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花落,滄?;ㄩ_ 第32節
“我可以變成你師尊,你看清楚了他的樣子,再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br> 然后,青龍在一片山脈旁停下,放我下來,轉而化成了煙霧。漸漸地,有一個人影從煙霧中出來??匆娯窛傻哪?,我驚愕地捂住了口:“怎么可能如此像?” “你現在如何作想?” 看見眼前這雙眼睛,我的心又跟被小鋸子抽拉一般,痛得不得不用手去按胸口。我道:“還是很難過?!?/br> “還是什么都不想要么?”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站得這么近,我一時緊張得難以呼吸,下意識后退躲避。誰知,他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去,另一只手摟住我的后腰,然后垂下頭,重重吻住我的唇。聽見自己發出了一聲受驚小獸般的叫聲,我立即掙扎著想要躲開,他卻加倍用力將我鉗制住。然后,他嘴唇松開些許,貼著我的雙唇,低低地說道:“這個,不想要么?!?/br> 腦海中,只剩一片空白。他深情的凝視令我知道,這不是師尊。師尊永遠都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盡管如此,因為兩個人實在太像,我的渾身乃至心臟,都在微微發抖。見我沒有反應,他低頭快速輕吻我兩下,便一邊摩擦著我的嘴唇,一邊將舌頭探了進來。兩人舌尖相碰的那一刻,我感覺心臟狂跳到快壞掉了,悶哼一聲,別開頭道:“不行,不行,這真的不行……” “薇兒,轉過來?!?/br> 雖然還是命令的口吻,卻令人莫名感到纏綿,我從頭皮到尾椎都如電流擊過。我不受控制地把頭轉回去。他抬起我的下巴,再次吻了下來。這一回并未變得好一些。他只象征性地與我溫柔交纏片刻,便狂野地、粗魯地吻下去。我真的知道,這是高高在上的胤澤神尊絕對做不出的事。然而,卻像是中了罌粟花的毒,產生了被他熱情灼燒著的錯覺。心疼得快要窒息了,卻如同渾身灌了最甜的蜂蜜…… 最后,我頹然地坐在地上,垂下腦袋,一直抹著眼淚。發現真相以后,我并沒比之前輕松多少,反而更絕望了。 “真的不行,他是我的師尊啊……我視他如父,真的不能做出這種違背倫理的事……” “倘若他對你有超出師徒情誼的感情,你還是這樣想么?” 我使勁搖頭:“他不會的,他不喜歡我……” “你沒問過他,又怎會知道?” “我不想問他。我只想當他的徒兒?!?/br> “你的反應可不像是只想當徒兒?!彼}默良久,仿佛在試探一般,“若他想娶你為妻,你會答應么?!?/br> 第34章 重返溯昭(補全) 盡管只是幻象,坦白了也沒有關系。但是,這份感情若再不壓抑下去,下次見面,我會再無顏見他。 “不會?!蔽铱粗鴾I水一次次模糊視線,又一滴滴落在地上,“胤澤神尊,他是我的師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敬他,崇拜他,但絕不會想要嫁給他?!?/br> 這時,我的包裹動了動,玄月從里面伸出顆小腦袋,不解地看看我,又扭過腦袋看看青龍。青龍在我對面站了許久,始終無言。終于,他在玄月頭上摸了一下,轉身化龍,一馳飛入高空。 他一下便沒了蹤影,我的淚水卻始終止不住。其實不過是一個無意義的試探,師尊本人并不知道,為何我會這樣難過?想起方才自己方寸大亂,魂飛魄散的反應,我更覺得絕望,大聲哭出來。 玄月也急了,咬著我的袖口,用爪子指了指不遠處的空中國度。我順勢望過去,突然沒了眼淚——那是溯昭!我的家鄉溯昭!原來,青龍大人早已把我送了回來,剛才化身師尊,不過是在逗我開心。 等等,這是怎么回事?我渾身僵了一下。剛才,我居然被青龍大人親了……這大色龍?。?! 和翰墨在溯昭城門外會過面,我們決定分頭行動。他先去搬救兵,我則靠法術偷偷潛入紫潮宮,追尋開軒君的蹤跡。然而,這一路從城門飛到紫潮宮,我的心情卻上下起伏了無數次。 溯昭,被神庇佑的水之國度,本應生機勃勃,花好月圓。但在此處,我只能看見滿目蕭條,半城傾頹。 洛水上,水光粼粼,倒映出來的,不再是撥弄箜篌的美麗女子,而是飛沙走石的荒漠;泛黃的空中,不再有那么多佩劍持琴的溯昭氏舞水登天,唯剩稀疏的靈鶴飛得漫無目的;偶有玄鳥從紫潮宮里匆匆離去,也不愿在任何地方逗留;空中城鎮的楚館秦樓,早已只剩斷壁殘垣,放眼望去,一整條街只有個賣唱的女子,唱著一首凄婉的曲子,衣衫襤褸的老者路過,在她的銅樽中丟下一顆翁珀,便倚墻駐足傾聽,不再離開…… 盡管之前翰墨已跟我描述過溯昭的現狀,但這眼前的每一幕畫面,還是令我瞠目結舌。遙想十年前,溯昭正逢盛世,國運昌隆,天下大治。大祭司思伯出海取經,父王推行“珀絨兼行”制,為鼓勵更多人來此,大量減免異族住民賦稅,史官將此記載為“昭華之治”。 如今,十年,才過了僅僅十年,溯昭已變成了這個樣子。這種悲涼,豈是僅僅心痛二字可以描述…… 想到這一切都是開軒君干的好事,新仇加舊恨,那股發自內心的火氣便不斷涌出,讓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 為了不被這些情景干擾,我加快前進速度,抵達紫潮宮。沒想到自己運氣大好,剛一爬上開軒君的宮殿上方,便看見他鬼鬼祟祟地溜出來,跑到一個枯井旁,施展法術,將一面錦幡插在地上。 然后,錦幡下方出現冰藍色的法陣,他往四周看了一眼,踩入法陣,整個人就消失了。在里面待了不足一盞茶時間,他又悄悄走出來,正伸出手想再度施法,殿內卻傳來了二姐的聲音:“人呢,怎么轉眼不見了?” “陛下,我在這里!”開軒君急沖沖說道,回頭看了一眼那錦幡,無暇顧及,便回到了殿內。 我趕緊跳下來,靠近那法陣想看個仔細,卻不小心被它吸了進去。 四周的景象迅速扭曲,進入夢境般,我重新抵達的,是個深黑色的虛空世界。身后有一個橢圓形出口,面前有一條長長的凌光道路。往前走了一段,周圍環境一閃,我又進入了一個深紫色的世界,身后同樣有一道門。 就這樣不斷前行了數道門,里面的顏色越來越淺,卻什么也沒有,我覺得有些無趣,想要離去,卻聽見有女人幽怨地哭道:“還我,還我,把他還給我……” 這聲音凄厲至極,我被嚇了一跳,回頭,卻看見一個女人離我不足一米遠。她身穿錦繡深衣,卻彎腰駝背,蓬頭垢面,抱著一團棉被,眼睛是血紅色,活脫脫一頭母獸:“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那只剩紅色的眼眶里,流下了血淚,乍一眼看去,就像是被剜去雙眼。我被嚇得后退幾步,她卻伸長了手,步步逼近:“還給我,你這個狼心狗肺的魔,把他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 她揮舞下來的爪子,伴隨著最后嘶聲的尖叫,速度實在太快,我沒能閃開。原本以為臉會掛彩,卻發現她整個人就像一團光,已穿過了我的身體,跑到了另一頭去:“還我孩子,還我孩子!不要奪走我的孩子……”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被這恐怖的神形嚇得不輕。掉頭發現,她似乎根本看不見我,只是拖著被子,像瘋子一樣到處亂抓。她這副模樣,令我想起了上一次中邪的傅臣之。 忽然覺得這里極不安全,我轉身原路返回,逃出了這個詭異的地方。 然而出來時,我正巧碰到回來的開軒君。 他快速收了錦幡和陣法,質問道:“你都看到了什么?”而后他愣了一下,眼中的情緒復雜已極:“……洛薇?” “對,是我?!蔽一厮粋€淺淺的微笑,“托你的福,我沒死?!?/br> “很好,那就再死一次吧?!?/br> 他伸手,正準備施展法術,卻看了我身后一眼,轉而把手捂在胸口:“洛薇,真是你?你不是死了嗎?” 不用想,二姐在我身后。十年未見,我還是感到十分忐忑,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去,面對身后年輕的溯昭帝。 二姐穿著帝王的玄色長袍,一頭青發垂在肩上,瘦得如柳扶風,眉目間滿是震驚:“……薇薇?怎么可能……我、我是看錯了么?” 我道:“二姐你沒看錯。我沒死,而是去拜了師?!?/br> 很顯然,二姐已有些反應不過來:“拜師?” “對。這十年,我可是沒有一天沒想到家鄉。只要想到有個人令我們國破家亡,我就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br> 二姐道:“你說的人,可是傅臣之?” “不,是他?!蔽衣D過頭去,充滿殺意地指向開軒君。 想來是師尊的名號確實有些瘆人,開軒君吞了口唾沫,卻迅速掩飾情緒,指了指自己,露出慣有的輕松微笑:“在下?薇薇妹子,你開什么玩笑?這十年你jiejie傷心欲絕,我看她如此,恨不得你們全部活過來,怎可能會想讓你國破家亡?!?/br> “還嘴硬!你當初設計害死我父母,挑撥我們手足之情,差點害死我,把溯昭弄成現在的鬼樣子,還有臉說大放厥詞!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現在我就殺了你!” 我一揮手,他身后的池水沖出來,化冰直擊他頭頂,但另一道術法卻巧妙地將冰化水,再將水引回池中。我回頭,憤然道:“二姐,你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選擇相信他而不是你的親meimei?” 二姐道:“薇薇,其實你能平安回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你是我的親meimei,我自然相信你,但他是我的丈夫,事關重大,你可否拿出證據?你若所言屬實,不用你動手,我會親自除了他,但這些事若子虛烏有,你卻想殺了你姐夫,我也不能坐視不理?!?/br> “證據我有?!?/br> 當夜,二姐召集了所有將相侯司,在紫潮宮殿內聚集。 我把玄月抱出來,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文書:“這是生死簿手抄單頁,是我師尊從閻羅王那里要來的,上面有幽都的印章和判官的批注。玄月,也就是我懷里這只小窮奇,它的父母被如岳翁引到仙界北境,親手殺死,但他們卻沒有除掉虎崽玄月,而是把它丟到了其它老虎窩里,故意轉手給虎崽商。后來我在虎崽鋪看見了玄月,很喜歡它,卻沒錢買,是開軒君出錢幫我買的?!?/br> 見開軒君不語,我道:“開軒君,你現在一定在掙扎對么,若是否認,萬一我找到買虎當夜路過的住民作證,你就解釋不清楚了。但若承認,又可能會有更多馬腳露出來?!?/br> 開軒君笑道:“不,小王姬,您誤會了。在下只是在努力思索這其中的關系。幫小王姬出錢買了小老虎,便要被曲解成與如岳翁同流合污,是如此理解的么?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br> 我道:“當初你來溯昭,同我父王是如何說的?” 開軒君道:“這么久的事,我怎么可能記得?!?/br> 我朝一旁的典司攤開手。他走過來,畢恭畢敬地在我手中放下一個卷軸。 我慢慢打開那卷軸,目光卻不離開軒君,見他越來越不安,我才遲遲說道:“這是當年典司記下的筆錄。父王問你近況如何,你說:‘近三年來,在下一直游歷四海,吟詩品酒,不曾返回天界。唯一見過的仙,便是同樣下凡的文曲星,實是有愧于仙名?!瘽M篇謊言,其實你早與如岳翁有勾結!” 開軒君道:“在下當年所言的確屬實,既然根本不曾到回過仙界,又如何與玄武之天的如岳翁勾結?” “如岳翁可從未說過他是玄武之天的仙?!?/br> “如岳翁名聲不小,只要是個仙,都知道他住紫微城,有何奇怪之處?”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撒謊說,自己三年不曾跨入仙界。實際那之前,你根本就在紫微城!你一開始便欺騙我父王,說你三年未歸仙界,只見過文曲星,是做賊心虛吧?” “在下確實三年不曾跨入仙界,不懂你為何要說在下在紫微城。你可有何證據?” “因為當年你去紫微城,曾在天仙醪館買下一壺神龜釀,神龜釀價格昂貴,任何買家都需要在簿上登記,這上面,又正好有你的名字?!蔽矣殖槌鲆粡埣?,放在他面前,指了一下有他名字的那一行,“這,你又如何解釋?” 開軒君臉色蒼白道:“在下不記得有這么一回事。這是什么,若無特殊指令,紫微城天仙醪館的名冊,除了老板,就只有仙尊有權翻閱,你連仙都不是,怎么可能把這個弄到手?這其中恐怕有假?!闭f到后面,他也變得胸有成竹了許多。 我道:“我師尊與仙尊關系好得很,我不過帶了師尊一句話過去,仙尊便把這名冊給我了。你說有假么?” “胡說八道,毫無證據,你以為隨便寫一個有在下名字的清單,便可以忽悠眾人么?我看,你那閻羅王的文書怕也是假的?!?/br> “這樣希望它是假的么。那我來證實給你看看?!蔽野盐臅蜷_,對身旁的人道,“送火?!?/br> 一旁的侍衛端出火盆,我把文書丟進去,只見那張紙在熊熊烈火中漂浮,卻絲毫不見損壞。我道:“判官特產,閻羅紙,這字也燒不化。你是仙,應該比在場誰都懂這并非贗品?!?/br> “那天仙醪館那張呢?你又如何證明它是真的?” 我笑道:“我不用證明它是真的,因為它就是假的?!?/br> 開軒君驚道:“什么……” “就你這種沒地位的仙,能記住你的人可真不多。在仙界混了足足十年,我才向一個人打聽到,你的愛好是喝酒。因此,就編了方才這一段事來騙騙你,沒想到你真信了。其實,我連玄武之天都沒有去過,到哪里去弄這名冊來啊。瞧你被嚇得,看這臉色,跟這比比看哪個更白?”我把那張紙放到他臉側。 他猛地撥開手道:“既然是假的,已證明我沒去過紫微城,這場鬧劇可以結束了罷!” “還沒呢?,F在我還要告訴你,不僅這天仙醪館的名目是假的,連這筆錄也是假的?!蔽夷眠^卷軸,轉過來對著他,同時滾瓜爛熟地背誦道,“當年,父王問你近況如何,你說的是:‘近三年來,在下一直在玄武之天紫微城,吟詩品酒,卻極少離開天仙醪館。唯一有幸結交的仙,便文曲星,實是有愧于仙名?!?/br> “什么……”二姐從王座站起來,一個踉蹌,差點摔下階來。 這下,開軒君的臉色是真正比紙還白,他指著我,顫聲道:“你、你玩我……” “對,我就玩你。才過了十年,那么重要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凈,簡直遲鈍如牛,愚蠢如豬,還好意思占著溯昭璽不放?!蔽页斐鍪?,“把璽還來。然后給本小王姬跪下,受死?!?/br> 誰知,開軒君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洛薇,就算是在下做的,那又怎樣?現在帝王璽在在下手里,也就是說,即便是你jiejie也無法動在下一根汗毛。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在下倒要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樣!” “你、你——”二姐指著他,氣急發病,一口鮮血吐出來。 我趕緊與人一同前去照料二姐,好不容易將她安頓好,開軒君那小人得志的瘋狂笑聲,卻始終不曾停過。我忍無可忍,雙手擊掌,把丞相叫了過來道:“如遇此等情況,本小王姬該當如何是好?” 丞相道:“若溯昭帝或持璽之人做了罪大惡極、大逆不道之事,前王位繼承候選者,可以向其進行武力挑戰,并奪回帝位與王璽?!?/br> “那開軒君如今所作所為,可算罪大惡極、大逆不道?” “可謂窮兇極惡?!?/br> 我道:“開軒君,聽到了么?” 開軒君猙獰笑道:“求之不得。十年前沒親手殺了你,是我不好,怕臟了自己的手。不過,今天再殺也不遲?!?/br> 接著,我們在眾人的擁護下,走到紫潮殿外。我大聲說道:“開軒君手中有魔物,可以通向一個恐怖異界,想他早已是個半魔。待我將他逼出原型,也便不再是我們崇敬的仙。屆時,你們可以親手將他碎尸萬段,也不用怕被滄瀛神懲罰?!?/br> 聽見熱烈的掌聲,開軒君勃然大怒,雙手交握在胸,伸出食指,一股強風從地面涌出,揚起他的頭發。青絲尚在飛舞,這陣狂風已卷起滿地土礫,形成一道沙暴魔掌,張開五指,朝我襲來。我伸出雙臂,手心朝向自己,勾出一道水幕,輕而易舉化解了他的攻擊。然后,一手輕推出水紋使自己后退,另一手指向他,召喚洛水形成冰柱,從他頭頂落下,他立即變化法術,抵御攻擊,但反應稍遲了一些,還是被冰柱擦傷了臉。 他有些狼狽地跌了幾步,擦掉臉上的血跡,抬頭看了一眼山嶺,一下卷起袖袍,飛了上去。料到他是想從高處下手,我也跟著飛上去,站在他對面的山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