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瓏在客廳倒了杯涼水灌進肚子里，透心涼。

    陽瓏放下杯子去了洗漱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腦子里還是亂糟糟的。

    他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憶自己得到系統以后跟系統相處的情景，再想到開學以后認識元極跟元極相處的情景。

    一點一點地，那些畫面在他腦子里飛快地翻過

    陽瓏又洗了一把冷水臉，然后干脆把整個腦袋都送到水龍頭下面，從頭頂沖了沖，滿頭滿臉都是水。他甩了甩頭發，呼出一口氣。

    接著，厚厚的毛巾蓋在了他的頭上。

    陽瓏胡亂擦了把頭發，把毛巾扯下來，轉頭看向身旁。

    果然，是元極。

    陽瓏抿抿嘴。

    元極看著他，安靜地看著，沒有開口。

    氣氛有些微妙。

    陽瓏盯著元極的眼睛，觀察里面的每一絲情緒變化。

    很奇異，在很多人眼里元極是沒什么表情的，雙眼總是被銀絲眼鏡擋著，更看不清里面的情緒，可他卻總是能看到。

    元極對他，總是不一樣的。

    以前陽瓏覺得，這是投緣。

    現在他卻在想，真的是投緣嗎？

    陽瓏還是開口了。

    你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元極沒有回避陽瓏的視線，他說：是我，宿主。

    陽瓏閉上眼。

    這一秒，他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轟然落地，砸得他心頭一聲悶響。

    陽瓏掀開眼皮，喃喃地說：一開始就是你？

    元極說：是的。

    陽瓏又問：最近你一直在暗示我？

    元極：是的。

    陽瓏沉默。

    良久，他再次問道：你為什么不一直隱瞞下去呢？

    元極或者說系統，依舊誠實地回答：系統不想再欺騙宿主。

    陽瓏：為什么？

    元極跟他還是那么默契，也仍舊明白他想問的是什么。

    他想問的是為什么以前要騙他，又為什么現在不想騙了。

    元極說：因為陽瓏對元極來說，也很重要。

    陽瓏赫然睜大了眼。

    元極說的是陽瓏對元極很重要，而不是宿主對系統很重要。

    系統的宿主跟系統共生，宿主對系統來說天然就是重要的，可陽瓏并不單單只代表宿主，元極似乎也不單單只代表系統。

    元極：元極的面貌，就是系統化人的天生面貌。

    陽瓏倏然明白，所以并沒有什么系統還沒有真正定下面貌形態，所以顯示時概念模糊就像很多妖獸化人也是有最初始的面貌的，除非化形時候妖獸自己的意識進行干預，才會偏向于妖獸的喜好。系統雖然不是妖獸，但系統化形后同樣有自然生成的、注定的面貌。系統不露臉，只是因為他一旦露臉，就是元極。

    元極繼續開口：一開始選擇用元極的身份進入藍星，成為宿主的舍友，是為了跟宿主學習做人。

    陽瓏一愣：跟我學習做人？

    元極點了點頭。

    然后，他說了很多話。

    諸天萬界的天道互相碰撞孕育出系統之后，系統是沒有神智的，而每一任宿主都把系統當作單純的工具使用，系統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它對每一任的宿主同樣沒有感情。

    但九為極數，在九任宿主過后，天道放開桎梏，系統就可以慢慢地蘊養出真正的神智來。等它的神智完善之后，如果仍然沒有宿主可以超脫，那么它就可以不再綁定新的宿主，而是自己借鑒前人經驗，獨自完成與諸天萬界交流的計劃那應該是個漫長的過程。

    偏偏第九任宿主搞了個大的，直接讓系統破損，系統各方面的能力弱了，核心的桎梏也弱了，在尋找宿主的過程中，它的神智逐步完善。

    等跟陽瓏順利綁定之后，它已經變成了他。

    一開始，系統還是秉承著從前的經驗，死板板地跟陽瓏交流，但是陽瓏回應他的時候感覺卻很隨意也很自然，不太像把他當工具，這讓他有些新奇，也覺得有趣。

    之后，當發現這位新任宿主要去上大學之后，他忽然就產生了一個念頭宿主其實是跟他最親近的，大學是宿主學習的地方，他為什么不用人形加入宿主的生活，跟宿主一起學習，也從宿主身上學做人呢？

    人形是諸天萬界最完美的身體，絕大多數世界的主要生靈都是人形，絕大多數異類化形也都是人形，系統曾經那么多的宿主，也都是人形。

    系統化形過后，當然也是人形。

    所以，系統就成了元極，也成了陽瓏的舍友。

    系統看陽瓏天然是有點親切的，陽瓏看元極先天順眼除了臉的緣故，未必沒有跟系統綁定共生的緣故。

    不過后來隨著兩人的接觸，元極逐漸懂得了更多，情緒也更加豐富。他看陽瓏不再是系統看宿主，而是元極看陽瓏，是不一樣的。

    再后來，元極懂得了友情之后，又懂得了愧疚。

    陽瓏是一個很坦誠的好朋友，他隱瞞自己的身份是欺騙好朋友，是不行的?？墒嵌美⒕我院?，因為在乎好友，他又懂得了畏懼，他擔心陽瓏會因為他的隱瞞而生氣。

    他覺得自己是應該說的，可是錯過了一開始的坦誠，后面要怎么開口？可一直隱瞞是不行的，他作為系統的時候，清楚地知道陽瓏是怎么在意好友的，他更覺得應該盡快坦白。

    只是在他想坦白時，他又聽見陽瓏對該不該把元極拉入墟市的慎重、想跟元極一起行走諸天萬界的心愿陽瓏這么在乎元極，他就不敢坦白了。

    就這樣，元極又明白了忐忑、緊張、猶豫

    最后他選擇了抓住所有機會去暗示，可惜陽瓏總看不出，直到感染者世界的福利活動，陽瓏提出想要找找元極在身邊的感覺，他就刻意加深了暗示，一點點引起陽瓏的懷疑等回到藍星的時候，他幾乎就從暗示變成了明示。

    陽瓏終于明白了。

    元極則和盤托出了一切。

    接下來，他等著陽瓏的審判。

    無論陽瓏愿不愿意原諒他一開始的隱瞞和后面的種種，他都愿意接受，然后，他會盡最大努力，重新贏回陽瓏對他的友情。

    元極說完了，是盯著陽瓏的眼睛說完的。

    陽瓏也終于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被元極盯得自己也沒法移開視線，而在聽完了元極的自我剖析之后，他的心情又有點奇奇怪怪的。

    又過了一會兒，陽瓏從元極的眼里看到了明顯的忐忑。

    他鄭重地思考了一下，最終，有點無奈地說：我好像沒法生你的氣。

    陽瓏也始終對元極隱瞞了墟市的存在，他也明白好友之間不可能毫無隱秘。當然，人都有情緒，元極明明就是系統，很長時間里都可以直接告訴他事實的，卻讓他自己糾結，這不能不惱火然而元極很快表明了他的不安和不敢，里面的在意清晰可見。

    再加上后面一通的原不原諒都愿意接受盡最大努力贏回友情元極都這樣了，要陽瓏還怎么氣得起來？

    特別是當元極聽見他說沒法生氣時那種瞬間盈滿的喜悅，就更讓陽瓏無語。

    最后，他問了一句：你還有其他事瞞著我沒？

    陽瓏想聽的是沒有，可是，他看見了元極的遲疑。

    所以，元極還有什么瞞著他？

    第165章 徹底說開

    陽瓏氣笑了：還有什么事？

    元極老實回答：每次你留化身的時候, 我也留的化身。

    陽瓏：化身跟化身相處，難怪感覺怪怪的，還有沒？

    元極說：修煉塔里跟你交戰的人是我。

    陽瓏一愣：啥？

    元極解釋道：系統先天是半步超脫的, 但最初沒有意識，是不可能完全超脫的，只能寄望于宿主。但是當系統擁有意識之后，就可以自我修煉，尋找超脫的契機。我的意識完整后, 也擁有了自然道體形態。很多東西我先天明白, 卻需要自我熟悉, 逐漸得到領悟。宿主需要的對手最好能承擔混沌能量的侵蝕, 我所擁有的是法則之力，與混沌能量相當。

    陽瓏恍然：所以在我去修煉塔找對手時, 你就干脆親自上陣了。這樣我可以得到鍛煉, 你也可以熟悉你的力量？

    元極點頭：是的。

    他不會為了自己而影響陽瓏修煉。他給陽瓏做對手確實是最合適的, 畢竟就算他是為了自我熟悉, 但使用法則之力卻是先天掌握, 用法精準，不會出錯, 反而會比修煉塔自動凝聚的對手更有靈性。

    陽瓏這就更明白自己為什么和元極越來越默契了，是有多方面原因的。

    還有嗎？

    元極點點頭，更老實地說：黑龍帝子也是我。

    陽瓏脫口而出：什么？黑龍帝子是有完整劇情的。

    元極說：敖天霸是真實存在的八階黑龍，我頂替了他的身份。

    陽瓏：到底怎么回事？

    元極沒有隱瞞，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確實有黑龍帝子敖天霸這個人，但是原本作為墟市第一位客人的他, 因為傷勢太重, 在龍身滑入墟市之門的瞬間就斷氣了。他的龍魂在那一瞬留在了原世界, 身軀則慣性而入，慣性下龍魂被拋出很遠，恰好躲開了追兵的覺察，而身軀就那么橫亙在墟市宮殿前方的那片虛空里。

    陽瓏設定通行證是跟客人靈魂綁定的，原則上即使客人死了，門卡也會帶著客人的靈魂進入墟市，能被喚醒意識來交易復活的機會，沒存款的才會真死，并且門卡消散。但是敖天霸很倒霉，他的通行證是前宿主的遺產，他必須活著進入墟市，門卡才會在被墟市改造成現任宿主的門卡模式。然而他只有尸體進來了，通行證又是前宿主早期凝聚的，功能簡陋而且不是靈魂綁定，所以他一斷氣，通行證也就消散了。

    越高等的世界壁障越強大，客人和持有的門卡是保持世界開啟的媒介。敖天霸還沒進入墟市就死去，龍尸是可以被墟市主人攫取的，但是那個世界就會徹底關閉，以后即使凝聚出高級世界的門卡，隨機選中的也未必會是那個世界了，可能很久很久以后甚至永遠都聯系不上。

    系統判斷出那個世界的價值極大，趁龍身滑入的那一小段時間，當機立斷在那個世界找到被拋遠的龍魂，并迅速與其意念達成約定除了龍族不外傳的功法以外，龍魂答應給系統任意處置他資產的權力，但是系統也必須有效利用他的資產，在有能力的時候復活龍魂。

    達成約定后，系統分出部分意識進入龍尸，該世界的天道既然是愿意與諸天萬界交流的一方世界，自然也就默認了系統的取代。

    黑龍帝子的復活遠遠不是那么簡單，起碼需要購買大量的壽命，那個時候墟市里根本沒有大量的壽命注入這具黑龍尸身，也根本不可能給黑龍續命。系統當時提出的十萬法則幣成本，其實是給黑龍凝聚出一張能通往大千世界的門卡這是系統本來就擁有的權限，不過凝聚歸凝聚，也依舊需要陽瓏承認他是客人，才能算是客人。

    當時系統什么也沒說，陽瓏也不知道進來的是尸體，在見到系統注入意識的巨大黑龍時，一開始就默認了那是客人，主動問系統有沒有辦法救活客人。系統因此順利擁有了敖天霸這個rou體，只不過，在他用敖天霸身份出現的時候，跟普通大千世界客人的要求是一樣的。

    也因為這個原因，系統的意識本身在系統空間里是不用花錢的，可rou體敖天霸的身體待在空間里，那就跟其他的客人一樣，該付租金的時候還是得花錢。

    至于黑龍帝子的劇情

    在接待第二個客人之前，陽瓏才在系統的提醒下購買劇情，那時候系統已經取代黑龍身份了，等購買劇情后，陽瓏再看黑龍時，看到的劇情也是屬于原本的敖天霸的。

    聽元極說完這一切，陽瓏呼出口氣。

    敢情黑龍帝子一開始就是個死的，后面全都是元極了。這么一想難怪每次他感覺黑龍血快用完的時候，黑龍帝子就會出來賣一點，讓性價比最高的貨源始終充足。而黑龍帝子從來就不回去他的世界，反而總在黑龍帝子居里趴著，除了他第一次去小世界的時候主動要跟著一起去以外，其他時間總是深居簡出的。要說養傷吧？這傷養得也太久了。

    不過

    陽瓏想想因為黑龍帝子是八階而花大錢把修煉塔一次性開通到八層，想到擔心面對八階強者逼格不夠跟系統碎碎念的那些往事又有點一言難盡的感覺。

    于是，他忍不住對元極翻了個白眼。

    元極沉默，依舊是一副隨便處罰的樣子。

    陽瓏頭疼，冷靜一會兒后，再問：還有沒？

    元極搖頭：沒有了。

    陽瓏頓了頓，再次確定：你真沒有新馬甲了吧？

    元極再搖頭：沒有了。不過有一點他很堅持，系統是我本體，元極是我本體所化，這些不是馬甲。

    陽瓏見他這么認真，不由失笑，又呼出口氣。

    行吧，其實仔細想想，尷尬是尷尬了點，可從頭到尾元極都是在全力幫他的，平時元極對他沒話說，系統前期公事公辦了點，后面也越來越軟和了雖然，雖然是有點小小的隱瞞，可那也是元極第一次學做人，想得不夠周到，不算什么大事，他也是第一次做宿主，也就沒做好的地方，該包容就包容吧。

    陽瓏說服了自己，再看向面前的人，他開口：元極？

    元極點點頭：是我。

    陽瓏眨眨眼：系統？

    元極周身的氣息繃了繃：是的，宿主。

    陽瓏揉了揉額角，然后笑了笑：仔細想想，元極就是系統也挺帶感的。

    元極抬眼。

    陽瓏走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