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嬌 第14節
沈青稚深深嘆口氣,眼角微紅,輕聲道:“說沒有,外祖母可能不信,許是生來,我與母親間母女情分便淺薄?!?/br> “我家嬌嬌的稚姐兒,是好孩子?!崩咸珣z惜的摸了摸沈青稚毛茸茸的腦袋,“得了空,去宣平侯府,瞧瞧你舅父舅母,還有你表哥哥?!?/br> 沈青稚乖巧的點頭。 …… 梅老夫人離開沈青稚的院子后,她并未直接離去,而是直接去了老夫人徐氏的萬福堂。 萬福堂里間。 丫鬟婆子都在外頭守著,兩個老太太在里頭說話。 梅老太太瞧著不遠處端坐著,明明與她同歲,比起她卻蒼老許多的淮陰侯老夫人。 “徐老婆子,不想十年未見,我倒成了主動上門的那個!” 老夫人徐氏眼里閃過譏諷,一聲冷哼:“你倒是舍得下來血本!為了一個外孫女,竟然去求了你的娘家人!還只為了把個礙眼的表姑娘,弄出我淮陰侯府!” 梅老太太不在意的笑道:“誰讓我娘家那幾個老東西也都還活著,偏偏娘家姑娘爭氣,出了個貴妃娘娘!” 徐氏冷?。骸澳阄覡幜诉@些年,都是一只腳踏進棺材里的年紀了,當年你若不是娘家厲害,你當真以為自己能嫁給宣平老侯爺?” 聽著這話,梅老夫人眼中異樣的情緒極快閃過,她捻了捻手里握著的佛珠:“那又如何,你事事爭強了這么些年,還要為了那點不切實際的權利,再把府里的姑娘都折進去?” 徐氏像被戳了痛處,她直接黑了臉:“你不過是運氣比我好些,那又如何!這一輩子你也別想比我過!你那個嫁不出去的幺女,最后不還得被我兒子娶了,當個填房!” 兩人曾經也是極好的手帕交,卻因婚事,家族派系鬧掰后,從此再沒給過對方一日好臉色。 梅老太太冷冷的盯著徐氏,許久才出聲譏諷道:“我就算是再不堪!那也比不得你,活生生把自己嫁不出去的嫡女逼著去庵子里,落發為尼!” “要不是你這種爭強好勝的性子,你會這般老了到頭來連個貼心都沒有?”梅老太太冷笑。 “你……!”兩人互揭傷疤,最后不歡而散。 青瓊居。 沈青稚與沈苓綰一同用了午膳,膳后,沈苓綰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鬟則伺候著沈青稚洗漱,準備小歇。 閨閣里,安神香伴著清雅的茶香。 沈青稚靠左在床榻上,脫了外套襖子,書客找了雙軟底繡鞋,正要給她換上。 就這時,書客紅潤的面色,在脫下沈青稚腳上繡鞋的那刻,瞬間變得蒼白。 正隨手翻著書冊的沈青稚,微愣:“書客,這是怎么?” 書客白著臉,把沈青稚秀氣小腳上脫下的繡鞋,遞過去,聲音發顫:“姑娘,奴婢瞧著,姑娘的繡鞋鞋面上,似乎沾了些血跡?!?/br> 沈青稚一愣。 從書客手中接過繡鞋,對著暖黃色的燭火,細細瞧著。 象牙白的鞋面上,濺了幾滴血跡,但好似早已被人給小心翼翼擦去,若是瞧得不夠仔細,根本就看不出來。 但她今日繡鞋的鞋面,卻是墜了一刻粉色珍珠,珍珠圓潤光滑,上頭剛好沾了個極小的血點子。 沈青稚鼻尖略微一皺,湊到鞋面上輕輕一嗅,確實有一股極淡的血味。 她何時沾上的? 沈青稚在這一刻,突然僵直了身子。 腦海中,突然出現今日在那漢白玉做的石階上頭的一幕。 那個捂著她眼睛,吩咐殺人的賀大人。 那時那位大人好像彎腰,雪緞般的衣袖從她鞋面上撫過。 沈青稚狠狠的晃了晃腦袋,想要把腦海中,瘋狂的想法給晃出去! 賀大人是什么人物,賀大人用衣袖給她撫過鞋面。 她瘋了? 還是賀大人瘋了? 這時候外頭守著的顧mama,匆匆進來:“姑娘!賀郎中拿了世子的腰牌,說是昨日答應過世子爺,今日要上府來給姑娘復診的!” 顧mama的話才說完,外頭的人已閑庭信步,推門進來。 沈青稚看著那道頎長清瘦的身影,繞過屏風,直直朝著她走來。 男人走到她榻旁,抬手摘了頭上戴著的幕籬。 男人清雋冷白的臉上,雙瞳幽深,瞳眸深處好似帶著光,偏生眸色淺淡,如深瞳里深藏一彎極美星輝。 沈青稚愈發走進的男人,沈青稚不自覺壓了呼吸。 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轉頭對著一旁守著書客和顧mama道:“你們先去外頭等著?!?/br> 書客和顧mama同時一愣:“姑娘!” 沈青稚突然冷了神色:“出去!” 二人趕緊退出去。 沈青稚看向賀慍,指了指床榻旁放著的繡凳:“賀郎中請坐?!?/br> 賀慍極淡的點了點頭,他放了手里頭拎著的藥箱,一掀衣擺,斯條慢理坐在,沈青稚指著的小繡凳上。 “姑娘為何這般打量我?”賀慍開口。 沈青稚壓下心驚,努力平靜聲音道:“就瞧著,賀郎中像極了我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br> 賀慍神色平靜瞧了沈青稚一眼:“姑娘怕是瞧差眼了?!?/br> 沈青稚抿這薄唇,一瞬不瞬盯著床榻外頭的男人。 她白嫩的手,突然從紗帳里頭探出來,粉嫩的指尖,輕輕的扯著一方象牙白的衣袖,衣袖的冷白,繡著精致的祥云暗紋,低調內斂。 賀慍呼吸一度,壓抑克制:“姑娘!” 然而,揪著他衣袖的手,卻絲毫要松開的意思都沒有。 沈青稚目之所及,本該無暇的衣袖上頭,有極淡的一抹猩紅刺目的血點子。 世事哪有這般巧合,不過是有意為之。 沈青稚抓著賀慍的衣袖,指尖發緊。 她按著自己砰砰狂跳的心口:“賀郎中可知,我家兄長因揍了三皇子,被刑部關押,等著審判!” “我知?!辟R慍輕聲道。 沈青稚深深的吸口氣:“賀郎中可有法子,救下我家兄長?” 賀慍突然沉默,許久后:“有的!” 沈青稚揪著那衣袖的手,微微一顫:“當真?” 賀慍微嘆,他壓下眉宇間猶豫,嘴角邪氣向上一挑,看著沈青稚,一字一句極為認真道:“有一個條件!” 沈青稚:“什么條件?” 賀慍站起來,他放了手中藥箱,幾乎是壓迫的姿態盯著沈青稚瞧了半晌,聲音暗撩嘶?。骸肮媚锱阄乙蝗??!?/br> 陪他一日? 沈青稚對著這幾個字,她半晌反應不過神。 陪他一日,到底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字面里的意思? 沈青稚心里頭,又羞又惱,氣得雙頰都紅了:“賀郎中,請自重!” 賀慍眸光淡淡,瞧著沈青稚:“并未與姑娘玩笑?!?/br>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第14章 西湖龍井 十二月末的天氣,說變就變。 臘梅枝俏,銀絮壓枝。 夾著雪絮的寒風,從檐廊上狂肆卷過,帶著青瓊居四周花枝上的積雪‘簌簌’的往下掉。 書客緊了緊脖子上圈著的大毛領子,神色間隱帶不安。 她與顧mama被沈青稚支出來后,已經在閨房外守了許久,但是屋里靜得,聽不到絲毫聲音。 賀郎中雖得了世子的令牌,進門給她家姑娘復診。 但此人終究是外男,而且這位賀郎中看著清潤,卻清冷疏離得緊,還生了一副過于姿容絕色的臉。 書客一想到她家姑娘平日,就喜歡看些窮書生與世家貴女的話本子,打發時間,她真真是怕,自家姑娘一時沖動,就被那賀郎中的美色給迷了心去。 才這般想著,身后的屋子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 書客趕緊斂了面上神色,打起十二分精神,正等著賀郎中出來,就把這尊能救命的大佛,給恭恭敬敬的送出去。 自此她家姑娘,無病無災,最好一輩子也不要和賀郎中見面才更好。 閨房的門被人緩緩從里頭打開,書客謹小慎微,正要做出請的動作,不想一抬頭卻見得站在門口的人是自家姑娘。 書客和顧mama同時一愣:“姑娘怎么出來了?” 沈青稚微微側身,那位風光霽月的賀郎,中正悄無聲息的跟在她身后。 男人往外走了幾步,抬手戴上幕籬,薄紗遮擋了那張清雋端方的臉,好聽的男聲從幕籬下透出:“姑娘莫要忘了今日,答應之事?!?/br> 沈青稚站在暖融融的屋子里,男人站在屋外,檐廊外頭,冬雪紛飛。 姑娘家好看的眉眼,此刻帶著淺淡疏離,她平靜的盯著男人幕籬下那雙眼:“若是我忘了呢?” 賀慍卻突然上前,長臂一伸,摘了沈青稚墨發上簪著的一枚羊脂色茉莉小簪。 聲音透著沙?。骸肮媚锶羰峭?,我便請姑娘重新再想一次?!?/br> “姑娘覺得如何?” 沈青稚眉心微擰,嘴角抿出一道淺淺的惱色:“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