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同一日,云留宮內一片清冷。聽宮人傳,南云王自奚獻帝暴斃那晚亦突發急病,高燒不退,隱隱約約口中囈語:“不要!父皇!” 太醫問診只道:“下官盡力了,一切全憑天意?!?/br> 此言不脛而走,卻無人知曉此中不過是南云王淋了整夜的冰水,似要制造出因病而命不久矣的假象,以爭取時日行事。追其根由,全因“天驚”下落…… 三日后,承奚王府傳出流言,承奚王病情惡化,王妃寢食難安,焚香禱告,后憶起姨娘處有家傳良方,便回了景門去討。 一路心神不寧,鳳兮忐忑不安,總覺得此次回門定有大事。卻不想她一進姨娘房,就見姨娘面容憔悴,一派蕭索之色。往日縱使姨娘對人再冷淡,亦藏不住一絲傲骨,一絲鮮活,周身充滿了力量,性子更是透著韌勁,而父親最愛她這一點。 姨娘坐于桌邊,呆滯的雙眼中不見人影,鳳兮一步步走進,不忍打擾,卻還是引起她的注意。只聽姨娘淡笑道:“你回來了?!倍艘酝⒉皇熳R,所言甚短,而此時新帝登基,京中耳目繁雜,王府外早已危機四伏,若非此次姨娘暗中來書“速歸,父書”,她也不會如此快再回景門,迎著眾多眼線硬找個尋覓祖傳藥房的幌子。 姨娘取出一封書信交與鳳兮,便轉了身去道:“老爺生前留下的,你看了便知?!?/br> 鳳兮一驚,忙將信打開,卻不覺指尖冰冷顫抖。 信中所言透著惜別之意,想來該是父親出征前幾日所書,字里行間并無過多透露,乍一看不過皆是囑咐之詞,并無特別。 鳳兮讀的一頭霧水,尚不解其意卻在信箋右下角驚見一印章。數道細細的弧度形成抽象的圖,如指腹上蜿蜒的紋路層層密密,卻更為扭曲,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樣式,源于一直佩帶身邊的翠玉之上…… 心下一涼,鳳兮往腰間一摸,兩塊玉石均在,一緋色,一翠綠,顏色通透,觸手一冷一溫。 一枚是談辛之所贈,一枚是奚云啟所贈,且不說談辛之贈玉時父親身故,那奚云啟所贈翠玉,她從未拿給父親過目,只不過收在身側,父親又怎會持有圖樣? 第十二章 鳳兮只一味的發愣,如玉的指尖來回輕撫那印章的紋路,腦中似隱現某些端倪卻一閃而過,卻如狂風猛力擊打窗欞,利刃一般直直穿透窗紙立時掠奪燭火燃燒的權利,余輝掩去快的令人措手不及,一室幽暗伸手不見五指,徒留燃燒的氣味纏繞鼻尖。 只見方才還冷言冷語的姨娘,竟突顯一臉疲憊,只淡淡靠在桌邊語氣透著蕭瑟:“那標記常出現于老爺公文之上,那紋路亦是權力的象征。老爺生前留下了話,不論你最終嫁與承奚王、南云王任何一人,都要將此信親手交與你……” 經此一言,鳳兮立時通體透凉,薄汗頻頻冒出,不由得跌坐在椅上,細細微喘,久久難以平息:“怎么如此……父親……” 她喃喃自語著,再難抑制之間的顫抖,抖得信紙沙沙作響。 “他為你取名鳳兮,原是希望鳳鳴于天,與真龍為舞,如此高的期望竟賦予一個……”話至此,姨娘嘲諷呵呵笑著,難掩一臉厭惡之色,狹長的眸子瞇了又瞇,雖透著女子的陰柔之美卻亦不乏鄙視。 直到此刻,鳳兮才將一切串聯,才明白這其中竟藏著驚天大事。 可,她不過一女子身又豈可有大作為,父親手持另一枚“天驚”多年,自然是知此玉可怖用途,可卻遲遲不言,偏要等化作塵埃才以其上調兵圖樣暗示? “我來告訴你為什么?!闭斝闹杏我撇欢ㄖ畷r,姨娘的聲兒依舊冷冷淡淡,尋不著一絲溫度:“景門看似滿門榮耀,可籠統算下來亦不過由一干婦孺苦撐,如此薄弱的背景緊靠老爺一身赫赫軍功維系,尚顯不足,就算你入了皇室也不過是身份平平,比起靠山頗豐的其他嬪妃根本難以上位??伞羰鞘治哲姍鄤t不同了,歷代帝王但凡有點野心亦最看重軍權、疆土,因此老爺即使知曉你手握天驚仍不點破,直至你嫁了有用之人才讓我告知一切的原因……” 父親為保萬全并未過早告知,若她身邊男子終無能懦弱亦或非帝王之才,怕這件秘密她將永遠不會知曉吧。 通過姨娘的口,一切真相巨細無遺,時至今日終點破,卻令聞者膽戰心驚,觸手的玉如燙手山芋扔也不是,藏也不是。 論說嫁妝,無外乎是玉器、佳釀、珠寶、錦衣,卻不想竟有虎符陪嫁者——景鳳兮。關于這段故事的詳細過程并未流傳于外,所知者不過三兩只,以至于后世傳說便知道:“得鳳女者,得天下?!贝氉肪亢我?,卻未果。 鳳兮靜坐一旁默不作聲,事情雖然清楚了,她卻并無捅破真相后本該有的輕松謝意,反而頓覺皮rou被撕扯般的痛疼難當,仿若周身被刺穿了無數血窟窿,汩汩膿血止不住的外溢,翻騰洶涌的兇狠叫囂,直沖腦仁,如沸騰的水燙貼每根神經。 景門雖無外戚,可避免歷史上為帝者最忌憚的外戚弄權,可權大如天的后宮嬪妃亦是隱患! 父親啊父親,你為女兒如斯考慮,您為女兒鋪了通往榮華錦繡的路,您用心良苦實另女兒辛酸唏噓不已??赡欠裣脒^,倘若女兒當真只看重兒女私情,亦或是注定一生懦弱,瞻前顧后,那這“天驚”便不再是保命仙丹,而是催命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