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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時昱攥緊了手里的布包,冷汗淋漓而下,他忍不住悶哼一聲,卻咬著牙一動不動。 待醫者處理完畢,他揮手,眾人躬身退下。才從床頭暗格里拿出一個雕花木匣。 他把匣子打開,里面是一疊厚厚的信紙。他拿出最上面的一張,靜靜地看。 “阿姊,京城的菊花都開了,那些人舉辦了賞菊宴,他們說花好看,但我覺得沒有你好看。 我不喜歡秋天,因為我們分別就是在秋天。但山上的楓葉很紅,你肯定很喜歡。 三皇子死了,因為他想弄死我,所以我就先把他弄死了。我不想死,我還沒有封王,我還沒有去接你,阿姊,你等我去接你?!?/br> 他一張一張地看,匣子里厚厚的一疊,全是他沒有送出去的書信。 直到最后一張看完放進去。才摸著匣子的花紋,輕輕地抽泣了一聲。 他不敢送出去,京城里的那些人,各個是聞血的蒼蠅,讓他們知道自己和阿姊的關系,人定會攪得她不得安寧。 只希望自己能趕緊解決了這些麻煩,娶阿姊為妻。他現在可以給她比多羅王府更好的生活了。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門外守著的小李子聽到這聲抽泣,打了個抖,非但沒對自己的主子升起憐惜,還在心里為那個惹他嘆氣的人默哀。 …… 太后這兩日身體不適,金蟾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前,端湯喂藥。 “咳,好孩子?!碧笈呐乃氖郑骸盎首婺概率菦]幾日活頭,趁著如今頭腦還清醒,把你的婚事定下來,你嫁人了,我也好安心?!?/br> “祖母,你不要這樣說?!彼曇暨煅?。 她想這世上的因果是否如此精確,她上輩子讓別人飽受離別的痛苦,這輩子就要成為那個等待的人,看著所愛的人一個一個離去。 太后輕笑:“傻孩子,哭什么呢?生老病死是常有的事兒啊,我本來,早就想隨先帝而去,但我放心不下。如今看來,還好留了下來,不然我的金珠怎么辦,我的金蟾又該怎么辦?!?/br> “皇祖母!”金蟾再也忍不住眼淚。 太后替她擦去淚珠:“別哭了,聽我說,你如今已十六,正是說親的好時候。祖母知道你在宮里過得不快,淳安王博果耳,品行溫良,性子敦厚,你嫁給他,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別再回來了?!?/br> 這是一個長輩的好意,她不忍拒絕,更不能拒絕,更何況她早已對自己嫁人有了覺悟,這是古代,不會有大齡剩女,更不會有人逼你去相親。 只會給你一紙婚書,讓你就那么嫁了。 比起被皇帝指給哪個年過半百的大臣,她相信太后的眼光和對她的心意。 金蟾在太后的安排下,慈安宮見了淳安王博果耳一面。 這是個身材高大卻溫和的少年,和她一樣父母早逝,早早承爵。 “我的封地在西南,”少年古銅色的臉上露出一抹靦腆:“有些濕熱,但我已經命人改建王府,還望公主不要嫌棄?!?/br> 十分務實又體貼的少年,但他恐怕不知道,她這個公主徒有虛名,不僅無法給他帶來榮耀,說不定還會招來厭棄。 “你應當聽說過,”她輕聲開口:“皇上不喜歡我,可能也會連帶著不喜歡你?!?。 他搖搖頭,表示他不在意:“邊陲小地,不值得惦記,我也不常到大都來,我們過自己的日子便是,皇上……不要緊的?!?/br> 她第一次正視起這個少年,眉眼方正,很平常的長相,但眸光溫潤清正。 這一刻她不得不再次贊嘆起太后的眼光,溫和但不懦弱,穩重又有擔當。 她何其有幸,先后得他們庇佑。 太后強撐著為他們交換了庚貼,就再沒有起來。 建安四十六年冬,東臨國福禧太后病逝,享年六十三歲。 金蟾在這個宮里,第一次感到寒冷。 博果耳留在大都一個月,等喪事辦完才啟程回封地。 這一個月里,他們雖無法見面,他卻常常送東西書信來,希望她能展顏。她時?;匦?,兩人一來一往間熟悉不少。 郊外的小路上,她看著一身大氅的博果耳:“路上小心啊?!?/br> 他點點頭,眸光溫和:“你不要再傷心了,出孝后我就遣人來接你。我們以后好好過日子,都會好的?!?/br> 金蟾露出了這么多日來的第一個笑容,輕聲應道:“好?!?/br> 博果耳翻身上馬,金蟾看著他帶著隨從遠去的背影,突然問旁邊的杜鵑:“你說他還會回來嗎?” 杜鵑嚇了一大跳:“公主您在說什么呢!怎么會不回來。王爺還要來娶你啊?!?/br> 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條路太讓人傷感?!?/br> 杜鵑知道她想起了姬時昱,勸道:“公主不要擔心,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時昱公子定能化險為夷?!?/br> 第11章 東臨的孝期只有一年。金蟾脫去孝服的第二天,杜鵑從外頭匆匆趕來:“公主,不好了,皇上剛才下旨,賜五公主于淳安王博果耳為妻?!?/br> 金蟾動作一頓:“淳安王怎么說?”博果耳已于三天前到達京城,準備聘娶事宜。 “王爺說太后已為他與公主交換庚貼,不能娶五公主。但皇上說既無懿旨,也未下聘,當是戲言,做不得真??隙ㄊ钦溴锬锎盗苏眍^風,這是臉面都不要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