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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媽放任我不管,她沒有來找我,其實她一直是這樣的,和阿森碰面,去工作,甚至半夜不回家,她都不過問,我是一個名為“女兒”的符號。 媽的故事不傳奇,從前也不是妓女,是大城市的千金,一朝醉酒爬上朋友老公的床,將朋友氣得病逝,當時朋友的孩子不過五歲。 她啐一口,吐出煙,guntang的煙頭差點摁在我臉上:“少他媽聽人放屁!” 住院第叁天,阿森就嚷著要出院,我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我說:“我已經交完醫藥費了,給我乖乖躺半個月?!?/br> 他不得不留下,問我沒有再去餐館吧,“我怕那些人還會找你麻煩?!?/br> 我搖頭,一口一口喂他粥,他其實傷得很重,晚上會疼得睡不著,我只能干著急,怕他強撐著,連淚也不敢流。 我想,吃糖就不會疼了。 一袋糖,十粒,劣質糖精,我們吃得津津有味,阿森從不怪我不把錢花在刀刃上,總是寵溺我,以后要是沒有他了,我該怎么辦。 推開病房,阿森還睡著,可明明他嘴角還掛著笑呢,我故作為難地點點唇:“啊,白雪公主被人打趴,醒不來該怎么辦呢?” 床上人動了動唇,睫毛微顫,我靠近,在他的嘴上停留了幾秒,舌頭往里伸,睫毛顫得更厲害了,我學著夢中和他纏吻,直到一只笨鳥撞上窗戶,我們才如夢初醒。?où?oùщù.χy?() 他抓住我的手,吻過指尖:“眠眠,等我娶你?!?/br>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午后,那天久違地出了太陽,鋪在結了冰霜的雪上,反射出鉆石般的光芒,兩個不太成熟的孩子在這世上卑微骯臟的一角,互表心意,許下最莊重的諾言。 記得以前我問他,長大了想做什么,他不好意思地告訴我,他想做包工頭。 “這樣,我就可以給眠眠造一所大房子,我們一家四口住在一起,院子里要栽一棵眠眠最喜歡的棗樹,夏天我就陪你敲棗,不用怕洋辣子,我全給你擋下。再挖一個湖,種蓮花,結蓮蓬,養幾條魚,我媽愛看。還要買一個收音機,給阿姨聽戲?!?/br> 原來他那么早就有了這樣的心,盡管是孩童戲言,卻成為后來一直支撐我的光。 考慮很久,還是跟阿森說了,我要去工作。 “我不能一輩子靠你,我們還要造大房子,這回絕不去那種地方,是給學校打掃衛生,你mama替我找的?!?/br> 他終于肯松口。 出院那天,我扶他出門,兩人的影子暗淡地印在雪上,長長短短,體溫交纏,蘊涵了無限力量。 我們相視一笑。 阿森堅持不再休息,出工那天早晨也是我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他拉著我的手:“如果不喜歡就不要做?!?/br> 我點頭。阿森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的肩膀再不是孩子的羸弱,已經能撐起一片天,那我,得和他分擔。 書聲朗朗,我偷偷聽著,這段時間我和書店阿姨的關系越來越好,她教我讀書認字,阿森的傷也好了泰半。 我們兩家的關系緩和了幾分,但媽看我的眼神很不對:“你想嫁人了?” 我沒有回答,應該說不知道怎么回答。 學生放寒假,我也放假,那本《我與地壇》我終于能讀了,都是書店阿姨的功勞,我甚至從她身上得到了母愛,這話很沒良心吧。 阿姨中年喪子,和丈夫離婚,一個人生活,據說以前還是中學老師,我說當她的學生,她很開心,一個字一個教我,耐心非常。 春天很快到了,乍暖還寒,我學會針線活,給阿森織了條耐臟的黑色圍巾。 我們提著雞蛋和糕點拜訪了書店阿姨,破落的小房子,我們敲門時,阿姨正在做面條,見是我們,開心極了,讓我們隨便坐,還留我們吃飯。 阿森在我的教導下,也開始識文斷字。 每每下工,風穿堂而過的大廳里,鋪開紙張,頭頂是昏黃燈光,我寫一行,他寫一行,從最簡單的“你,我,他,它”,到后來的“春眠不覺曉”,我們還胡畫,八只腳的鳥,四只眼睛的魚,笑得亂作一團。 其實我畫畫很好,沒人教,一提筆,筆就帶著我畫,阿姨夸我聰明,阿森也夸我聰明,我哪里有他聰明呢。 我會在晚間故意跟阿森撒嬌,把筆丟得遠遠的:“我太笨,不學了?!?/br> 阿森笑著撿起來:“再寫叁遍,我就變糖給你吃?!?/br> 我認認真真寫叁遍,果然他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顆牛奶糖,我咬了一半塞給他,他把粘著我口水的糖含在嘴里,我親上去,在他愣神的時候,推開門,一邊笑一邊回頭:“阿森,我先走咯?!?/br> 阿森的工作一到夏天就十分難熬,鐵水guntang,人和植物一樣,快要蔫兒了,日漸古銅的rou體上塊塊紅斑,摸上去還有微微的腫凸。 那天我們躺在藤椅上,阿森說話總是斷斷續續,仿佛在忍耐什么,拗不過我,被拉到燈下,何止臉上,精瘦的腰背,全是青紫痕跡。 問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 我取來紅花油,一點也不疼惜他,重重揉搓,他一聲也不吭,還對著我揉紅的手呼氣,飛蛾噼里啪啦往燈上撞,我知道只要我哭,阿森就會服軟,于是我故意抽泣。 他立刻轉身,捧住我的臉,心疼道:“別哭,眠眠,不是什么大事?!?/br> 我用通紅的眼看他,他招架不住,全說了。 原來是上回收了趙甜的禮,他原本想著我貪嘴,就早點拿回來給我嘗嘗,等發了工資再買了補給趙甜。 “我還給她了,一模一樣,只是那天還給她的時候,她哭了,”阿森非??鄲赖厮伎?,“我不明白?!?/br> 趙甜有個當老師的哥哥,聽到以后,不分青紅皂白,以為meimei被欺負,把阿森揍了一頓,阿森愣是沒還手,更讓人覺得是心虛。 直到吃飯歸來的工友替阿森解釋,他才訕訕收手,讓阿森以后離他meimei遠點,今天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就這么算了? 阿森說:“眠眠,別打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我自然點頭,重新給他上了一遍藥,阿森裸露的背,比以往更結實,我吻上去,熾熱一片,再緊緊摟住,阿森整個人都僵了。 我說:“阿森,到底還有多少個她們在覬覦你?” 我聽見他笑了,捉住我環在他腰間的手:“她們?我的眼里只有你?!?/br> “真的?” “阿森從不對眠眠說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