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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紅燭頂端的艷火透過紗帳,暈染跳躍的舞出大大小小的光圈,意識漸漸恢復的鳳兮輕呼口氣才微睜開眼眸,入目所見楓林晴雨紗帳針線密集,手下的陽雪絲被觸感溫暖、絲滑,直到手臂微抬,她才注意到自己已換上淺綠色的絹絲寢衣,腕子上的淤痕被涂抹上一層薄藥膏,再摸向發間只在發尾系了富貴結。 頭暈暈的并不痛,她輕嗅著室內的淡香,眸子一轉走下床鋪來到香爐邊,順手拿起一旁的茶水澆了上去,“嘶嘶”的冒了煙,內里焦黑一片。 “可真有心?!?/br> 寧魂香,有安眠養神的用處,耗時久工序繁雜,造價昂貴為數有限,因此成了御用之物??杉幢阌脤α巳?,也要視乎對方心靈與否。鳳兮嘲弄的輕瞥過去,一室的狼藉早被清理干凈,換上更昂貴的瓷器拱賞玩,如此老費心機,是出于往昔的情愛,還是…… 奚云啟,你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為了江山,還是為了我? 呵!鳳兮譏誚的抿嘴。 景鳳兮,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世態炎涼,人心叵測,難道你見得還少么。 隔間的紫玉簾外,低沉的談話聲淡淡傳來:“醒了么?” “回主子,四小姐連日疲累,許是還要睡上一會兒,巧月私下做主,又加了一味安神香?!甭犞曇舻故呛芄郧?,可在內間的鳳兮卻很清楚巧月所言不實,可此人為何說謊,卻不得而知。 “事情都打點好了嗎?”過了會兒,奚云啟才再度開口。 “主子請寬心,一切均處理妥當,景門那邊已經安頓好?!辈恢醯?,巧月的聲音淡然的卻隱含一種弦外之音,單單只聽這句話似乎毫無破綻,可那種語氣使鳳兮心里突涌起不安,卻說不上所以然。 “你辦事,我一向放心?!鞭稍茊⒙曇魸u漸低沉,鳳兮在內間聽不真切,可腦中卻不由自主刻畫出他含笑的唇、溢出柔光的眸子。 一聲低笑聲漾進耳中,接連一陣“悉悉索索”,鳳兮一驚連忙跑上床躺下,心跳如雷的揪著絲被,惴惴不安的張大眼隱含著期待。 紫玉簾輕微的碰撞著,身穿白色錦袍的身影緩緩而入,來人雖刻意壓低了腳步聲,鳳兮卻仍分辨的出是誰。這種不疾不徐、不緊不慢的步調闊別了三年,再聽到卻立時引發她潮水般的回憶,翻涌的難以平息。 她穩著情緒,側首看去,卻見奚云啟的身影已然直立在紗帳之外。 楓林晴雨紗帳,輕薄軟綿,似讓人可窺一二,又似看不真切,這便是此物的妙處。她甚是慶幸著奚云啟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也慶幸著不需要在此時面對他。 一道簾幕,隔著這對昔日戀人,一立一臥,氣氛靜謐的飄散著曖昧。 “鳳兮,許多事也許我很難跟你解釋,若是你能明白該有多好?!鞭稍茊⒅Z諾自語,愁苦的語氣未留一絲的傳進她耳內,激蕩著心扉再掀波漾。 “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避U躅間奚云啟似有下文,卻不再多說,欲言又止的到倒鳳兮起了燥意。 沉默,惱人的沉默。 鳳兮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奚云啟便是如此待她的?一句解釋都不愿多說?明白?他要她如何明白?用眾人都盼望她該有的蕙心蘭質,還是用她景門四女這身份該具備的大雅明慧?給了她希望,給了她溫情,卻在她要捉住最后一絲余味時,用三次大婚將其毀滅,一絲憐憫都未曾施舍,毫不姑息! 他若無意為何招惹于她?若是尚存憐惜,短短書信、寥寥數筆對他又豈是難事?或是道出苦衷,得到她的諒解,或是斬斷情絲,斷了她的念想,這兩者隨君選??赊稍茊s只給了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曖昧難辨的苦果。 恨!當然恨! 情的后果,她要不起。 恨的代價,她輸不起! 憤然的情緒止不住的奔涌而出,鳳兮越想越氣,越氣便越極力壓抑漸漸不穩的呼吸。 奚云啟淡淡的嗓音,含著溫意傳來:“是我欠了你,若你要怪也是我咎由自取,對不起?!闭f罷,他便轉身,白衣袖拂過紗帳,帶出一片漣漪,卻攪的鳳兮怒火叢生。 “懦夫!” 第七章 “懦夫!”鳳兮怒道,嗓間沙啞。 奚云啟微一頓,蕭瑟的語氣卻不顯驚訝:“你醒了?!?/br> “廢話!”鳳兮怒斥:“你說的統統是廢話!對不起?信你?不會再丟下我?很難向我解釋?事情做盡了做絕了,卻不解釋半句,你憑什么叫人相信!” 奚云啟身形震住,豁然轉身時面容沉痛:“鳳兮!” 楓林晴雨適時的遮擋兩人的視線,卻因此更惱怒了鳳兮。她玉手一揮,怒容盡顯??稍谵稍茊⒀壑袇s是霧鬢風鬟,明眸璀璨,秀美之姿迸發艷色。 奚云啟直立不語,眸中融滿了復雜。 燭光下,皇子秀雅,鳳女凄苦,相對無言。 當初,奚云啟年少英發,俊秀博采,得景門鳳兮青睞,皇子將女,郎情妾意。三年后,奚云啟榮耀依然,羽翼頗豐,面龐成熟了,氣質內斂了。而她,才受他三次大婚的打擊,后又經家門沒落的殘酷,除了怨恨無助,其它早就遠離。 鳳兮不知道在他們之間,還有何是沒變的。 江山與共,她景門必要有所依附。 可君不言,妾該如何自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