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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思及當時在太極殿中,明暉臉上顯而易見的驚訝神情——明曇托著下巴,緊緊抿起唇角,愈發覺得不應當是誠國公。 那又會是誰,在暗處悄悄做了這些小動作呢? 來歷不明的銀兩……需要用到大筆銀錢…… 明曇目光頓住,腦中登時靈光一閃,飛快地劃過了什么。 莫非會是—— “咚咚咚!” 三下略顯急促的敲門聲忽然傳來,不偏不倚,正好把明曇好不容易才有的思路給打斷了個干干凈凈。 “……” 九公主暴躁地磨磨牙,看了看壓根還沒到用膳時辰的天色,一邊忍住快要到嘴邊的國罵,一邊滿心怒火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門口,猛的將殿門拽開,正要開噴—— 然而,在見到門外人面容的那一瞬間,她準備好的詞匯卻登時全部卡在了嗓子里,眼睛瞪得老大,下意識愕然道:“卿……” 不等明曇喊完,突然造訪的林漱容便忽然抬起一只手,沖對方打了個示意噤聲的手勢,溫聲道:“九殿下,今日小廚房里做了一道甜湯,滋味甚佳?;屎竽锬锾匾夥愿梨咀訛槟鸵煌雭?,還請讓婢子入內服侍?!?/br> “……噢,好?!?/br> 明曇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對方此時竟是一身宮女打扮,還端著甜湯與托盤,趕忙側過身讓她進來,重新關起殿門,還特意拉上了門栓。 “卿卿,你怎么來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么多天未曾謀面,在明曇心里簡直像是隔了幾年——更何況,就在禁足前夜,兩人還剛剛溫存過一番,相思之情定然要比平常更加難捱。 此時二人甫一見面,明曇便覺得滿心激動,正要不由自主地湊上前去,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嚴肅的神情,頓時止住動作,蹙緊眉頭,心中居然慢慢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明曇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腕,端詳著她凝重的神情,雙眸逐漸瞪大,急聲問:“不會是林府——” “不,不是?!?/br> 林漱容深深嘆了口氣,垂下頭,忽然抬手從袖中摸出了一封信件,遞給明曇,面色不忍道:“今日上午,林府收到了這樣一封信函,沒有落款,卻特意寫著要交到我手中……待我拆開看過一番之后,才發現,其中竟是與殿下有關的事情?!?/br> “與我有關?” 明曇茫然地捏著那封薄薄的信,猶豫片刻,心中不祥的預感更盛。 她低下頭去,目光凝在那封信上看了半晌,方才將其緩緩拆開,抽出一頁紙張,卻發現上面空白一片,居然連半個墨點都沒有。 “這……” “確切而言,這是一道密函?!?/br> 林漱容從對方手中接過紙張,倒了一杯茶,又拿起托盤上的湯匙,用背面沾了些水,然后均勻地涂抹在紙上,在空中揚了幾下,重新展示給明曇,“殿下,您看?!?/br> 明曇愣了愣,凝眸望去——只見那原本空無一物的紙張上面,竟緩緩浮現出了色澤淺淡的字跡! “告林府大小姐:信中所言至關之重,萬莫為人所見……十數年前,先太子晏薨于江南,其背后實則另有隱情……” 讀完這前幾句話后,明曇呼吸一滯,捏著信紙的手指登時攥緊,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起來。 先太子,明晏。 中宮皇后嫡長子,資質非凡,自幼即有治國理政之才,被文武百官贊曰“七竅玲瓏”、“賢明仁謹”。于十六歲時下江南替朝廷辦差,因驚馬狂奔、車架老損而出現意外,不幸薨逝。 ——這是明曇在來到這個朝代后,唯一沒有親眼見到過的親人。 她怔然地盯著手中那張密函半晌,猛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將會揭開一個被潛藏多年的真相。 “——二皇子明暉、貴妃沈氏連同其父,在江南安插人手,于先太子車架的必經之路上暗設埋伏,行刺成功……事畢后,命人布置現場,銷毀證據,假作意外,并買通官府、仵作等,以至于真相迄今都不曾為人所知?!?/br> “……聞此驚天秘密,于心不忍,今特以密函相告與林大小姐,萬望速速將此信交予坤寧宮,俾情水落石出,在此拜謝?!?/br> “……” 沾了水的信紙已經被折出褶皺,指骨都因為用力而嶙峋分明。 明曇的面色蒼白如紙,緩緩抬眼,與林漱容四目相對,再開口時的聲音都不禁變得沙啞起來,“這封密函上……說得是真的嗎?” “時間太緊,我不曾將此消息透露給其他任何人,也沒有派人前去江南調查?!?/br> 看出對方的六神無主后,林漱容深深嘆了口氣,用力握上明曇冰冷的雙手,輕聲說:“殿下,先太子是皇后娘娘的長子,是您的嫡親長兄。無論從哪方面而言,您才是最有資格重查此事的人選……” 我……是最有資格的人嗎? 明曇眼神茫然,只覺得腦中有些恍惚。她幾乎是逃避般地別開頭,躲過林漱容的注視,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難過是有的,憤怒也是有的。但她心中更多的情緒,卻并非這兩者,而是芝焚蕙嘆的無奈與蒼涼。 ——她終究不是“明曇”。 明晏這位長兄故去得太早,他的模樣甚至只存在于小明曇五歲那年的記憶當中,隨著時光的漸漸流逝,早已經模糊不清,一點一點被那塊冰冷的靈牌所替換,深深刻在了如今這個明曇的腦海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