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也有白月光 第29節
永明帝轉身進殿,“朕并非嘆潛兒,而是嘆朕自己?!?/br> 這話王德全可不敢隨便接,他安安靜靜地跟著永明帝進去了。 永明帝回到塌上,王德全趕緊沏了一盞熱茶奉上,永明帝接在手里也不喝,神情似有所呆滯地說:“朕老了,好不容易搶來的江山卻無人維繼,你說,這是不是祖宗們在懲罰朕?” 王德全聽了這話心里一哆嗦,這樣的話永明帝以前可從不會說出口,生怕旁人說他來路不正,如今竟然當著他的面感嘆出來,頗有些認命的意思在里面。王德全深知伴君如伴虎,在天家,話可以亂說,但不能亂聽,聽了是會要人命的。 但這話既然進了他的耳朵,想躲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斟酌著開解:“陛下正值盛年,有的是時間培養新的繼承人,這江山永遠都是李姓的江山,先祖們又怎么會怪罪陛下呢?!?/br> 永明帝扭過頭,前一刻還蒼老無害的眸子已經變得如鷹隼般銳利,盯地王德全冷汗如漿,片刻后,永明帝笑了,抬手虛虛點了點卑躬屈膝的王德全,“只有你敢同朕說這樣的話?!?/br> 王德全暗暗松了一口氣。 永明帝低頭喝了口茶,又隨口問道:“雍王那邊最近如何?” “還是老樣子,風花雪月,醉生忘死,已經許久未去過公廨上值了?!?/br> “他這是還在怪朕?!庇烂鞯勰樕薨挡幻鞯姆畔虏璞K。 王德全道:“王爺遲早會想開的,畢竟他和陛下才是最親的人?!?/br> 永明帝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發起了呆。 王德全目光微微一閃,小心試探道:“陛下,恕老奴斗膽問一句,陛下是打算……近期認回世子?” 永明帝回過神,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確有這個打算?!?/br> “那王妃那么怎么交代?” 聞言,永明帝蹙起了眉頭,曲起手指叩著幾案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沉吟道:“成玉……有十二了吧?” “過了年就進十二了?!?/br> “傳朕旨意,封李成玉為理郡王,賞銀千兩,布絹千匹,年后入南書房讀書?!?/br> 王德全聽出來了,永明帝這道旨意是恩典,也是敲打,從理郡王的封號上就可見一斑。 眼看著要到冬至,朝廷里忽然發生了一件大事,竟氣地永明帝吐血昏迷。 這事還要從李成未回府之后說起,據說有神秘人將殷廷燦強搶民女,毆打命官,為奪人寶物滅人滿門的證據送到了張御史家里。張御史是典型的務實中立派,剛正不阿,一心為民,收到殷廷燦的罪證后,經過悄悄核實,確定無誤后立即在朝廷上彈劾殷廷燦,及其父殷宰輔。 殷宰輔自然是當庭否認,奈何張御史早已詳查過,人證物證皆齊備,鐵證如山下,殷宰輔也不好在護犢子,永明帝當即命大理石收押殷廷燦,命御史臺和刑部三司會審,詳查此事。 六皇子禁足在宮,一聽舅舅被囚禁,急地六神無主。這時,有個小太監慫恿他去永明帝跟前求情,六皇子腦子一熱,不顧還在禁足中,竟然沖到養心殿門外跪求永明帝不要聽信小人讒言,冤枉了他舅舅。 永明帝被六皇子氣地七竅生煙,命人將六皇子叉出去,六皇子竟然哭嚎著喊永明帝偏聽偏信,非明君所為,險些將永明帝氣背過去。 永明帝下令將六皇子的宮殿徹底封死,沒有他的詔令六皇子不得踏出宮門半步。 殷貴妃一聽,雙眼一翻背了過去,因此生了一場大病。殷家見狀,更是不敢輕舉妄動,連殷廷燦在牢里是死是活也不敢過問。 朝中二皇子一派見六皇子勢倒,紛紛迫不及待地奏請立二皇子為儲君,六皇子一派自然不同意,文武大臣在大殿上唇槍舌戰,爭論不休,險些動手,更是氣地永明帝當場吐血昏迷。 朝中大亂。 朝臣們生怕永明帝醒不來,各自開始為主籌謀。 一時間,整個神京里,暗潮洶涌,風雨欲來。 所有的人都在焦頭爛額,唯有李成未,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優哉游哉的在池塘的水榭里喂魚,大黃乖乖地伏在他的腳下,只是身上的金黃鱗片又被拔掉了幾片。 好在,冬至的前兩日,永明帝蘇醒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竟是命王德全來雍王府,向還在養病的李成未口傳圣旨,大意是冬至時帝王需要告祭太廟,因陛下染恙,不良于行,所以由李成未代為告祭太廟。 這一道口諭立即在神京城里頭,掀起掀然大波。 要知道告祭太廟非皇帝不得親為,就算陪祭之人也非皇室血脈不得親臨,也就是說能進太廟之人必須是皇帝和皇子們。 而永明帝竟然讓李成未代他告祭太廟,其用意已經不言而喻。 永明帝這是要當著祖宗們的面,承認李成未是他的血脈,想讓李成未認祖歸宗。 還要向天下人表明,他很可能會立李成未為儲君。 只是讓世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如此天大的好機會,李成未竟然給拒絕了。 第30章 你是不是……介意我心里有別…… 雍王府, 后院水榭。 李成未披著厚厚的貂裘,立在廊下,從擱在欄桿上的緑釉瓷碗里, 隨手抓了一小撮魚食扔在冰面上, 引得冰面下的紅鯉爭先恐后地擠了過來, 紛紛用嘴啄食。 只是隔著一層冰面, 紅鯉們自然吃不到嘴。 李成未得了趣兒,又惡趣味地抓了一把魚食灑在冰面上, 這下,紅鯉們瘋了似的用嘴撞擊冰面。 “世子, 您還是快些隨老奴進宮里準備吧?!蓖醯氯呀浾驹谶@里陪著李成未吹了好一會子的冷風, 他不曾想到李成未會在水榭里, 只穿著單薄的夾襖就來了,這里水汽寒重, 凍得他老骨頭直打哆嗦。 “準備什么?”李成未又灑了幾粒魚食, 漫不經心地問道。 “自然是準備后日代陛下告祭太廟一事,告祭太廟的禮儀繁瑣又復雜,世子爺此前未曾接觸過, 所以需要世子爺親去太廟……” “咳咳……”李成未忽然抬袖掩住嘴, 裝模作樣地咳了起來,打斷了王德全的話。末了, 扶住一旁的欄桿,弱不禁風地晃了晃,“你也看見了,我大病未愈,走不動路,見不得風, 哪兒也去不了,有本事你們就將我抬去太廟?!?/br> “……”王德全無語半晌,旋即欲哭無淚地笑笑:“世子爺,這事您可不能打趣老奴啊?!?/br> 李成未站直了身子,隨手抓了幾大把魚食全灑在了池面上,冰面下的魚兒們頓時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李成未笑不達眼底:“你看我像是在打趣?” 池塘里,那些魚兒們為了爭搶永遠搶不到的魚食正斗得頭破血流。 王德全沉默了,片刻后,他躬身默然告退。 王德全剛回宮不久,太后的心腹侍女印染急悄悄地來到玉棠小院,宣蘇金枝入宮, 蘇金枝并不知王德全來見李成未所謂何事,但太后急著召見她想必正跟此事有關,印染催的很急,意思是讓她即刻出發,她只好簡單地拾掇了一番就隨印染進宮了。 慈寧宮后殿里燃著地龍,一進殿內就將門外的寒冷切割開了。 太后歪在塌上閉目小憩,有宮女正跪在塌上替她松肩。 印染領著蘇金枝進入內里通報:“稟太后,世子妃來了?!?/br> 蘇金枝緊跟著屈膝行禮:“太后萬福?!?/br> 太后睜開眼看了蘇金枝一眼,“來了?!彼鹕韥?,沖宮人揮了揮手,示意一下,一面沖蘇金枝說,“坐吧?!?/br> 蘇金枝走到塌對面一排圈椅的最后一張斜簽著坐下。 太后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蘇金枝的手腕,那里的傷口看起來已經愈合了。 印染遞上茶,宮人也給蘇金枝上了茶。 太后低頭淺淺呷了一口茶,問道:“潛兒身子恢復地如何?” 蘇金枝道:“世子眼下暫無大礙?!?/br> 雖然她的血確實可以滋補李成未,但她可不想每隔幾日就割個腕放血,自那日回去之后,她便一次放了足夠的血,與其他藥一起煉制成了丹藥給李成未服用,有了她的血丹,李成未可謂恢復神速。 太后放下茶盞,開門見山道:“后日便是冬至,陛下下了旨意,讓潛兒代為告祭太廟,你可知這是何意?” 蘇金枝也放下茶盞,答:“妾身不知?!?/br> 太后皺眉,深深看了蘇金枝一眼:“聽說潛兒抗旨,拒絕告祭?!?/br> 蘇金枝心下恍然,原來王德全去見李成未是因為此事,她很快弄清楚了太后尋她來的意圖,怕不是想從她這里打聽李成未的想法,只可惜她也不清楚李成未的想法。 便又道: “……妾身不知此事?!?/br> 太后頓時黑了臉,沉聲道:“那你知道什么?” “……”她確實什么也不知道啊,只能沉默以對。 太后閉了閉眼,放緩語氣道:“你要知道,你可是潛兒名正言順的世子妃,只有潛兒過得好,你才會跟著過得好,潛兒的命就是你的命,你可明白?” “……明白?!碧K金枝有些摸不著頭腦,太后說這些到底有何用意。 “既然明白,哀家希望你回去后好好勸勸潛兒,讓他不要任性妄為,不要放棄告祭太廟這個認祖歸宗的大好機會?!?/br> 蘇金枝終于明白了,原來太后找她來,就是為了讓她去當李成未的說客??伤幌刖砣電Z嫡的斗爭中,聽完后,沉片刻道:“回太后,此事,妾身恐怕辦不到?!?/br> “怎么?”太后挑眉,銳利的眼睛里蓄著nongnong的不悅。 蘇金枝眼珠子一轉,斟酌著解釋:“實不相瞞,妾身雖是世子的妻子,但也僅僅是名義上的,世子是不會聽從妾身的勸告?!笔玛P奪嫡,她同李成未之間幾乎沒有任何情分,李成未會聽她的話才怪。 太后顯然不信,竟拍案怒道:“你糊弄哀家也得找個好一點的理由,你以為哀家眼瞎耳聾不成?” 太后動了怒,蘇金枝只得起身下跪。 “妾身萬萬不敢糊弄太后,實在是,是……” 她知道太后之所以會誤會她同李成未關系好,應是同上回在宮里發生的那兩件事有關。李成未在外人面前對她表現的那般“柔情蜜意”,很難不讓人誤會。她若一味否認,太后不僅不會信,還會覺得她是在故意同同她作對似的。 想了想,她決定禍水東引。 蘇金枝暗暗用力掐了自己一抓,待眼圈紅時,故意抹淚道:“其實世子已有心上人,那個心上人正是舍妹蘇玉芝,當初舍妹撞了客,未能嫁給世子,不得已才叫我替嫁過來……世子心里只有舍妹,恨我取代了舍妹的位置,自然對我厭惡至深,試問世子又怎會聽妾身的勸告?” 蘇金枝一邊說一邊悄悄覷了太后一眼,見太后眉宇松動,似乎陷入了半信半疑的沉思中,蘇金枝趕緊道:“太后若不信,盡可以著人去查,妾身自嫁與世子之后,便被世子趕至玉棠小院分居,世子至今也未碰過妾身,他是真的恨妾身?!?/br> 太后神色微微一震,目光掃了一眼她的肚皮,“所以,你的肚子才會一直沒有動靜?” 蘇金枝捂著肚子,神色好不哀戚:“太后明鑒?!?/br> 太后罵道:“廢物!” 蘇金枝聳了聳鼻子,咬著嘴唇不語,心里卻松了一口氣,太后越是覺得她沒用,以后就越是不會來煩她,她也終于不用再絞盡腦汁地應對這些事了。 誰知,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世子妃可不是什么廢物?!?/br> 蘇金枝定住。 太后猛地抬頭,只見李成未身上披著一件藍地白鶴的大氅站在門口,寒風吹拂著他領圍上的風毛,他那張白皙如玉的俊臉上掛著一層寒霜,蒼白的薄唇間,噙著一絲淡淡的譏嘲。 他清凌又黑沉的眼眸直直地盯著蘇金枝,徐徐道:“她若是廢物,我或許早已不在人世了?!?/br> 太后一見李成未竟然親自進宮了,頓時滿臉笑意的下了塌,“潛兒,你怎么來了?” 李成未大步邁進屋內,徑直來到蘇金枝身邊,彎腰抓住蘇金枝的臂膀,一把將她強行拽起站好,然后拉著她的手,才緩緩轉身面向太后。 “聽說皇祖母有事急召世子妃,我特來接她回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