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小杜送上公交之后，她們在路邊等出租車的時候，季浮舟才忽的蹦出來一句。

    “我高三那年，我爸帶隊比賽的時候突然暈倒住院，家里亂成了一團?！?/br>
    汪冰綃愣了一下，扭過頭去看季浮舟。

    昏黃的路燈下面，季浮舟低著頭，兩手插｜在風衣口袋里，看起來有那么幾分局促不安。

    “那之前我還是個幼稚鬼，像那些搗蛋鬼一樣覺得鬧出點動靜來就能得到關注，或者拿到點成績……但是不管好的還是壞的，都沒有用處?！?/br>
    “我假裝不在意，但是其實在意得要死，每天想得最多的是下次見到他們該怎么開口才比較合適?！?/br>
    “雖然那時候我也很少看到他們?！?/br>
    汪冰綃慢慢反應過來，季浮舟說的是她過去的事，在大學之前——那個所謂叛逆的高中時期，確實存在過。

    “我爸病倒的時候，家里其他人都很緊張，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br>
    “但我一點感覺也沒有?！?/br>
    車等了太久也不來，季浮舟慢慢靠在了公交站牌邊，盯著地面的紋路陷入回憶。

    “我姑姑和小叔都覺得我是被嚇傻了?！?/br>
    “但我媽看到我就給了我一巴掌，問我，你怎么沒哭？”

    “我當時有點懵，就順著她的話想，對啊，為什么其他人都哭了，為什么我沒哭？”

    “然后我就跟她說，因為我不想哭?！?/br>
    季浮舟停住了。

    汪冰綃不由地追問：“然后呢？”

    “然后她又想打我，但是被我姑姑攔住了。我姑姑在醫院走廊里就狠狠罵了她一頓?！?/br>
    季浮舟頓了頓：“說起來也很奇怪，當時那么多人，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太難過了，只有她知道我其實不難過?！?/br>
    汪冰綃的表情看起來也很難過。

    她似乎想要安慰季浮舟，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是季浮舟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起家里的事，此刻她倒是有點理解為何不說——感情太淡，似乎怨氣夾雜更多。

    羞于啟齒。

    季浮舟扭頭看到汪冰綃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

    “不用那么難過，我說出來又不是想讓你同情我?！?/br>
    而是希望她不要再擔心了。

    季浮舟說道：“那對我來說，不算是壞事?！?/br>
    “之后就頓悟飛升了？”汪冰綃試著開個玩笑緩和氣氛。

    “嗯?！奔靖≈坌α诵?，“算是吧。那時候也差不多在這個時候?！?/br>
    “嗯？”

    “我生日?！?/br>
    “那時候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唯一一個會給我過生日的人也不在了，過去了好幾天我也沒發現?！?/br>
    “然后呢？”

    “然后是我表弟先想起來的?！?/br>
    “我姑姑他們覺得很對不起我，特意抽空給我補辦了生日宴會，還請了我當時的朋友來?！?/br>
    “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奔靖≈蹅冗^頭去看汪冰綃，對她笑了一下，“后來每一年都有人給我過生日了?！?/br>
    第61章 61

    明天好像是個重要的日子。

    程觀月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她想不起來。

    這不應該。

    她這樣面面俱到的人，記憶力好到有些嚇人，理應將所有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此刻意識里就像是蒙了一層霧, 隱約能看到不遠處有東西, 卻怎么也觸碰不到。

    她只是覺得頭疼, 父母站在不遠處低聲安慰著jiejie的場景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程觀月回到家的第一天, 家里就隱約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

    先前她在C市遇襲的事早就傳到了A市，程家人對此心知肚明，程mama還打了很久的電話對女兒噓寒問暖，恨不得立刻就打飛的去C市照看女兒。

    但是一旦提及到源頭, 他們便又靜默不語。

    大女兒做過什么，他們似乎早已心知肚明。

    然而當程觀月回來之后碰上jiejie, 未等她開口，做jiejie的那個便抹起了眼淚, 哽咽著向她道歉，說沒想到程觀月真的會受到傷害，也說幸好她沒有出事。

    程爸爸和程mama恰好都在現場，聞言只得安慰哭得快要昏過去的大女兒。

    他們自覺愧對大女兒多年, 是怎么也舍不得叫她背上故意傷害meimei的罪名的, 于是便紛紛都往輕了說。

    尤其是程mama, 抱著大女兒滿臉的驚慌，只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她。

    她一旦投入到自己的情緒里去, 就不會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

    “……她是你meimei啊, 怎么可能會怪你呢。別哭了, mama心疼，又不是你的錯，別再難過了。你說是吧, 觀月？”

    程觀月站在不遠處，半分不滿都沒有泄露出來。

    有那么一段時間她面無表情，片刻之后放軟了神情，應和著母親的話點了點頭，勉為其難地“嗯”了一聲。

    程mama頓時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

    程觀月便也跟著她mama笑，但是笑得有些勉強。

    如果換做旁人在這里，誰都能看出程觀月笑得并不真心。

    唯獨程mama看不出來。

    那邊的母女情深的戲碼演完了，程mama帶著大女兒一起回房間休息，留在程觀月站在原處盯著地板愣神，面色有些蒼白，仿佛虛弱無助。

    她心底并不怎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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