邊一個崗亭的門。 宋君白簡單說了幾句話,而后伸手往余秋的方向指了指。 余秋一愣,后知后覺地看向崗亭里面的建筑。 藍白相間,國徽威嚴端莊在黑夜中若隱若現。 崗亭里鉆出來一個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 余秋嚇得渾身僵住,下意識扭頭就跑。 中年男人一聲暴吼,沖了出去:“站??!什么人!想干什么!” 余秋腳底下一個踉蹌,緊接著被人死死扣住肩膀,只一用力,他就身不由己地跪在了地上,雙手被人熟練地反扣到身后,原本被他珍惜地抱在懷里的書包狼狽地摔出半米。 他小心保護了一路的向日葵被摔壞了,花瓣散落在地上,狼狽得很。 中年警察怒氣沖沖:“小流氓,毛都沒長齊呢就學人家搞跟蹤,跟我走,叫你家里人過來,還在上學吧?小小年紀不學好,讓你班主任也過來!” 余秋被中年男人扭進了派出所大門,和宋君白擦肩而過的時候,余秋委屈又難以置信地看了宋君白一眼。 “宋君白同學,都是誤會——我不是——” 他猝然頓住。 隔著黑沉沉的夜幕,他看清了宋君白的眼神,被嚇得打了個哆嗦。 宋君白沒有誤會,更沒有認錯人,也不是因為害怕才報警的。 宋君白的眼里是恨意。 他放在心里悄悄仰慕的女孩子,是如此真切、又如此深重地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