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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推開屋門,蒼梧恰往這邊走來。 許垂露展臂直呼:“蒼梧——” “你醒了?”她眼底一圈青黑,嗓音亦比往常更啞,顯然是一夜未眠。 “嗯,我本就沒什么大礙。昨夜實在辛苦你了?!痹S垂露將人帶往屋中,“水漣現在如何?” 蒼梧揉了揉眉心:“性命暫且無虞,別的就……幸好他那時給自己灌了幾碗臘八粥,讓消魂丹效力發作緩了幾分,現在勉強還能留下一兩成內力?!?/br> “最幸運的是有你在。只是如今水漣受傷,宗主身體更不容有失?!痹S垂露在桌旁站定,神色凝重地望向牙床,“我想請你幫一個忙?!?/br> 蒼梧的目光亦隨許垂露而轉,然后在觸及床上僵硬、靜止的一片人影時忽然頓住。 “她——蕭放刀怎么會躺在這里?她何時倒下的?!” 蒼梧的反應令許垂露始料未及,她急忙解釋道:“宗主只是在休息?!?/br> 蒼梧向她投去“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瞞我了”的沉重一瞥,而后抬步走向看起來性命垂危不能自理的蕭放刀。 “……” 為什么所有人都覺得她出現在床上才不正常? 許垂露悻悻跟上:“你替她把脈便知情況了?!?/br> 直至蒼梧把脈枕放在她手臂之下,蕭放刀才徐徐睜開眼。 蒼梧從這雙眼睛里讀出了太多意緒,嫻熟的動作一時滯住了。 許垂露未能得見兩人這番“交流”,只疑惑道:“怎么了?” 蒼梧低笑一聲:“原來蕭宗主是在這兒裝睡啊。我還以為你遭遇不測,已無法動彈。許姑娘怎么也不說清楚,嚇人可不好玩?!?/br> “我是看她近日辛勞才肯讓出這位置,你幫我看看她這境況還要休息多久才能恢復?” 這話說得含糊,一是告訴對方蕭放刀身體抱恙之事為實,二是希望蒼梧能提出醫治之法,三則包含許垂露的一點不切實際的私心——蕭放刀的病癥自然是越輕越好。 但就她閉關時的情形來看,怕是沉疴已久,病灶難清。 蕭放刀淡淡開口:“我已有數年不曾診脈,蒼大夫縱是告知我已患上什么不治之癥,我亦不會意外。你不必顧忌我,照實直言即可?!?/br> “……” 蒼梧開始在心中罵罵咧咧,她尤為厭惡病人與家屬合逼大夫,這兩人更是其中最糟的一種——明明意見相左、各有私心,還裝出一副和氣親密的模樣,話里話外卻都是威脅她這大夫的意思。 也不知昨夜發生了什么,蕭放刀帶著昏迷的許垂露來到她住處旁的客房,頗有幾分賴上她的意思,一個半死不活的水漣,一個人事不省的許垂露,現在還要添一個武功高強但身懷不可言說的重疾的蕭放刀? 蒼梧看了眼許垂露,她說得愈是輕松簡單,便愈是憂心對方身體,斷不允自己隨口敷衍;蒼梧又看了眼蕭放刀,她愈是要求“照實直言”,便愈是在說“千萬緘口”,否則也不至于用那種目光警告她。 盡管心中忿忿,她的兩指卻已搭上蕭放刀的脈搏。 她倒要看看這廝能有…… 脈象所顯令她愕然失語。 這份沉默持續了許久——蕭放刀靜臥無聲,許垂露也怕自己聲音影響診脈,蒼梧亦不敢發出任何表露情緒的唏噓,只是換了一只手,凝神再探。 終于,她收回脈枕,將對方的手臂放回被褥下。 “蕭宗主曾命懸一線,但被救了過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br> 蕭放刀莞爾:“借你吉言?!?/br> …… 許垂露溫和一笑:“蒼梧,我記得你是大夫,不是術士?!?/br> “兩位放寬心即可,我想蕭宗主的身子比大多數人都要硬朗,活個八十不算久,百歲也無憂?!?/br> 許垂露心口一松,卻仍有些疑慮:“那你剛才怎么探那么久,像是……” “她身份非比尋常,我怕有差池,不敢怠慢?!鄙n梧道,“比起她,我倒覺得更需要給你開個益氣補血的方子,許姑娘,你又消瘦了?!?/br> “……那就卻之不恭了?!?/br> 蒼梧起身道別:“水漣的傷還需一些時日治療,他說自己略通醫理,不需要旁人照顧,想來是怕你們分心。你們去探望可以,但也不必過于憂慮。我總歸閑著,便替你們多看顧他一段時日?!?/br> 蕭放刀懶聲道:“垂露,我可以起來送蒼大夫一程了么?” “……”許垂露心知她是故意諷自己小題大做,然而蕭放刀已按她所求請人診脈,今結果已出,她自然沒有理由規訓她。 蕭放刀拔身而起,撣了撣被壓皺的衣袍,將蒼梧送回自己的居所,約莫一刻后才回到屋內。 這短短一刻,許垂露思考了許多事情。 于是,蕭放刀看到了一個洗心革面、滿臉愧色的許垂露。 她在蕭放刀踏進屋門的一刻便上前相迎,無比誠摯地捧心自?。骸白谥?,我想清楚了,方才我只要求你信我,心中卻不信你,這于你而言甚是不公,蒼梧驗證了你是對的,是我不該胡思亂想?!?/br> 蕭放刀分辨不出她的真正意圖,一時有些無措:“這并非什么大事?!?/br> “嗯,我以后事事都聽你的,好不好?” 蕭放刀一怔。 許垂露心中大喜——出現了!久違的、只有在蕭放刀有明顯情緒波動時才會顯示的扇形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