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跟著蕭聽云朝江邊走去，江邊水草叢生，時不時能看到幾個老翁迎著涼涼的江風正悠哉哉釣魚, 很是愜意。

    趙曦上去看了眼，老翁魚簍里游著十來條魚兒, 過去時正巧又釣上一條，她笑問：“老爺爺是專門釣魚的？”

    老翁搖搖頭：“不是咧, 就我家孫兒下學想吃魚兒, 我這腿腳不方便下田了干脆來這兒釣魚。也虧現在新政好，不然咱們可沒資格釣魚呢?！?/br>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僅是田地, 山川河流都是那些大人們的，那是得收稅的！若非仙人開恩，他們這些賤民就是守著大江也換不來多少口糧。

    趙曦看著老翁面上自然而生的笑容，心里就無限寬慰，老百姓過得好就代表他們的新政沒問題。

    遠處還有魚販子正在賣魚，活魚和死魚是兩個價格供老百姓選擇，哪怕是死魚也是才死不久的，這里儼然猶如一個小型的水產市場，很是熱鬧。

    這些魚販子是得給官府交稅的，不過這稅收非常輕，大家伙都能過上好日子了。

    蕭聽云從遠處租借了一只小船，邀她去江中小洲的慈恩寺轉轉，她扶著他堅實的手臂上了小船，看著茫茫江水有些擔心，問道：

    “有……救生衣救生圈么？我不會水?！?/br>
    蕭聽云指了指船內幾個干了的葫蘆瓜，又寬慰道：“我在你不會落水?！?/br>
    他也是之前到了巴水郡給她打新鮮的水產才發現自個兒是會水的，估摸是以往學過。

    趙曦看得嘆息，這葫蘆瓜就是最原始的救生圈，人抱著葫蘆瓜能夠在水里浮起來，可人若是無力脫了手估計也得淹死在水里。

    趙曦端端坐在船尾，看著他開船搖槳出發，又道：“以后用橡膠制成救生圈，就是一個圓中間空著能夠容納人穿過去?！?/br>
    蕭聽云在腦海中想了想救生圈的形狀，不由點頭道：“這確實比葫蘆瓜好用，可防落水之人無力?！?/br>
    一旁還有不少也是去慈恩寺的小船開過去。

    等他們倆上了江中小洲，聽著往來的香客們的談話聲，趙曦才明白過來這慈恩寺竟是求姻緣的！

    蕭聽云：“我亦不知，來都來了，進去看看?！?/br>
    趙曦覺得他在唬人，他又不是頭次來巴水郡，還神特么來都來了。

    今日慈恩寺的香客真不少，不少女子戴著遮面的笠帽進來，這兒環境清幽，又在江中小洲之上，趙曦純屬當來旅游了，還忍不住從兜里拿出手機拍照。

    一旁的香客雖奇怪她手中的小方盒子，卻也未打擾。

    手機相框中蕭聽云的身影闖入，他正在門口攤位前購買香燭，她移開眼收起手機上前，有些好奇道：“你信佛??？”聽她二哥說，他砍人眼都不帶眨一下，哪里像個信佛之人？他要信佛早晚下地獄。

    蕭聽云瞧她一眼：“我不信?！?/br>
    他從懷里取出十來枚銅板遞過去，買來了些香燭來，頓了頓又道：“若是能求成，我自此便信了?！?/br>
    趙曦的心臟一瞬間砰砰直跳起來，白皙的面容被紅霞染盡。

    趙曦看著他寬闊的身影，走到前面把香燭點燃，她上前輕聲道：“求佛問仙不如問我?！?/br>
    蕭聽云赫然轉頭看她，趙曦背著手哼哼兩聲直接上了佛塔參觀。

    佛塔上層是木質結構，踩在上面哼唧作響，塔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熏香，站在佛塔窗口一股江風吹進來，一眼望去江上之景盡入眼底。

    蕭聽云：“我給你拍張照？”

    趙曦就和以前在現代旅游一般，聞言立刻點頭：“好啊?！?/br>
    她靠在欄桿處，又預備從包里拿出手機，蕭聽云卻道：“用我的?！?/br>
    蕭聽云拿出一只黑色的手機，那只手機沒有貼膜也沒有戴手機套，卻保存得十分完好，點開屏幕熟練地進入相機，對著她拍照。

    趙曦提醒：“開相機自帶的美顏濾鏡拍?！?/br>
    蕭聽云自行摸索手機功能的時候知道了這個美顏，他拒絕：“此功能太假不真實?！?/br>
    這功能能把人的皺紋和傷疤全部去掉，這若是衙門里的畫師畫出此等通緝畫像，估摸早就被攆走了。

    這是蕭聽云覺得手機功能里最雞肋的一個。

    趙曦：“……”行吧。

    拍了之后，她走過去看蕭聽云拍的照片，雖無構圖的美學，至少也比她大哥二哥拍得強些，她大哥二哥拍得照片根本不能看。

    趙曦看著照片，忍不住用兩只手指放大了照片，“這是什么？”

    江上有一只小舟，上面坐著幾個滿臉興奮的年輕人，一側還有著一個燒水的蒸汽機，煙囪滾出一陣黑煙。

    趙曦忙轉過頭扶著欄桿朝外遠眺，蕭聽云怕她掉下去。

    果真在遠處的江上有幾個年輕人，小船在江上亂竄，引得周遭圍觀群眾驚嘆不已。

    趙曦拍拍蕭聽云的手臂：“他們肯定就是造船廠那些技術骨干，走，我們下去看看?！?/br>
    這下子慈恩寺對趙曦徹底失去了吸引力，她不等蕭聽云回答轉身扶著木梯下樓去了。

    蕭聽云：“……”就，就這樣結束了？

    趙曦在岸邊揮手，那些技術骨干在被派去造船廠前是面見過仙人的，他們視力也挺好，一眼就看到岸邊揮手的女子像是仙人，這便把船開了過去。

    幾個骨干忙見禮：“見過……趙姑娘?！?/br>
    這在外面，還是不要暴露仙人的身份為好，于是只稱呼趙曦為趙姑娘，看到蕭聽云將軍過來，又叫了句蕭公子。

    蕭聽云淡淡地應了聲，讓這些年輕骨干有些懵，他們好像沒得罪過這位將軍大人吧？這怎么回事??？

    他們看了眼慈恩寺恍然大悟，這慈恩寺是求姻緣來著的，難怪蕭將軍對他們沒好臉色呢，敢情他們是來打擾的？

    趙曦滿眼都是笑：“我方才就聽說你們去外面做實驗去了，所以沒去造船廠視察，不想竟真碰上你們了?！?/br>
    其中一年輕人立刻道：“那敢情好，趙姑娘要不要上我們的蒸汽船試坐一下？這速度還真的挺快！”

    趙曦蠢蠢欲動，她又是個求穩的顯得有些猶豫，這顯然是這些人的實驗品，誰知道會不會中途翻船？

    蕭聽云：“我陪你一起上船?！?/br>
    最開始的蒸汽船不僅使用蒸汽作為動能，同時還兼用了風帆，這些年輕人為了做實驗就干脆沒有在小船上立風帆，船在江上游動全靠那臺蒸汽機。

    小心翼翼上了船，趙曦求生欲極強地抱了兩個葫蘆瓜在懷里，看著那個名叫李春生的技術骨干把蒸汽機燒起來，不多時就船就開動了起來。

    “看見沒，這船竟不靠風帆，也不靠船夫劃槳就能逆水而行，太神了！”岸邊有香客震驚地大喊。

    這順水還能說是水流作用，這可是逆水而行??！

    關鍵速度還飛快。

    趙曦對小船能夠用蒸汽機開動并不意外，只要懂得原理，機器制作跟得上造出來不難。

    趙曦出去旅游時坐過快艇，對于這速度并不會多驚訝。

    趙曦問道：“能否支持上我們的戰船？”

    全蜀州大力煉鋼鍛鐵，還在不斷開挖煤炭，全部都在支援戰船。全蜀州的造船工匠全部拿高工資，造船廠門徒數千人，可謂是全州支援。

    他們都是技術骨干，對于造船廠了如指掌。李春生沉吟一聲道：“按照現在提供的鋼材和煤炭來說，到今年秋最多幾十艘蒸汽船，但若是想全部戰船配備上達不到?！?/br>
    而且看過圖紙了，蒸汽船到了最后竟不再是木制而是鋼鐵而成，這不知需要多少原料了。

    蕭聽云：“一船千人，若有百艘，便能載數萬人軍隊?！?/br>
    只要戰斗力跟上，將士又不暈船，推平江南不成問題。

    趙曦拍拍李春生的肩膀，鼓勵道：“你們造船廠努力些，最好造個百來艘，我給你們多發雙倍年終獎?！?/br>
    戰船是如今的重中之重，蜀州境內造蒸汽車都可以先緩緩。

    李春生總覺得蕭將軍在盯著他看，看得他頗為不自然，只是不住點頭道：“我們盡力，一定盡力?！?/br>
    “趙姑娘，這到岸上了?！?/br>
    趙曦這才下了船，看見李春生向他們倆告別，開船朝造船廠方向去了，心情微微有些低落，“現在造船業還是跟不上啊?！?/br>
    蕭聽云沉思一二，忽而道：“記得交州么？”

    云州臨交州的一小部分地區，那邊臨海。

    趙曦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在那邊繼續造船？”

    蕭聽云頷首：“云州州牧的書信聲稱，云州已經宣稱臣服的大部族抓了許多南邊小國之人做奴隸，那可是免費的勞動力，不用付銀錢給口吃的就成?！?/br>
    在天啟朝可沒有人權一說，戰敗沒死被抓來做奴隸那都是好的，蕭聽云也覺得用哪些奴隸造船沒任何問題。

    趙曦沉思一二，造船的船自然不可能只在內陸大江運行，若是技術達到那就得進行海外貿易，去賺外國人的錢去做交易，比如把他們的玻璃制品賣到全世界去，賺個盆滿缽滿。

    云州，甚至交州那邊崇山峻嶺有許多樹木，現在造船要的就是樹木！

    而且只要掌控住云州，那邊造的船可以順著海路一路向北而上去江南！

    趙曦思考著點頭，喃喃道：“說得對……”

    蕭聽云看著遠處賣水產的百姓還未收攤，記得她喜歡吃烤河鮮，正想問她要不要買些回去燒烤之類，忽而見趙曦的腳步加快，趙曦頭也不回地道：“不玩了，我得馬上回去給云州州牧寫信?！?/br>
    給她伐木造船，給她種糧食當軍糧，還得給她種橡膠！

    蕭聽云：“……”今天，就這么結束了？

    第65章 駕崩   千里傳音的法器

    這才剛剛清晨, 日頭就已高懸天際，仰頭看去連一片白云都沒有，只是去外面走了一遭就熱出了一身汗。

    赤著古銅色雙臂的小廝快步穿過芭蕉葉下穿過, 快速進了內堂。

    “州牧大人，蜀州來信了?！?/br>
    中年男人坐在里面乘涼, 一旁還有兩個侍女正在給他扇風, 聽到這話頓時起身。

    他便是云州州牧楊子明, 年少時也算是極有才學，因詩作開罪了當今圣上，于是來到云州當州牧快十五年了。

    州牧聽起來是一方大員, 對旁人來說或許是，但對于他來說和發配邊疆沒區別，他曾多次上表皇帝也沒啥用，楊子明也就死心了，怕是他以后死也只能死在這種不毛之地。

    對于天啟朝的官員來說，云州交州嶺南這些地方遠離中原，可不就是不毛之地么？成日里和那些衣不蔽體的南蠻人打交道，真真是受夠了。

    起初楊子明來時還極為嫌棄這些人衣不蔽體，赤露雙臂小腿。如今他覺得這才真是人民的智慧, 什么有傷風化？

    他在云州郁郁不得志，云州說是天啟朝的領土, 實則其中由大大小小的部族組成，這些部族可沒有一個聽他的。起初他才來時不是未曾想過鎮壓他們, 可他手下的兵確實弄不過這些部族。

    如今聽聞天啟朝內憂外患, 無數地方紛紛割據自成一派，他心里就有不好的想法。

    聽聞蜀州出了一家子仙人，如今占據了整個蜀州, 楊子明當時就隱隱不安，這趙家第二個圖謀的絕對是他們云州，而他是云州州牧連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

    果真去年冬，蜀州以“剿匪”為名正式朝云州那些部族出兵，打得那些部族抱頭鼠竄不斷求饒，卻沒動他一分。

    他楊子明要是還不懂，就枉顧讀了多年的圣賢書了。趙家給了他活命的機會，就看他想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