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啪嗒嗒嗒啪啪啪……嗒啪??！”

    “啊啊啊……干他媽的……干死你……”

    “哇哈哈哈……”

    “嗚嗚嗚……媽的……”

    能接連不斷發出這種聲音的只有一個地方——

    醬爆的碼字屋！

    這個房間內，不僅音效很特別，視覺效果更加震撼。

    碼字中的醬爆，無論是手指的震動幅度，還是喜怒哀樂的情緒，起步就是野犬的十倍。

    大哭大笑，大悲大喜，大開大合。

    不時還砸一下鼠標。

    不是20多塊錢的雙飛燕，真頂不住這個。

    以至于，外面敲門的人幾乎用踹開的力道他才聽到。

    抹著眼淚開門一看，來者是個西裝革履的家伙，應該是租房時的中介。

    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小眼鏡禿頂。

    醬爆看到他們便是一臉煩躁。

    西裝男看著醬爆臉色也不咋好。

    “你不是程序員么，我咋聽著像是拍動作片呢？”

    話罷，他便拱開醬爆，引著后面的小禿頂進了屋。

    “就是這個單間，月底到期，隨時入住?！?/br>
    小禿頂倒是很講禮貌，沖醬爆笑著點頭問好。

    “你好你好，同行同行?！?/br>
    醬爆卻是一愣，上前拉住了中介：“我到期了？？”

    “就到月底啊?！?/br>
    “不是……怎么不通知一下？”

    “打電話你不接，發短信你不回，app也不看，敲門也不聽，你讓我怎么辦？”

    “得得得，那我續?！贬u爆煩躁地拿起手機。

    “抱歉，幾個與你合租的人都投訴了，還有人報警說這屋是個神經病，我們也沒辦法了?！?/br>
    “？？？”

    “就這樣吧?！敝薪檎f著沖小禿頂道，“你看看吧，現在有點亂，你來之前我們會做徹底清潔和消毒的?！?/br>
    “夠用，夠用?！毙《d頂掃了眼單間，看到電腦屏幕，手猛地就是一抬，沖醬爆道，“兄弟是碼字的？？？”

    “啊，瞎碼……”醬爆氣場瞬間喪失，撓頭干笑道，“主要還是碼代碼，偶爾碼碼字?！?/br>
    “筆名是？”

    “別提了……你趕緊看你的……”

    “哎，難免都有困難期么?！毙《d頂轉而沖中介道，“他要續租我就算了，房源又不是這一處?！?/br>
    “您……那您可真是好人……”中介微微愣了一下，這才沖醬爆道，“兄弟，你這邊早就過了續約窗口了，現在這個單間就掛在網上，你要真續租，我就幫你做做鄰居工作，再湊合湊合?！?/br>
    “好，多少錢？”醬爆這便握著手機查起余額。

    “半年一交，15800?！?/br>
    醬爆看著屏幕上的2815.33，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收起了手機。

    “行，回頭去你們店里弄?！?/br>
    中介卻搶過了節奏：“現在跟我這里交就可以，合同都是電子的?！?/br>
    “我再想想……”

    “那你想吧，這個房源反正一直都掛著呢?！敝薪檎f著又轉向小禿頂，“朋友，我跟你實話實說，這個是性價比最高的了，別的都沒這個搶手，你現在不決定，過幾個小時我同事就能帶別人來?！?/br>
    “唉……”小禿頂卻是一嘆，摘下了眼鏡，“得了，這兄弟也不容易，咱別演了?！?/br>
    “……”中介臉一獰。

    瞪了醬爆一眼后，這便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醬爆則是滿臉問號。

    “兄弟，我是托兒?！毙《d頂傻兮兮笑道，“對街那家店的，就是來嚇唬你趕緊續租的?！?/br>
    “哈？！”醬爆這才反應過來，狠狠拍了下頭，“社會也太他娘的復雜了吧？！”

    “唉，我們這算什么，這都是最輕的?！毙《d頂說著走進了單間，“我能瞅瞅你的書嗎？”

    “嗯……起航上直接搜吧，《撕裂地平線》?！?/br>
    “稍等啊……”

    小禿頂就此戴好了眼鏡，拿出手機，當場認真翻看起來。

    這一看就是十幾分鐘，外面的同事都忍不住先走了。

    直到醬爆提醒，小禿頂才放下了手機，滿臉亢奮地點了點頭。

    “值得寫下去，我加收藏了?！?/br>
    “多謝……”

    “兄弟，這不是客套?！?/br>
    小禿頂緊盯著醬爆道。

    “現的書全他媽寫給小孩子看的，給我們老書蟲看的不多了?！?/br>
    “我們老書蟲雖少，但碰到難得的書，一定看正版的?！?/br>
    “我也只是打工的，盟不起，但只要你保持水平，訂閱還是沒問題的?！?/br>
    “好多人書不到一定數字也不會看的，你再多寫寫?！?/br>
    “老子看十年起航了，真的，就你這水平，50萬字一定起來！”

    醬爆看著小禿頂，雖然有些感動，但還是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多謝了……那我可以先續一個月房租么？”

    “這個店里規矩不允許，一般房東也不接受……”小禿頂跟著抓了抓頭，抓著抓著，突然拋光一般亮了起來，“對了，我聽說有的作者合租的，不僅便宜一些，一起碼字還能互相督促，你可以找作者同行問問，就你這本書的質量，緩你一兩個月房租等稿費，沒毛??！”

    醬爆也是跟著提了個神：“有道理啊?！?/br>
    “那你快想辦法，我不打擾了?！毙《d頂這便笑著朝外走去，“剛剛打賞了你50，就這么點支持了，加油吧！”

    “我cao，沒必要啊兄弟?！?/br>
    “嗨，都是緣分?！毙《d頂走到門外，拉著門哈哈一笑，“將來成了大神記得提我一嘴?！?/br>
    “十嘴都行！兄弟怎么稱呼？”

    “真名就算了……”小禿頂說著，略顯神氣地抬了抬眼鏡，“書友群里，大家都叫我無名，專推小眾書的就是我了?！?/br>
    “無名……無名……”醬爆若有所思片刻，忽然拳掌一擊，“……不要稱他的名，他便喚作無名！有了！有逼格的無名英雄角色有了！”

    “牛逼啊大佬！這他媽就有了？”

    “不說了，我去了，兄弟！”

    “干起來??！”

    ……

    另一個城市的小臥室中，一個女孩正對著電腦冥思苦想。

    mama就靠在她身后的床頭，一手一手刷著短視頻，嘴里也叨叨個不停。

    “你也不出去走走?！?/br>
    “一天到晚就知道對著電腦待著，能待出什么來？”

    “你在學校不會也這樣吧？”

    “做人最重要的是交際啊，年糕?！?/br>
    “可別跟你爸似的，就知道悶頭搞那點技術，啥好事都撈不著?！?/br>
    “媽！”女孩忍無可忍回頭道，“你再說我回學校住了?！?/br>
    “哎哎哎?！眒ama趕緊賠禮，“都憋半年了，你這不好不容易回來，念叨念叨你又不吃虧。得得得，家里待著挺好，養身體，你看你現在，多結實?！?/br>
    “結實？？？”

    “那……豐滿？”

    “媽你出去跳跳舞好不好？！”

    “行行行，我溜達溜達再回來……”mama笑著起身，不經意間掃向了屏幕，“呦，你也看小說？”

    女孩趕緊切屏。

    “嗨，網絡小說誰不看，我刷視頻的時候就老出廣告?！眒ama晃著手機道，“你看的不是網頁吧，是免費的么？好看也發我一份?！?/br>
    “？？？怎么能看盜版！”

    “有免費的干嘛不看啊，你不也看？”

    “啊啊啊啊……”小糕抓了抓頭，自暴自棄一樣說道，“我這個不是盜版，我在自己寫??！”

    “？？？”mama一怔，“我看的也是你寫的？”

    “那是別人寫的，我在別的平臺?！?/br>
    “那……你那個平臺，它免費么？”

    “…………”

    “你就告訴mama，寫這個真能賺到錢的么？”

    “寫得好就能?！迸⒘x正辭言點頭道。

    “那你把書名告訴mama，mama幫你發短視頻宣傳宣傳?！?/br>
    “還是算了……”

    “唉！你張阿姨他愛人，就那個傻老頭子，看這個一不小心花了好幾百，我主要轉給他看，那傻老頭憨得很?！?/br>
    “那也不給?！?/br>
    “哦……”mama瞄著屏幕底下的標簽道，“我……的……巨龍女友……知道了，這就發?！?/br>
    “啊啊啊?。?！”女孩捂屏幕已經來不及了。

    “客氣啥，當媽的不得能幫就幫？”mama這便飛速地點起手機，“你要干這個能掙到錢，還真別往護理上靠，有編制是好，但累過頭了，咱家也不差你那點，健康最重要。再說了，干這個搞不好也能往編劇上靠吧？”

    女孩看著老媽，早已目瞪口呆。

    嘴確實是碎了點……

    但竟然……

    這么隨便的就答應了？

    “mama??！”

    “嗯？”

    “好mama！”

    “你干嘛，不嫁人可以，那也不許啃老??！輕點你輕點……哎呀你看，推書發錯了吧……發‘女人退休一枝花’里了?！?/br>
    “？??？??？”

    ……

    小書房中，丈夫對著屏幕，落指沉穩而又有節奏，嘴里不時念叨著異國的語言。

    突然……

    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丈夫神色一凜，將屏幕切到工作匯報后，方才應了敲門聲。

    妻子打開門，端著一盤小西紅柿了進來。

    “科長，吃點水果吧?！?/br>
    丈夫無奈搖了搖頭：“不是說不要打斷我寫報告么……”

    “可科長不吃，我們群眾哪敢下口??？”

    “mama騙人！”門外立刻傳來了小女孩的呼喊，“我都吃好幾顆了?！?/br>
    女人回頭怒道：“你再搗亂我帶你學英語了啊?！?/br>
    這招非常管用，小女孩頓時就像不存在一樣消聲了。

    女人這才拿起一顆小番茄送了過去：“來，科長張嘴?！?/br>
    “好了，別埋汰我了?！蹦腥四眠^番茄，拍了拍腿道，“還不是因為負過傷，立過功，到歲數自然就提了?！?/br>
    “是么？”女人笑道，“我可跟你們辦公室的張慧經常聊天的，她說是你表現一直很穩定，上面領導開會一致認可提拔的?！?/br>
    “嗨，都是官方說辭?！?/br>
    “還有，張慧還告訴我，你從沒負責過文書工作?！?/br>
    丈夫提肛一緊，一整顆小西紅柿硬是咽了下去。

    “……報告，總是要寫的嘛?！?/br>
    他說著，又是一慌：“你沒跟張慧說我老寫東西吧？”

    “這哪能說?！逼拮舆@便放下盤子，挑眉一笑，“公務員可不敢搞副業?！?/br>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一天到晚跟那兒啪啪啪的，一開始還以為是網聊呢?！逼拮游孀煨Φ?，“有一次我偷偷拔了網線，過了半個小時你都不知道，還跟那兒啪啪呢?！?/br>
    “嗨……”男人傻傻撓了撓頭。

    如釋重負。

    還好是這么被發現的。

    點開正文怕是要離婚了。

    “科長啊，你說說你?！逼拮有χ屏讼滤哪X袋，“我也沒拿你的工資卡，至于這么小心翼翼掙稿費么？”

    “啥稿費不稿費的?！闭煞蜃チ税盐骷t柿嘆道，“就是喜歡，能給彤彤賺個培訓班的錢，咱倆留下來點錢旅游就好了，上次還是三年前呢……”

    “都這么久了？”

    “嗨，也不知能不能成?！闭煞蜻@便擺正了椅子，“彤彤第一個暑假，咱們爭取玩次大的?！?/br>
    “看你的了，科長！”

    “都說了別叫這個……”

    ……

    宴會廳的主席臺前，樊清峰正唾液橫飛。

    “抱歉了諸位，今天的時間只夠說這么幾句?！?/br>
    “網絡文學，講究一個時不我待，我必須要走了?！?/br>
    “新的一年，我也鼓勵大家放下過往，能走的都走出去看看?！?/br>
    “越是看不起，就越要了解它?！?/br>
    “越是看不上，就越要改造它?！?/br>
    “提高自我，弘揚正風！”

    “我的講話就到這里了?！?/br>
    “同志們吃好喝好，清峰在這里敬大家一杯！”

    一屋子人齊齊起身，滿面笑意。

    樊清峰這便從秘書手里接過杯子，高高舉起，慷然高呼。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br>
    “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br>
    吟罷，仰首一飲而盡。

    “好！”

    同志們觥籌交錯，喝彩連連。

    樊清峰這便與同志們揮手作別，走出了宴會廳。

    這一路同志們都在竊竊私語，笑得很燦爛。

    大約是感受到了自己傳達的精神吧。

    旁邊的秘書，卻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一路將樊清峰送到酒店門口，半個字也沒吐出來。

    “好了小鄧，我打好車了，你回去吧?！狈宸宄惠v出租車揮了揮手道。

    小鄧忙上前打開車門，眼見樊清峰彎腰邁腿有些吃力，他伸手便要去扶。

    “不必?！狈宸逡灰а?，獰起臉“嗯”了一聲，便鉆進了車子，喘了口氣才扭頭笑道，“我還年輕呢，你這樣我可就不高興了啊?！?/br>
    “樊老師……”小鄧面色一軟，握著拳頭道，“您真的沒感覺到么……剛剛的講話……其實在他們聽來……”

    “唉，君子和而不同?！狈宸逯恍Φ?，“沒經歷過我這些創作歷程，自然是無法理解我的話的，我只管將自己的領悟分享開來便是了?！?/br>
    “不是這個意思……他們在……”秘書幾次努力，卻怎么都沒說下去。

    他們在笑你呢??！

    真的感受不到么？

    “小鄧啊，不瞞你說，現在我已經想開了?！狈宸鍏s依舊一臉自在，“別人的眼光，不重要，保持自我，做下去，做出色，總會有欣賞你的人出現?！?/br>
    “主席……”秘書紅著眼睛道，“不論其他人怎么想，您說的每個字我都謹記在心?！?/br>
    “好了，你快去敬酒吧，也代我與同志們多喝幾杯?！?/br>
    “一定！主席也一定注意身體??！”

    秘書這才把門關上，目送著車子遠去。

    雙拳逐漸攥緊。

    事已至此。

    不管了。

    樊老師的笑容，就由我來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