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第33節
但是克勞斯沒有。 他陪她去了狀況糟糕的草坪,給她披上自己外套,陪著她耐心找。 對方清楚她心疼錢,還連夜訂做了一模一樣的送到警察局,假裝是她丟掉的那個。 在看到金簪的瞬間,她差點、差點都要心動了。 冷靜下來后,景玉將兩個簪子都收起來。 她決定,以后就算缺錢,也不會賣掉這兩支。 下午時分,景玉又去了釀酒廠。 她現在勉強能聽清老板那口音濃重的話語,一同去的還有瑪蒂娜,這個看上去有些削瘦的數學愛好者頭腦清晰,提前查閱了相關的法律法規。 兩個還在讀大學的女生在遇到這種狀況時候,一點兒也不弱氣,一板一眼地向老板索要未能履行合同的賠償。 老板也按照合同辦事,痛快地支付了一天的違約金—— 景玉擔憂啤酒賣不出去,簽訂的合同也謹慎,每兩天訂購一批,簽的合同也是兩天的。 這家啤酒廠籍籍無名,哪里想到被姓仝的姐弟倆背地里使壞攪和。 景玉拿著這些賠償金回去,和同學們分了分,一群人聚在一起,認真商量該怎么解決這件事。 啤酒節總共持續16天,這個階段吸引來的不僅僅是本地人,還有其他國家的人,是個推銷品牌的好機會。 事實上,景玉一開始就打起電商的主意——國內的淘寶越來越火,線上的亞馬遜,還有其他一些購物網站也在逐步被眾人接納。只要口碑和名氣有了,景玉他們的啤酒項目完全可以往外推廣,而不是僅僅只考慮線下售賣,不止局限在慕尼黑和巴伐利亞的其他城市。 這也是景玉的一個私心。 一開始她自掏腰包拿了錢、以及品牌檢測認證、轉讓的部分手續費,理所當然,這個啤酒品牌的所有者也是她的名字。 這些項目中的同學知道這些,景玉事先說明過,這些人并沒有反對。 他們只把這個當作業,但景玉把它當成了可以持續性賺錢的一個項目。 在這種情況下,景玉心焦的程度也比其他人要深。 今天沒有啤酒,沒有去特蕾西草坪,恰好克勞斯回來的早,看著景玉在房間中反復轉圈圈。 克勞斯問:“小兔子,遇到什么煩心事了?有人搶走你的蘿卜嗎?” 上帝。 景玉就等著他這句話。 她急需要傾訴,一股腦兒把自己遇到的糟糕事情全都噼里啪啦抖落出來,仍舊陷在憂愁中:“如果錯過這個節日,雖然可能不會影響小組作業的正常進行,但我總感覺自己失去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br> 克勞斯問:“確認過酒廠那邊的確無法提供嗎?” “是的,他們之前的客戶主要的是當地的酒館,最近旅行者增多,生意很紅火,”景玉說,“您也見過釀酒廠,很小,產量低,啤酒廠那邊為他們供應的酒勉強夠?!?/br> 說起來,還是現在的節日特殊。 很多人在啤酒節前往慕尼黑,然后再去往法蘭克福,行程規劃的很滿。 克勞斯慢慢地說:“對方突然買你的啤酒,準備做什么?” 景玉搖頭。 她不知道。 仝臻他們組選擇的項目是咖啡,要啤酒有什么用? 想來想去,只有給她添堵。 自己得不到,別人也別想好。 那倆人和她們母親一樣的脾氣。 “別急,過來,”克勞斯向景玉伸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我們從頭開始整理,首先,這兩天的違約金已經要回來了,對不對?甜心,你沒有損失太多,這樣想的話,會不會稍稍好些?” 景玉點頭。 “深呼吸,好,就這樣,保持鎮定,”克勞斯說,“耐心聽我說,搶走你啤酒供應的人,姓仝,對嗎?上次和你打架、剽竊你報告、中途退出的那個?” 景玉回答:“是的?!?/br> 她沒去細想克勞斯為何會知道的這樣清楚,景玉一點兒也不驚訝。 克勞斯這樣的身份,雖然沒有提,但是在第一次提出雇傭她的時候,已經調查過她的背景了吧。 景玉并不會感到意外。 克勞斯微微笑起來:“對方現在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煩,對不對?” 景玉立刻醒悟過來。 “你的意思是——”她不安,“你要動用鈔能力阻止對方的認證嗎?” “那倒不是,”克勞斯含笑看她,“不過,對方讓我的龍寶難過了這么久,負責飼養龍的人也很不開心啊。說不定,在憤怒的情況下,會動用一點點小手段,讓對方也栽個跟頭?!?/br> 景玉沒有說話,她陷入思考。 “不需要太直白地提出來,”克勞斯忽然轉移話題,問,“甜心,你明天下午有時間嗎?我們去你喜歡的國王湖旁邊那家餐廳吃飯吧?!?/br> 現在沒有酒,明天依舊沒辦法開張,景玉點點頭。 她心情稍微好些了。 這家位于國王湖畔的餐廳需要乘船到達,景玉第一次來這里吃飯就喜歡上這兒。 不同的是克勞斯喜歡這家餐廳是因為他們的食材,都是從周邊森林、湖中采摘或者獵取得到的。 而景玉喜歡,是因為餐廳供應的食物分量大,風景也好,有個漂亮且隱蔽的啤酒花園,需要穿過著色成巴伐利亞的藍白方塊拱門才能到達。 克勞斯點了涂著蘑菇醬的鹿rou、紅色的德國泡菜、水果布丁以及細嫩的烤豬rou。 他還給景玉點了一杯小麥啤酒。 景玉剛坐下不久,就看到有人穿過一張張鋪著漂亮桌布的桌子,快步走過來,笑著打招呼:“克勞斯先生,下午好,沒想到在這里遇見您?!?/br> 景玉用銀質的小刀把鹿rou切成小塊,她吃這個東西不太容易消化,剛剛咬一點,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到了一張陌生臉龐,典型的德意志長相,臉上有著深刻的皺紋,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 再往后,景玉看到了臉色迷茫的仝臻。 顯然易見,對方也是“沒想到在這里遇見”。 看上去,這個突然過來和克勞斯打招呼的人,還是仝臻今日邀請的客人。 克勞斯微笑著和對方聊了幾句天,對方態度始終很恭敬。 克勞斯主動為他介紹起景玉:“這是jemma,我的女友;jemma,這是赫爾穆特先生?!?/br> 景玉慢慢想起來了。 這個聽起來十分嚴肅的赫爾穆特先生有著不同尋常的身份,他是審核認證仝臻那款咖啡機構的重要負責人。 坦白來說,景玉先前也和德國的一些機構人員打過交道,印象就是刻板、冷漠。 和德國的官僚機構交涉,都必須要有禮貌而且堅定,他們大多十分嚴肅,不喜歡開玩笑。 景玉聽說過一個例子,德國流行歌手兼音樂制作人dieter bohien就曾因為對警察使用“du(你)”而不是“sie(您)”而受到指控,警察認為他的行為帶有攻擊性,將他告上法庭。 但今天的赫爾穆特先生很親切,他甚至還夸贊了景玉胸前佩戴的胸針很別致。 其實這個胸針并不少見,景玉逛街時候曾遇到過三位淑女佩戴著同款。 每天和很多人打交道的赫爾穆特先生,卻連連贊美,說這枚胸針是他第一次見、如此的獨特美麗。 克勞斯與赫爾穆特先生聊了許多,馬球、狩獵、某支股票、酒,到了最后一個話題的時候,克勞斯輕描淡寫地提到一句,景玉很喜歡喝酒,但因為最近啤酒節的舉行,她喜歡喝的那款、來自小釀酒廠、帶著葡萄味的小麥啤酒無法供應。 赫爾穆特詫異:“為什么會買不到?” 不遠處的仝臻臉色很差,身形狠狠晃了一下。 景玉沒有看他,她蘸著蘑菇醬,慢慢地吃掉了一塊切好的鹿rou。 克勞斯說:“大概是供應不足吧?!?/br> 說到這里,他沒有繼續細談,而是面色如常地聊起前不久射擊俱樂部的趣事。 克勞斯沒有提仝臻的事情,赫爾穆特也沒有說什么。 但在回慕尼黑的車上,仝臻氣急敗壞地給景玉打來電話:“你到底想做什么?” 景玉看著自己手指:“你覺著呢?” 她結束了通話。 當天晚上,剛剛洗過澡,景玉就接到了釀酒廠那邊的電話。 對方欣喜不已地告訴景玉,對方取消了訂單,付了一部分違約金,明天就能恢復正常的啤酒供應。 景玉松了口氣。 她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克勞斯,克勞斯看著她喜滋滋的表情,稱贊完她的表現后,才問她:“那你有沒有從這件事體會到了什么?” 景玉苦思冥想:“金錢果然無所不能?” 克勞斯彈了下她額頭:“寶貝,認真想?!?/br> 景玉認真不起來,她現在開心到快要爆炸了,忍不住抱住克勞斯的腰,頭在他胸膛上蹭上好幾下:“英俊的克勞斯先生是萬能的?!?/br> “別以為說好話我就會放過你,”克勞斯拍拍她背部,“老實點,站好,這可是你第一次做生意,認真總結一下?!?/br> 他的語氣簡直像極了老師,在考試失利后,盤問學生,要求學生提交自己的錯誤分析報告。 景玉站好,開始回顧自己的失利。 首先是合同簽的疏忽,景玉一開始太謹慎,沒有簽長期合約——至少要供滿整個啤酒節的長約。 算起來,也是她第一次做生意,魄力不夠。 其次,景玉的保密工作做的不行,仝臻這么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啤酒廠,也算是一種失職。 最后,景玉沒有想過應急方案,導致意外發生后,焦頭爛額,沒有做好準備。從側面證明她心態還是不夠優秀,不夠沉著、冷靜。 …… 景玉一邊回想,一邊慢慢地把這次得到的教訓總結出來。 克勞斯贊許地看她:“說的對,甜心,不過你還忘了一點。如果有捷徑要走,一定試著去走走,好嗎?” 景玉脫口而出:“您所說的捷徑指的是您、還是那位赫爾穆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