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最漆黑無光的時候,能看到的就只有
一周的分強結束,收藏接近9000,是個不錯的成績。 但最新章追讀只有800不到。 接班的也不是首頁大推,而是分類新書,一個試水推。 安西似乎也很亂,總試著提出一些劇情走向,但很快又自我否定。 只是他并沒有說停下來。 所以野犬便會走下去。 …… 又一個周一的清晨,李格非的灌餅又在桌上放了很久,涼透了也沒被拿起來。 對著屏幕凝神苦思之時,林島夫再次推門而入。 “說多少次了,敲門!”李格非趕緊關掉了瀏覽器。 “咋了,這么慌?”林島夫拎著煎餅拉著椅子湊來,“看小電影呢?” “滾……我看……”李格非掙扎一番,最后沉沉一點,“嗯,看小電影呢?!?/br> “跟你島哥哥裝啥,誰不知道你在看什么?!绷謲u夫扒開了煎餅袋,也順手把桌上的灌餅推給了李格非,“不就撲一次嘛,誰沒撲過,該吃吃該喝喝?!?/br> “你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崩罡穹亲テ鸸囡瀲@道,“樊清峰倒霉的時候你不也跟個大娘們一樣?!?/br> “啊,這……這不一樣,樊老師還是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的?”李格非搖著頭道,“我想不到啊,想不到這本應該怎么改……” “放輕松,你想到的也不一定是對的?!绷謲u夫嚼著煎餅道,“我就把樊老師坑了不是?” “好了……我也把狗子坑了?!崩罡穹且话讶拥袅斯囡?,“對他的能力判斷太樂觀了……不能放棄主線的,網文怎么能放棄主線,小糕只是特殊現象……我是傻嗶……” “怕就怕這個?!绷謲u夫兩眼一翻,自己也跟著放下了煎餅。 他扶著李格非的雙肩,一字一句說道。 “你是你,他是他?!?/br> “你們只是合作關系,各自盡職即可?!?/br> “三年三本精品什么的,這是野犬自己定的,與你無關?!?/br> “退一步說,這個目標的意義是什么?” “不就是為了證明他可以靠寫小說出人頭地么?!?/br> “成了是好事,敗了也是好事?!?/br> “他或許真的沒這個才能呢?” “或許真的百萬字就江郎才盡了呢?” “提前認識到了這件事,回去踏踏實實高考不是更好么?” “這是他的人生,他的選擇?!?/br> “他才是主角,你最多打個輔助?!?/br> “盡職就夠了,格非?!?/br> “再投入感情,對你們兩個都是傷害?!?/br> 李格非全程木呆點頭。 過了好久才扭頭問道:“你跟野犬不是沾親的嗎,這么冷酷?” “就是因為可能沾親,才更要冷酷?!绷謲u夫摘下眼鏡,擦著嘆道,“順風誰都會打,扛下逆風局還站著的才算男人。他寫不寫網文我真的無所謂的,倘若他當舍則舍,回去安心讀書,那樣我只會更尊重他?!?/br> 李格非向后一仰,長嘆道:“格局比我大啊,島哥哥?!?/br> “所以你就是個打輔助的,送上意見就好了?!绷謲u夫重又戴上眼鏡,“你已經是主編了,該試著與作者回歸常態關系了,格非?!?/br> “……” …… 12.5萬字了。 李言每天都會反復看這個數字,好像多看它就會變多,就能更接近百萬完本。 再拼一拼,可以更快的。 一個月20萬字,五個月內完本…… 那樣大概還有……18個月。 那18個月,就是野犬剩余的血槽。 現在寫的越多,越快,那條血槽就越長。 本章說已經降到了個位數。 之前還有些人吵架或者批評,現在只剩下了幾句“加油”和“快更新”。 不能辜負屈指可數的他們。 不能再太監了。 教練還沒說停。 李言不自知地微微低著頭,仰著眼睛干瞪著屏幕,隨手拿出一塊巧克力塞進嘴里。 多久沒吃飯飯了? 沒辦法,吃了會吐。 寫東西的時候會吐。 就像之前硬刷爽文時看吐的情況一樣,現在自己寫東西的時候也開始有那種感覺了。 就連聞到飯飯的味道都很惡心,什么都不想吃。 但不吃發暈,腦子轉不動。 直接吃糖分就可以了。 將巧克力盡快嚼爛咽下后,他又吞了幾口濃茶,方才擼起袖管,將前面的頭發緊緊扎成一小撮。 然后開始今天的悶頭硬寫。 好無聊,好蠢。 東拼西湊,生拉硬堆。 像是一坨奇詭的彩色縫合怪。 但不能停下來。 再也不想被罵太監了。 再也不敢太監了。 嘔…… 是茶…… 咽回去。 好,繼續。 這樣的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至李言被一陣劇烈的砸門聲驚出一身冷汗。 “李言??!聽得見么??李言??!” 是……老媽的聲音? 李言晃了晃頭,使勁擦了把汗才回道:“在碼字啊,你怎么來了?” “可算說話了,嚇死你媽了……”吳欣瑤舒了口氣又喊道,“你先開門!” “碼字呢……” “再不開我叫消防隊了!” “開開開……”李言忙抽出紙巾抹了把臉,而后快步走到門前,透著門鏡窺去。 吳欣瑤正堵在門前,林珊璞傻杵在側后方,正在擦眼睛。 是她通知的瑤瑤? “咳……”李言隔著門道,“讓珊璞先回去?!?/br> “哪這么多話!” “她先回去我就開門,現在家里太亂了?!?/br> “……”吳欣瑤只好回身點了點頭。 林珊璞緊盯著門鏡,嘴巴已經撅成了大弧線,但終究沒說什么,回屋砸上了門。 李言這才開了鎖。 大門敞開,母子相見。 嗙。 吳欣瑤的手包直接掉在了地上。 在她面前,是一個面色灰沉的兒子,頭發亂綁一氣,眼眶里全是血絲,像是個不知被關了多久禁閉的囚犯。 “你……我……我……”吳欣瑤一把抱上去,哭罵道,“你難受就跟媽說啊……” “???”李言卻只呆道,“我沒事啊?!?/br> “什么沒事!”吳欣瑤一把正過身,掐著李言的肩膀,一字一句切齒罵道,“現在開始,停止寫書,去醫院?!?/br> “???” “現在,立刻!”吳欣瑤血瞪著眼睛,僵僵抬起手指,“別逼我聯系起航,艸他媽的資本家!” “……” 李言很快換好了衣服,隨著吳欣瑤向外走去。 路過隔壁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用雙肩背擋住了臉。 他想多了,林珊璞并沒看。 只是靠門抱膝抽泣著,重復著同樣的話。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 消化內科診室。 大夫雖是西醫,但單看這位患者的臉色、眼神和體態也知不太妙。 李言短暫匯報過后,他一邊記錄一邊發問。 “嘔吐具體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李言的第一反應是七萬字的時候。 然后想到大約是上了分強的三天后。 努力計算一番后才答道。 “10天前?!?/br> 大夫皺眉道:“怎么現在才來?” “經驗上看……這種嘔吐應該是精神狀況導致的……” “沒聽說過?!贝蠓驌u了搖頭。 “就是強制自己做一些很痛苦的事情……時間長了導致的?!?/br> “那么多人,天天上班的人也沒吐啊?!贝蠓蛎蜃斓?,“運動員或者體力工作倒是偶爾會吐,你有做什么極端劇烈運動么?” “沒……” “那你說的強制性的痛苦的事情是?” “寫小說?!?/br> “……” “……” 吳欣瑤連忙補充道:“是這樣的大夫,他一天要寫大幾千字,但最近進展不太好,他就想強迫自己快點完工,精神壓力還是很大的。我有很多同事也是從事創造性工作的,偶爾長時間加班突擊進行劇烈的腦力勞動,確實腸胃會出毛病?!?/br> “我明白了……”醫生難免又掃了李言一圈,“同學,你這是主動996啊……” 李言卻沒回話,依舊呆滯低著頭。 剛剛的問題還在腦中盤旋。 “強制性的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寫小說?!?/br> 怎么變成這樣了? 什么時候? 一系列的檢查及胃鏡過后,消化內科暫且確診為淺表性胃炎伴輕度糜爛。 雖然聽起來很可怕,但醫生認為程度較輕,患者也比較年輕,吃一段藥,調理飲食是可以痊愈的。 吳欣瑤堅持要住院觀察,醫生幾次推脫床位緊張后,才指了條國際部自費住院的路。 一天2000元的單人病房,李言就這么被推了進去。 穿上病號服,吃過藥,喝了粥,輸上液,才得以踏實下來仰靠在床頭。 李言閉著眼睛,這才說出了來醫院后與吳欣瑤說的第一句話。 “我會還你?!?/br> “你是欠揍!”吳欣瑤坐在旁邊搖著頭罵道,“你讓我跟你爸怎么說?就你這樣,怎么還敢讓你單獨住?!?/br> “撐一撐就過去的事?!崩钛跃退惚牪婚_眼睛,也是有力氣跟老媽斗嘴的,“有經驗的大佬告訴我過,這種情況就是暫時的,熬過去就不會吐了,到時候該吃吃該喝喝?!?/br> “你自己聽聽你說的話?!眳切垃幗┬Φ?,“所以你想從事的職業,就是這種每天都與嘔吐做斗爭的自虐之旅?我們公司強度最高的研發也比你健康得多。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怎么能允許你再做下去?” “是意外……” “別嘴硬了,你比誰都知道這可能成為常態?!?/br> “……” 吳欣瑤拉著椅子往前湊了湊,柔聲道:“你先好好住院,出院直接回家,房子不續租了?!?/br> “……別這樣?!崩钛試樀帽犙?。 “這也是珊璞的意思?!?/br> 李言短暫一滯,便又靠了回去,眼皮又緩緩地落下了。 “哎……”吳欣瑤放下手機嘆道,“她是知道你情況不好,自己又無能為力,為你考慮才這么跟我說的?!?/br> “我知道?!?/br> “行了,我看你也沒勁兒鬧了?!眳切垃幾韮鹤拥氖州p拍著問道,“現在有什么想跟你媽說的?” 李言仰頭一嘆:“我承認錯誤,這次是我偏執了,以為能頂過去的?!?/br> “唉……這一圈也算沒白兜?!眳切垃幦嘀鴥鹤拥氖直承Φ?,“所以,這本到底怎么回事,能跟我交個底么?” “寫不出了,寫不出有趣的故事了?!崩钛源舻芍鄣?,“明明之前只要把臺子搭好,自然而然就可以寫出來的,但這本我多用力都寫不出,最后只能東拼西湊的硬寫,寫得很惡心?!?/br> 他扭過頭,吞著口水干笑道:“我現在想想都要吐,這大概就是江郎才盡了吧?!?/br> “誰說的,早呢?!眳切垃幨箘排牧艘幌聝鹤拥氖?,“你才多大?什么都沒經歷過呢,能寫出那么多故事已經是個奇跡了?!?/br> “我以為是實力的……”李言微微低下了頭,“我以為幻想故事,靠想像力就可以的,我以為長篇小說,靠磨練筆力就可以的?!?/br> “但想像力也不是無源之水啊,都要積累的?!眳切垃幝朴普f道,“你才活了多少年,根本沒有儲備能寫出那么多故事的。我再申明一次,不是不讓你寫,上了大學也是可以寫的,到時候閱歷更豐富,思想更成熟,寫起來也會順很多?!?/br> 話罷,她探身在兒子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現在也算知道自己的斤兩了吧?” “是吧?!?/br> “對了,那個誰我也聯系了,林珊璞的家長,在起航干主編的那個?!眳切垃廃c了點手機道,“他聽說后也很著急,讓你立刻停止,不然搞不好會出現社會性新聞,導致起航嚴查未成年作者,很多人都要遭殃?!?/br> “……” “他還說,任何勞動者都值得尊敬,普通的程序員與死撐的作家同樣值得尊敬,只是后者更不負責任一些,他見過很多?!?/br> “哈……”李言閉著眼睛笑出了聲,“林叔叔是這個意思啊?!?/br> “行了,別想太多?!眳切垃帋屠钛蕴崃颂岜蛔拥?,“珊璞也是,人家沒有非讓你寫作……人家要求很低的,你活著就成了。你瞅瞅你,連這個都做不到,還要人家叫我過來砸門?!?/br> 正說著,樓道里傳來了一陣敦實的快跑聲。 “1108,1108在哪兒?” “哦哦,謝謝……” 咣! 大門一開。 是滿頭大汗滿臉爆炸的李格非。 手里還拎著不知道從哪兒買的大紅禮盒。 四目相對,他一見李言的樣子就繃不住了。 “我……我我……我……” 李格非狠狠地低下了頭。 攥著禮盒,咬著牙開了口。 “停吧?!?/br> “已經夠了,野犬……” “這次,停吧?!?/br> 嗡——! 李言仿佛聽到了一聲終場哨。 比賽結束了。 觀眾散去。 燈光熄滅。 他才突然感覺到…… 好累啊。 …… 樓道里。 砸門聲咣哐不停。 其間還伴著一個暴躁的男聲。 “組長你丫開門??!” “最近寫的什么辣雞玩意兒!” “老子大老遠過來噴你了?!?/br> “爺要踹了??!” “媽的,說踹就踹!” 暴躁青年剛上了兩腳,后方的防盜門便開了。 一個胖大叔皺眉探頭。 “你誰???踹我家門?” “您家啊,不好意思大哥……”青年連忙回身點頭哈腰,“這里面住的那個小老弟呢?” “我哪兒知道?!贝笫鍝u頭道,“就是剛剛收到他母親的消息,說是不續租了?!?/br> “…………”青年的臉色頓時一沉,而后轉向隔壁,想來想去還是按下了門鈴,“組嫂在么?組長他咋了?” 很快,一個哭唧唧的聲音從門縫里透了出來。 “我……我不能說……” “你他媽的!”醬爆瞪眼道,“組長他……駕崩了???” “沒沒沒,是胃炎……” “呼,我cao……嚇得老子?!贬u爆這才揉了揉胸口,“人呢?” “不能說……” “組嫂你犯病是不是?!” “真的不能說……就這樣吧……他不是組長了……你們也不要找他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這……這什么啊,磨磨唧唧也太不燃了吧?!贬u爆撓著頭,原地嘟囔起來,“組長聯系不上,你也不說,教練也不回我……” 他說著說著,突然面色一狠,扭頭便朝著李言家門口吐了口吐沫。 “呸!娘的,慫逼……” 接著,他又晃了晃頭,活動起五指。 “喂,組嫂?!?/br> “你已經放棄了對吧?” 沒有回話。 “組長也已經放棄了是么?”醬爆低著頭靜靜地搖著。 沒有回話。 “連教練都放棄了?” 依然沒有聲音。 “嘿?!贬u爆咧嘴笑出了聲。 “沒關系的?!?/br> “我還在?!?/br> “全交給我吧!” “最漆黑無光的時候?!?/br> “能看到的就只有火了?!?/br> “你等等!”胖大叔突然跑過來,指著門口的吐沫道,“你給我擦干凈?!?/br> 醬爆一滯,趕緊彎腰俯身:“……對不住大哥……這就擦……” “我算聽出來了,你也是個寫書的吧?” “嗯嗯嗯?!?/br> “寫書就寫書,別魔怔啊?!?/br> “嗯嗯……” 待胖大叔進屋,醬爆才又呸了一聲。 “辣雞……這么帥逼的對白都不懂?!?/br> 正當他與要林珊璞道別的時候,卻清晰地看到門縫底下探出了一張信紙。 “嗯?”醬爆低頭拾起,當場拍腿,“好!” 收好了信紙,他又問道:“組嫂不去么?” “不了……我不方便……而且都是我的錯……” “哦?!?/br> “對了?!?/br> “嗯?” “你有沒有想過,現在強行支持野犬,反而是在傷害他?” “沒有?!?/br> “那我換個問題,你從不懷疑自己是否太過自私么?” “這有什么可懷疑的?”醬爆難以理解地說道,“我他娘的就是自私?!?/br> “……那我把這張紙給你,也是自私了?” “千真萬確?!贬u爆拍了拍兜笑道,“你不僅自私,還膽小,我瞧不起你,組嫂?!?/br> “……” “走了!” 醬爆揚長而去。 只留下林珊璞一個人,呆靠在門前。 自私還膽小。 哪有這樣的星星啊。 還真是個壞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