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第115節
景玉點頭。 她聽說過這位臭名昭著的色魔富豪,也知道他那骯臟的航班,以及私人島嶼。 “他在1998年購買了一座私人島嶼,取名小圣詹姆斯島,”克勞斯說,“這是他的犯罪基地?!?/br> 景玉說:“我知道?!?/br> 她從網絡上能夠知道更多關于這個骯臟島嶼的一切,愛潑斯坦誘騙、甚至強迫很多未成年少女來到這個島上,扣押她們的護照,不允許她們離開。 他使用這個島嶼接待過許多名人,美國前總統克林頓、維多利亞的秘密母公司l brands的創始人les wexner,英國的安德魯王子…… “那個孤兒院院長做的事情,也是這樣,”克勞斯說,“不過,那個島嶼上的人,更偏愛年紀更小的人,無論男女?!?/br> 景玉的心臟重重一沉。 她伸手,觸碰到克勞斯金色的頭發。 這溫暖的陽光給予她繼續聽下去的力量。 “我在孤兒院中住了半年,一開始是治愈手指上的傷口,畢竟那些人只喜歡自己親手制造的傷口,而不是看被老鼠咬到潰爛的白rou,”克勞斯閉上眼睛,他短暫地想了一下,臉上并沒有痛苦,只有安寧,好像在說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他的語調如此鎮定,“孤兒院中的人并不知道上島意味著什么,院長只會告訴我們,每月過來的那些富豪們,是為了挑選合心意的孩子。他會領養他們,培養他們,給予他們溫暖的家?!?/br> “對于生活在孤兒院中的孩子來說,這是他們最大的期盼。哪怕每個月只會被帶走四個人,他們仍舊會為了這個名額而好好表現?!?/br> 景玉握住克勞斯的手。 她低頭,撫摸著他手掌心的繭子,那些克勞斯長時間訓練、拿槍后留下的繭子。 “每一個孩子都以被成功挑選走為榮,他們都想過上院長描繪的那種舒適生活,”克勞斯輕嘆口氣,“我手指傷好后,也沒有參加第二個月的‘挑選’。因為另一個金發碧眼的孩子,在我頭發上潑了油漆——那個月,他順利地得到登島的機會?!?/br> “半年后,我從報道上看到印有他尸體的照片?!?/br> 景玉喃喃:“daddy.” 克勞斯低頭:“抱歉,這些東西讓你感到惡心嗎?” 景玉搖搖頭,她深深吸一口氣:“請您繼續,我沒有關系?!?/br> 克勞斯停頓兩秒。 在清洗后,浴缸中的水已經換過一次,他重新加了溫暖的熱水,讓景玉趴在他胸膛上,撫摸著她的頭發。 “第三個月,一個從島上偷跑下來的孩子,告訴我們真相?!?/br> “島上的富人們定期來從孤兒院中尋找孩子,因為島上幾乎每天都有人受不了折磨死去?!?/br> “所謂的領養,不過是這些人編織的巨大美夢?!?/br> “他原本想拯救整個孤兒院的孩子,想要讓人跟他一塊逃出去?!?/br> “為這件事,他放棄了逃離的機會,冒險藏入貨車中重新回到孤兒院?!?/br> “但很多人不相信他的話,甚至叫來院長?!?/br> 說到這里,克勞斯眼睛一黯。 “他被拔掉牙齒和指甲,敲斷雙腿?!?/br> 景玉呼吸一頓。 克勞斯沒有告訴景玉的是,作為相信對方的一員,克勞斯偷偷跟在那些人背后,看到了這一切。 在那些人將對方扛上車準備丟出去的時候,克勞斯記下車牌,謊稱肚子痛,趁機偷偷使用醫生房間中的電話,撥打報警信息,報出車牌號碼。 這是十分冒險的舉動。 警察來了孤兒院,但并沒有確切的證據來證實這一切。 院長和那些神秘的顧客勢力過于龐大,以至于警察在收到警告的電話之后,甚至只是象征性地坐了坐。 他們連這些孤兒都沒有認真地問話,大部分時間都在和院長喝咖啡。 孤兒院內部因此展開了緊急的排查。 但在這場大排查中,無論是接警的警員,還是醫生,都沒有供出克勞斯。 這個醫生最終選擇辭職。 臨走前,這個美麗的女性挨個兒擁抱著孤兒院的每一個孩子,在到克勞斯的時候,低聲在他耳側說了兩句話。 她說:“你的小伙伴被警察順利救下,他沒有事情?!?/br> 第二句。 “保護好自己,希望我們能夠在孤兒院外見面?!?/br> …… “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克勞斯說,“院長第一次被正式起訴的時候,她在前往法庭作證的路上被槍殺?!?/br> 景玉將臉貼在他胸膛上。 受到資本cao縱的國家。 被迫害的普通人,甚至無法發出聲音。 這就是他們鼓吹的“自由”。 “意識到這些后,我開始拒絕參加每月的‘見面’,”克勞斯說,“我表現出激進、好斗的模樣,和那些孩子打架,故意剪掉、燒壞頭發,弄臟自己?!?/br> “第四個月,埃森家族的成員之一——也就是安德烈的父親,他不知道這所孤兒院的真相,捐了一筆錢,和我拍下合照?!?/br> 景玉想到什么。 她坐起來,驚叫:“我在安德烈家中看到過照片!” ——那個有著淺色頭發、被毆打到面部腫起來的孤兒。 ——身上穿著印有「曉香中餐」字樣的t恤。 ——四肢瘦的像干柴。 克勞斯說:“那就是我?!?/br> 景玉呆呆地跌坐回去。 “后來,這張照片被我的父親——也就是埃森先生發現。他發現端倪,雇傭了私家偵探,”克勞斯輕描淡寫,“他來到孤兒院,我告訴他一切?!?/br> 只用三天。 埃森先生成功得到這個孤兒院及背后組織所有的把柄,他并沒有同意對方提出的談判,而是利用人脈將對方送上“斷頭臺”和牢獄。 埃森先生用了一些同樣不光彩的手段,讓這些人遭受到比法律更重的懲罰。 克勞斯重新回到埃森家。 以唯一繼承人的身份。 埃森先生找到了陸葉真女士,他希望對方能夠幫忙照顧克勞斯。 克勞斯已經七歲了。 他對自己這個父親感到陌生,對方也并沒有對他展露出父親應該有的關愛。 埃森先生似乎天生薄情,他并不需要愛情或者親情這種東西。 僅有的女伴似乎只有醉酒后和黛安那次。 至于孩子,這是家族的責任,而在發現克勞斯之后,埃森先生更是以此為理由,謝絕了其他人為他推薦的女性。 埃森先生效仿之前莊園所有的主人,將黛安認定為莊園的女主人,為她修建漂亮的花園,將她的骨灰盒從法國接到德國,葬在風景秀麗的地方。 克勞斯并不認為這是愛。 他在七歲前沒有感受過父愛,七歲后也是這樣。 但他卻似乎遺傳到父親這部分的涼薄,不會在其他人身上懷抱有希望。 直到那個晴朗的下午,克勞斯偶然間路過一家客人稀少的中餐廳,隔著玻璃,看到貧困的、趴在餐桌上閱讀的景玉。 她穿著廉價的衣服,吃著店里提供的、賣剩下的中餐,手指因為接觸冷水而發紅、過敏。 她就像曾經的自己。 而自己,可以充當她的“daddy”。 她的白騎士。 …… 信息量好大,景玉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 在景玉摟住克勞斯脖子,想要給他一個吻的時候,克勞斯卻微笑著捂住她的嘴唇。 “小龍寶貝,”克勞斯說,“如果這個吻基于你的同情,請不要繼續,好嗎?” 景玉眼巴巴地看著他。 克勞斯先生臉上只有溫和。 “我和你分享我的過去,是基于公平,”克勞斯慢慢地說,“但我不需要因此來獲得你的同情,知道嗎,甜心?我不愿通過這種方式來留你在我身邊?!?/br> “我不想用鎖鏈、或者同情來捆住你?!?/br> “如果有東西能夠讓你心甘情愿陪伴我,我不希望它是鐐銬、或道德綁架?!?/br> “而是你對我的愛?!?/br> 他使用了如此多的否定詞。 景玉點了點頭,她從浴缸中濕淋淋地站起來,克勞斯拉住她的手腕:“怎么了?” 景玉說:“我想喝水?!?/br> 克勞斯拿起浴缸旁邊的透明玻璃瓶子:“這里還有?!?/br> 景玉說:“不夠,我想再拿瓶冰的?!?/br> 克勞斯并沒有阻攔她。 水沿著他金色的發往下落,好像幼時被人毆打后落的那場雨。 他閉上眼睛。 一分鐘后,景玉又光著腳噠噠噠地跑過來了。 她并沒有拎水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