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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云州笑意不改,卻也不答,只是對我的見解表示玩味。 勾刑張了張嘴,嘆了一聲,忽而露出一臉不符合年歲的滄桑。于是在我的理解范圍內,他這是準備將那段往事掰開揉碎了和我分享的。 我掏了掏耳朵,洗耳恭聽,但是勾刑嘆氣之后什么都沒說。 這時,現場的人已經爭辯的如火如荼,正巧也有人提到了上一任的明日城城主,爭論的話題立刻轉舵。 有人說:“明日城城主和明日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有個遠房親戚曾有幸應邀為夫人作畫,他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才能抓住夫人點滴神韻,那真是連筆墨都難以形容的絕世風華,只可惜,紅顏多薄命?!?/br> 在場人無不短嘆,我也只好短嘆,余光瞄見別云州也低垂了眼眉,一臉心事。我想,他們之所以都很惆悵,多半是惆悵這樣的佳人沒有在自己懷里香消玉殞吧。思及此,我又嘆了一聲,為什么同樣身為女人,人家絕代風華我卻要在此喝粥剔牙。 這時又有人說:“聽說明日城主和夫人是遭jian人所害,城主身中數箭,夫人也被逼跳崖,真是可惜可嘆……” 我一臉悲憤的看著勾刑:“為什么自古美女多跳崖?” 勾刑一臉莫名道:“因為跳崖就尸首全無,尸首全無就是還有尸變的可能性,古來多少說書人都重視且聽下文分解?!?/br> 我還是感到疑惑,并且從自身出發:“那依你所見,我在失憶前遭受過什么事?” 勾刑分析道:“多半是你爹欠了賭債把你變賣,你生性不為傳統禮教所束縛,于是逃跑,逃跑的途中又被人賣到花樓,可惜花樓老鴇眼光挑剔,就把你分配去伙房幫忙,你吃不飽穿不暖受盡□就偷了花樓里的雞,然后再被花樓的打手追殺,被打得半死扔進河里?!?/br> 勾刑分析的頭頭是道,有論點有論證,真是讓我無從置疑,但思想就如破閘猛獸真是關也關不住,始終想不透為什么同樣身為女人,人家就是城主夫人可以日日宮斗錦衣美食,我卻要偷雞摸狗還被毒打丟棄,真是令人沒奈。 “我娘不是被逼跳崖的,是寧死不屈!” 一道童聲轉移了面紅耳赤的群雄們,眾人紛紛望去,門口正站著一個小童,唇紅齒白,雙眼怒瞪,一身青綠色長衫真是青蔥翠綠,可以想見,這個已經能將個人氣質和膽識展現自如的娃子,將來長大定會風靡無數少男少女,前途無量。 這個便是來遲的明日城城主,師云。 師云在身后眼神濃麗的冷艷女子和若干隨從的陪同下,來到空位,憋紅了臉坐下,一臉憤憤不平。群豪大多只有兩種反應,一是紅衣女子的美貌所傾倒,二是被明日夫人的寧死不屈所傾倒。 于是勾刑掃了我一眼,道:“同樣都是女人,真是云泥之差?!?/br> 我齜牙咧嘴的說不出話,他怎么不去死! 有人問:“姑娘莫非就是明月公主?” 還有人問:“城主為何說明日夫人是寧死不屈?難道另有隱情?” 更有人問:“既然三位城主都到齊了,可否為我們解惑?” 三位城主默契非常,一言不發,卻也不將目光投向對方,于是被迫的,城主周圍的隨從就成了眾目睽睽的靶子。 我真是無地自容,只好埋頭。 但我想,既然已經在此聚首,若是不說些什么實在是狗眼看人低,然后又想,別云州身為一城之主,身邊肯定不乏代言人,可惜出來匆忙,只帶了我和阿阮,所以這個重任也只好由我們承擔。 思及此,我對勾刑使了個眼色。 但勾刑一臉無辜地看著我,令我不得不獨自扛下重任。 于是我只好站起身,頂著所有人的目光,說道:“國在,人在,民心在,國王,人亡,民心亡。既然啟城已經腐朽不堪,百姓自然難以安居樂業,心散了,人散了,社稷也便散了,這樣的國家自有自取滅亡的一日,可三國卻在此時袖手旁觀,說得透徹些,也不過是為了一己私欲?;蛟S三位城主都認為站在人道主義的角度上想,這樣的國家不救也罷,救即是不救,不救即是救??蓡⒊菧缌?,兔死狐悲,將來若是三國也滅了,也不知會是如何境地,會有誰為其悲鳴?”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歷史上的評論家都是建立在當政者或前當政者的失敗基礎上的,若沒有戰爭和奴役,便沒有憤憤不平的心態,也便沒有直抒胸臆的情cao和振奮人心的言辭。但說白了,評論家只是評論家,評論的再好也只是著書立說,并不能救國救民。國家的存亡,始終還是建立在軍隊和政治基礎上的。 我本想就這一番立場不明的感言重新喚醒在場群豪的爭辯斗志,就此挽回尷尬局面,因為不管任何一個論點,都有同意和反對兩面,同意的會喝彩,反對的會辯駁。 可自我說完,現場鴉雀無聲,沒有人對我發出感嘆,也沒有如我想的一般提出質疑,皆茫然的看著我。 我想,我終于成為一個讓男人有想法卻沒有做法的女人了。 這個想法來的太遲了,覆水難收,直到師云率先出了聲:“娘!” 但見那弱小的身子突破重重圍繞,向我奔來,在我和眾人的瞪視下,毅然決然的沖進我的懷里:“娘!” 這真是我聽過的最嘶力的稱呼,包含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滿腔滿胸的悲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