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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侍寢是昨夜的事情,尚藥局現在想起來獻殷勤是不是腦子也太遲鈍了一些? 但說是這樣說的,可她剛封位總是不好得罪人的,還是叫人進來了。 尚藥局派過來送藥的是一個圓臉的小宮人,她規規矩矩地向云瀅請安:“奴婢是替云女史來送些清涼消腫膏藥給美人的?!?/br> 那膏藥和她涂抹在身上的不太一樣,玉容膏是用薄薄的一個玉片涂抹,而這一盒配著的卻是一根女子食指大小的玉杵。 云瀅忍俊不禁,才知道這是云佩體貼她初次行事的意思,她的對食在坤寧殿領差事,自然不好同自己過分親近,所以等入夜才叫手底下的人過來給她送東西。 雖然她用不著這個藥,但還是叫侍女收好藥后給這個小宮人看賞,云瀅坐得直了些,含笑問她:“你們女史可還有什么別的話叫你對我講?” 小宮人點點頭,她稍稍走近幾步,悄聲對云瀅說:“女史說您驟然得寵,一定不要打扮得過分招搖,明晨早些去拜見老娘娘與圣人,千萬別遲了?!?/br>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就算云佩不說,她自己也清楚,然而那小宮人旋即又小聲稟道:“女史說大長秋今日回去后惹得圣人大不高興,聽說河間郡王只是為美人說了幾句話,都被皇后娘娘罰了?!?/br> 云瀅唇邊的笑意一頓,她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叫瑤芝送了這個尚藥局的宮人出門。 …… 河間郡王每隔幾日都要來坤寧殿,皇后親自檢查他的功課,他一向聰穎,又知分寸進退,一般皇后考校過一會兒也就溫撫一陣,或者叫他在坤寧殿用了晚膳再回梧桐苑去。 但今日午后圣人的脾氣似乎格外大,只是因為這個嗣子沒有即刻解釋清楚論語中幾句先賢之語的意思,就被罰抄一遍書。 服侍河間郡王的內侍替他研墨,他是從王府里跟著一道進宮伺候的,見郡王因為惹惱了皇后而抄書,心里也微微有些替他不值。 “郡王,您做什么要為云美人說話呢?”他嘆了一口氣,“云美人得寵,皇后不高興卻也沒有什么發泄的機會,這時節您撞上去能得什么好?” 皇帝領著自己的嗣子到長公主府游玩,皇后也不好說些什么,郡王在宮中本來也沒有什么倚仗,只有皇后對他還頗為關注,這個時候他更該小心做人才是。 河間郡王倒是對此不以為意,“阿翁,我只是說了一句父皇做得有些過了,我替云娘子分辯些什么了?” 皇后身邊的大長秋回去的時候他正好在側,大長秋也不避諱一個孩子還在,將傳旨時的一切所見所聞都同皇后說了,連皇后這樣不茍言笑的人都氣得低斥了兩句“狐媚惑主”,晚膳都沒用幾口。 他也到了隱約懂人事的年紀,知道福寧殿里白日有沐浴過的痕跡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同皇后想的倒是不一樣。 官家是天下之父,他想在自己的寢殿里面做什么,嬪妃和宮人們也不能阻攔,要是皇帝自己不愿意,就算是云娘子百般勾引也沒有用處,可如果是圣上回宮之后起意,云瀅一個女子難道還能反抗皇帝的意思嗎? 他跟隨皇帝出去的時候,圣上對云瀅便已經稍有幾分意思,反倒是云娘子在外人面前還拘束一些,皇后娘娘要怪也該怪在官家身上。 皇后聽完他的話雖沒加評價,但神色倒是平靜下來了,只是后來考?!墩撜Z子罕》時卻因為他擅自議論君父的床幃事,心思不曾完全放在圣賢書上而責罰他抄書一卷。 那一句“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也不知道是怎么戳到了皇后的心事,叫她面上顯而易見地多了幾分煩亂。 圣人也是熟讀圣賢書的,可心胸氣量也未必就達到了無欲無求的至臻境界。 他寄人籬下,心思比一般的宗室子弟更加敏感,皇后對他未必便是一片好心,若不是皇帝不準,只怕他這個時候早就被放逐到邊關去了。 窗外月光柔和地照射進來,驀然叫他想起福寧殿中那曾經見到的旖旎。 即便圣上夜間并沒有再召新人侍寢,恐怕今夜父皇的內廷之中也沒有幾位娘子能睡得安穩了。 …… 云瀅本來想著多睡些時辰的,可被云佩的消息弄的惴惴不安,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清寧殿問安。 太后積威日久,她又是太后做主的人,哪怕今日并不是后妃到清寧殿請安的時候,也得先去向太后謝恩。 所幸今日楊太妃正好也早早過來陪張太后說話,有另一個人在,總叫云瀅有幾分安心。 “嬪妾給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請安?!?/br> 她今日連珍珠花鈿也沒有戴,只稍微擦了一點香粉,畫了宮中時興的眉型,連首飾都能省則省,鬢邊只簪了兩朵象生花,謹慎得不能再謹慎了。 楊太妃正坐在太后的妝臺前,張太后反而是站在妝臺前替太妃細細勾勒眉尾的線條。 太后這樣松散地見她,想來是心情還不錯的。 “起來罷?!碧笮表怂谎?,松開楊太妃的下顎,嘖嘖稱贊:“憐憐,這么些年過去了,你瞧吾還是沒有老眼昏花的?!?/br> 云瀅偷偷瞧了一眼菱花鏡中的太妃,她隨著楊充媛住在慶和殿的時候見過楊太妃幾次,她雖然已經有五十余歲,可保養起來同未及四十的女子也不差什么,這位太妃貞靜和藹,像是已經失去了打扮的興致,并不做什么花卉彩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