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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殺死他們,只是因為奪取他們的生命、欣賞他們的痛苦本身,便已經是無聊。 不遠處,傳來女人牙齒打架的聲音。管家斯賓塞回過頭來,意外地發現那是隨著維德出宮、這時終于趕到這里的莉莉絲。莉莉絲臉上的骨面具尚未消退,衣角有被長刀劃過的痕跡,看起來她方才在郊外同維德一起,遭遇了那場襲擊。 莉莉絲就如諸多亡靈族,平日里冷漠到像是缺乏感情的假人??扇缃?,她蒼白的臉上滿是因方才的殺戮所帶來的潮紅,呼吸也急促,銀色雙眸因愉悅而亮得驚人,像是還沒從之前的血色中緩過神來。 只有她死死掐進自己掌心的指甲、和發抖的雙肩表明著,如今她在盡最大努力克制著自己被喚起的殺癮,且幾乎到了無法抑制的邊緣。 對殺戮成癮、沉迷于血與戰,本就是亡靈族的宿命。 盡管方才那些襲擊者的死亡,絕大多數都是由維德一人所為。 王與西塞爾家族發生沖突,提前回宮,在路上,遇見了埋伏。她用沙啞的聲音道,王在亡靈化后,擊敗了他們,將幕后黑手抓出來,掛在馬車后游街。 你沒事吧?管家小心道。他看著如今竭力克制自己的莉莉絲。 莉莉絲搖搖頭,道:今天是滿月,滿月,是亡靈族的殺欲最旺盛之時我會克制自己。只是王他 她低聲道:他在亡靈化后的冷靜,實在是讓我害怕。那些敵人幾乎都是由他所殺死,可 他的反應,卻只像是毫無感情地、枯燥地收割生命。 那不是至高的亡靈,而是死神! 莉莉絲又想起了在郊外的那一幕幕,身體再次因興奮而打起了冷戰。 我會找一個地下室關住自己。莉莉絲避免著自己看向滿月,道,我需要很多冷水,來冷靜我自己。至于王 雖然他的反應在他解除亡靈化之前,你們都不要靠近他。莉莉絲說,希望今晚沒有血月。 血月? 殺意在血月的疊加下,會使任何亡靈族失控,被自己的本能與血欲所支配,越是高等的亡靈族,越會與血月產生更高的共鳴。尤其是方才,王經歷了那樣的戰斗。雖然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但那或許只是這些獵物不稱心意。有時候,一只高等的獵物,足夠抵消上萬的劣等莉莉絲又開始發抖,聲音也越來越沙啞,神智渙散,像是喃喃自語,即使是旁觀的我,也已經我必須走了,抱歉。 管家斯賓塞點頭,他看著莉莉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維德躺在浴池里,銀色雙眼漠然看著天空。 在亡靈化后,他的確感覺自己變成了另一種存在。擁有另一套邏輯、另一種思維、沉浸于另一個世界的 存在。 滿月的光落在他身上,隱約之間帶了些不詳的紅。 灰色。 他想。 亡靈族所看見的世界只有黑白灰,與敵人流出血的猩紅。如今映在他眼里的世界,只有灰色。 那些暗紅的血,于他而言,也只是灰色。 所有的死亡,所有的尸體,所有對生命的奪取都是灰色與無機質的。 他忽然想到了一雙酒紅的眼。 那一刻,他的身體竟然不自覺地 興奮地震顫了起來。 維德從浴池里出來。他披上睡衣,向著一個方向走去。滿月光映在他的后頸上,那慘白的顏色在隱隱之間,已經變成血紅。 那是一輪血月! 作者有話要說: 下集預告: 路希安:我差點兒就死在這兒。 小劇場: 維德(對路希安):我只對你有感覺(殺意),開心嗎? 路希安:你想讓我謝謝你? 別人是: 萬千的人都是灰色的,我只喜歡我老婆 維德是: 萬千的人都是無聊到不屑于被奪取生命的蟲豸,我只想虐想殺路希安 負青天,絕了(大拇指) 作者評價:別看你現在只想虐他,等后期你只想讓他快♂樂 想到一句宛如愛意般絕美的殺意,維德的狀態倒是與這句話的字面意思很像 第18章 逢生 路希安的雙眸曾經是綠色的。 像是上好的祖母綠,鑲嵌在了那雙眼眶里。那雙眼每次看向旁人時,都仿佛帶著笑意。 或是溫柔,或是高傲的笑意。 如今祖母綠化開,被染上別的顏色。他的雙眸,是兩汪酒紅。 兩汪酒紅波光盈盈,如有漣漪蕩漾,讓人情不自禁就想看見 它們流露驚恐、或流淚的模樣。 因他流淚、因他痛苦只因他流淚、只因他痛苦的模樣。 血月映照在維德的身上,骨面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露出的銀眸卻亮得發燙。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震顫。 他想起自己在莊園里,少年路希安在與養叔父談話時,向著野玫瑰叢邊看來、看見了自己、對自己微微一笑的表情,他想起自己被釘住手腳、投入流亡時,城樓上路希安冷漠的表情。他想起圣殿里,他咬下去時,路希安那種驚恐、仿佛一切都失去掌握、只能在他懷里發抖的表情 他想起自己流亡、不慎進入亡靈族族地的時候。 亡靈族族地只有黑夜,慘白的月,白沙,漆黑沼澤,與冰涼的風。無數漆黑的石碑塔屹立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像是一座座大型墳墓。 那便是亡靈族的所有景色。 沼澤里沉睡著無數亡靈,就連白沙也是不安全的,其中或許有隱藏的沼澤,或許有不時流動旋轉、將人卷進地下不知處的沙渦,或許有隱藏的獵食者亡靈。 這里是全然弱rou強食的地方,能夠溫暖冰冷的,只有血與死。 他坐在沙丘上,手掌撫著新生的骨面。方才試圖偷襲他、卻被他殺死的那只也戴著骨面的亡靈說,只有最高等的亡靈,才能凝結出最精致的骨面。 那只亡靈殺死了亡靈族的祭祀,奪走了被亡靈們爭奪的圣物。維德低下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已然被他捏碎的那枚風鈴。 臨死前,那只亡靈說,沒有人能融合那滴血。所有非亡靈族的生靈吞下它,會變成寂靜的灰色污泥。所有以強烈的殺戮信念支撐著自己的亡靈吞下它,會變成只知道殺戮、最終在殺死自己的過程中獲得極致快感的怪物。 那滴神血已經進入了他的胸腔。當它回歸的那一刻,方才因死亡而覺醒的墮神血脈,在欣喜地告訴他,這份權柄原本就屬于他。 你的先祖曾是創世之神,祂賜予光、賜予暗、賜予生與死,以生育之能創造十大種族,開辟空間賜予它們不同的生存地,允諾它們成為新神的權力??赡切┍百v的生靈不知滿足,它們為了神的力量,吞吃了祂、瓜分了祂、污蔑祂為墮神,將祂權柄凝結成的血分開奪走,并恬不知恥地稱其為圣物,只為阻攔祂的復生 你是真神的血脈,你生來就具有成神的使命,你不屬于任何種族!你的使命便是取回這十滴血,回收這個世界,從地獄中涅槃歸來! 神血改造著他的身體,將大量的知識與力量注入他的體內。他眼前的世界也隨之發生改變。 他漠然地看著這一世界,意識到自己已經躍升到另一個凝視世界的角度。 灰色、黑白、生命、死亡、無機質一切都是那樣的無趣。 那是掌握死的神明的凝視。 他曾經的朋友、曾經的仇人、愚蠢的民眾都變成了另一種生物,與他不同的灰色生物。神明可隨意掠取他們的生命,卻不會因碾死蟲豸而感到快意。 在那強烈的、幾乎要將他裹挾到天性天平另一邊的、導致他失控成為恐怖灰色污泥的傾斜感中,他忽然看見了一點鮮紅。 路希安。 那是路希安的血與rou。 灰暗的青年開始顫栗。 止不住興奮地顫栗。 他想要切開他的身體,看見那灼人的鮮紅。 那一刻,所有的意識與天平回歸。黑發青年漠然抬頭,黑色霧氣環繞著他,修復著他身上的傷口。 銀灰從他的眸中褪去,最終轉為墮神血脈的猩紅。 他終于完成了第一份融合,成為了雙眸猩紅的怪物。 維德推開房間門。室內的窗簾半掩著,他看見沐浴在血紅月輝中的路希安。 他的仇人、他的養堂兄、曾伴著他走過整個年少時的伙伴、承載他所有為人的殺意與恨意的羈絆。 如今卻是沒有靈魂的軀殼,只在他掌心中、仰仗他的血脈而維持著不死之身的囚徒。 可即使這樣,光是想到殺死他這件事,已經足夠讓所有的血管都興奮起來。 殺了他。 神血在他的胸腔中涌動。 殺了他去殺了他!去看見他的紅色,去獲得那份極樂! 血月下,黑衣的死神走向他唯一的殺意。他曾無數次幻想過他的死亡,幻想他被撕裂,流露恐懼在每一刻亡靈白沙沼澤的血月之下。 沙發上,白發的半魅魔無知無覺地沉睡著。他并不知道維德的到來,也并不了解即將訴諸于自己身上的、那猛烈的殺意。 死神聞到甜美的香氣那香氣幾乎讓他暈眩。他坐在他的身邊,低頭。 他看見了那道傷疤。 那道他所需要的紅。 魅魔的腳心里橫亙著一道傷。它似乎來自某樣尖銳的利器,有殘余的血從里面滲出。那一刻,他如著了魔似的,用手掐住他的腳掌。 他能感覺到沙發上魅魔渾身一顫。 是恐懼嗎? 在那一刻,所有的興奮終于讓他失去理智。他看著那道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傷,感到憤怒那本該是他在他身上弄出的傷口! 能給他的身上留下傷口的人,只有他! 他再次低頭看向對方那屬于他的美麗獵物。 魅魔額間殷紅的魔紋醒目,可那頭白發卻皎潔得不染塵埃。 他要用血來弄臟他的發。銀白眼瞳的死神想。 他要用自己的傷口來蓋住他。 先從哪里開始呢?脖頸?手腕?膝蓋?小腿?先捏碎哪里的骨骼比較好呢? 口腔、心臟、腹部、脊椎他想先看見哪里的紅? 這份生命將被他握在手中,他揉搓它、就像揉搓一捧玫瑰花瓣?;ㄖ慈舅氖中呐c指縫,像是眼淚與血,濃烈的香氣也隨著被摧毀的時刻涌出。 涌入他的鼻腔。 花朵被摧毀的聲音,就像是他的恐懼與哭泣。 銀瞳的死神看著他的玫瑰,俯下身。他的眼瞳中沒有為人的神情,只映著對方的面容。 他用手撫上他的臉頰,仿佛撫上玫瑰花瓣。 他在思量從哪里開始。 從哪里開始,感受他血的溫熱。 血月映照在他的身上,死神這樣想著。 而那雙酒紅的眼眸,也是在此刻睜開的。 酒紅眼眸懵懵懂懂地看著他,像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死神將五指抓在他的頭上,只需要一用勁,他的顱骨便會碎裂。 酒紅眼眸中沒有害怕。 死神將手放在他的脖頸上,溫熱的血在細膩皮膚下,只要用指甲一劃,他的血便會噴出。 酒紅眼眸中沒有警惕。 死神俯身壓上,將手隔著睡袍、放在他的胸口。在他的手掌下,半魅魔的心臟在胸腔里跳動。只要用手一抓,他便能看見他的心臟。 酒紅眼眸中沒有躲避。 他只是看著他,看著他的手經過所有足以殺死他的地方。眼眸里只有些許的疑惑、乖巧、信賴與些微的、因那人回來而生的 小小的喜悅。 死神終于抵上他的鼻尖。 血紅的圓月在他們兩人的身后。 你不害怕嗎。銀眸的死神這樣說著。 酒紅眼眸的主人沒有說話。 他如今的智力不足以讓他理解對方話語中的含義,于是只能茫然地看著他。他看著那張冷漠的、毫無情緒與生機的臉,像是小動物在小心翼翼地覺察主人的情緒,最終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伸出兩手,將它們環上主人的脖頸。 黑發青年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魅魔沒有感受到來自對方的拒絕。他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自己之上的人。那人看著他,大拇指壓著他的太陽xue。終于,那人像是冷哼了一聲,下定了什么決心般的,再度壓下,打算在手指上施力 然后溫熱的唇,便抵上了他的唇。 銀瞳青年終于微微怔愣。 魅魔湊了上來,閉著眼,開始吻他。一開始是小心的試探,后來則是溫柔的內部接觸他情不自禁地,便跟了進去。 這個吻纏綿而溫柔,一切都帶著生機般的芳香。他能聞見對方發絲間的氣息,與看見那微微顫抖著的、鴉翼般的睫毛。 他在吻他,抱著他。 像是獻祭般地用自己接納他。 綿長曖昧,近乎煽情。 那一刻,一個想法,出現在了銀瞳青年的腦海里。 原來并非只有血是溫熱。 并非只有流血的內臟才是溫熱的。 他的吻、他的口腔也是溫熱的。 他瞳中的銀色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猩紅。屬于亡靈化的特征,從他的身上漸漸褪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曾經最接近殺死他的一次時,也曾吻過他。 那不是吻,而是泄憤般的撕咬,困獸之間的廝殺。 可現在呢? 那對他充滿信賴、全然沒想過他會傷害自己、乖巧而喜悅地等待到他歸來的魅魔,主動而接納地、煽情地來吻他。 他的雙眸由尚為人族時的翡翠色,變成了如今的酒紅色。黑發成了白發,尖尖的耳朵柔軟。 他已經被改造成了只屬于他的模樣。 維德回到了他的意識里。他捧著對方的腦袋,專注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