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274節
一點也不知道這幅場面同他們這幫靠臉橫行的有什么關系。 由于領主們的情緒突然混亂,這場會面便向后延遲了,接待人員費了一些功夫把他們安撫下來,然后在對方的完全配合下獲得了這些領主思路轉變的較為完整的過程。通過他們整理的事后報告,精靈們于是知道他們在那一天起了什么樣的作用,雖然工業城的人們已經完全熟悉精靈的存在,只將他們當做可信的朋友,但是在聯盟之外,他們的形象同裂隙時代的種種傳奇聯系在一起,并多有美飾,象征著古老的傳承、強大的力量、高潔的品行和傳奇的命運,所以當他們同范天瀾一同出現時,對那幾位領主來說不啻于神諭啟示。 這很荒謬,也很合理。 宗教是統治的工具,是統治者與被統治者共同使用的一套世界觀,即使這三位領主有各自的原因對教會不滿,但他們不信任的只是那些竊取了神之榮光的偽善之徒,本身的信仰依舊虔誠,甚至對教會的無恥貪婪見識得越多越深刻,他們的信仰就越為堅定:人以其愚行證明了神的永遠正確,以其污濁證明了神的至善至純,以其易毀證明了神的恒常不易。人類一代又一代地繼承和累積著罪孽,沉淪苦海便是他們所有人應受的報應,只有信仰才能帶來真正的救贖。 然而工業聯盟及開拓者的出現動搖了這一套理論的基礎。 因為“人是為受苦而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逃避,無論貧苦的農民還是富裕的貴族,只要有一點機會就會努力改善自己的處境,只有宗教能讓那些無法可想、無處可去的人安于現狀,但它的作用也并不總是理想。既然宗教的作用是麻痹和自我安慰,那么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承認他們是異端比接受他們是“無信者”要容易得多,因為后者動搖的不僅是這個王國,更是他們精神世界的根基。雖然常態來說“異端”必死,但“異端”不過是人們對同同一種事物有不同解釋產生的對立,意味著只要回歸本質,他們就有共通的語言,為了能彼此共存,就算把對“唯一正確”進行闡釋的權利讓一些出去也沒關系——他們的強大難道不是說明了他們離正確更近嗎? 雖然同樣閱讀了這份報告的工作組對此評價是“自欺欺人,換衣不換人,滿腦袋的死循環”,不過精靈倒是部分地認同“強大等于正確”這種看法,做正確的事和正確地做事當然應該得到好的結果,強大不過是結果之一,當然他們批評這些貴族關于信仰的看法,并為此撰文在報紙上辯論,雖然引起的水花不大,也算他們投入了新工作的證明。 而對于新瑪希城來說,這些領主的投誠并不意料之外。雖然堅持原則不主動挑起爭斗,但是為了得到較好的發展環境,即使在災民潮造成的工作最艱苦的時候,開拓者也在通過種種間接方式對周邊施加壓力,當壓力超過極限時,領主們的選擇就不多了。當然一下子來了三個,并且提出的不是結盟,而是并入確實讓人有些吃驚,不過已經被預見的事情,他們總會有辦法的。 他們向粘稠的沼澤投下了石塊,波紋緩慢地向四周擴散,他們在這個落腳點站住了,應該準備放下新的石頭了。 其實聯盟大會的召開本身就意味著他們的工作要有新的發展了,從工業城到整個聯盟,到在外的兩座基點城都要面對新考驗。秋冬也許在別處是休憩和忍耐的季節,但在工業城,所有的工廠都在盡力提高效率,增加產能,因為建設的需求正在以一種鯨吞式的速度增長,即將開展的部落改革要投入多少資源仍未有定數,而新瑪希城和奧比斯王都可見地,即將將進入“被動”擴張的階段。 奧比斯王都“陷落”,遠道而來的法師軍團也慘敗而歸之后,這個國家內陸的領主們便擁立了一個“第二王室”,謀劃反攻的可能性不大,倒是有些消息傳出,說他們意圖與已經成為事實統治者的異端“劃界而治”。開拓者對王都的改造遠未完成,對王都周邊地區的整合也不過剛剛起步,內陸的動向可能影響他們的下一步工作。 對新瑪希城來說,他們首要面對的仍然是人口問題。 光是維持現有十余萬人的生活就是沉重的工作,環城基點村和其他基礎設施的建設還未開始,領主們就被打垮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線,不待開拓者采取任何行動,就主動投誠以期維持他們的身份和地位。他們的誠意按傳統標準毋庸置疑,雖然他們的信心與立場的轉變一樣極端,似乎認為開拓者在維持新瑪希城的運轉,支持奧森郡的重建的同時,再托管他們的領地也毫無問題。 與此同時,仍有不斷有人口前來新瑪希城尋求庇護。他們帶來了關于王國其他地區的種種消息,從令人絕望的收成,到此起彼伏的起義,都說明貴族和教會“驅使豺狼吞食虎豹”的計劃完全失敗了。即使他們用這種方式減輕了各處領地的負擔,干旱和饑荒對王國的打擊仍比想象中沉重,由于外邦人的威脅,貴族和教會沒有對這場饑荒作什么積極的舉措,因為任何賑濟都等于糧食和人力的額外付出,他們如何能積蓄足夠的力量去收回那座異端之城呢? 可是對于饑餓的人民來說,這世上沒有比生存更大的道理。 貴族和教會竭盡全力地宣揚外邦人是異端、是邪魔、是萬惡之源,但他們越是催促人們去仇恨,就越是無法解釋開拓者的實際作為——凡是去過那座城的人都說他們確實安頓了無以計數的災民,讓他們有房子可住,有食物可吃,有活可干;更不能解釋教會和貴族為何要將自己的子民驅逐到異端那一邊去,那些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什么叫異端的人們能犯下什么難以饒恕的罪過?這些只懂得像牲畜一樣耕作的農民,難道會比囤積糧食、侵占土地、堅持收稅的貴族、比看著人們倒在路上,卻依舊大聲要求增加供奉的教會更邪惡? 如果貴族和教會代表著正義,那為何正義統治之下的人民不斷死去,而邪惡的外邦人卻能一日日壯大? 發出問題的人們很清楚不會得到對方真實的回答,他們也不期待他們的任何回答。 語言在這里有什么用呢? 于是國王和貴族們愕然地發現,他們保留的用以對付外邦人的力量,正在不得不用于對付自己的人民。 相比之下,新瑪希城周圍的地區呈現出難得的平靜。不是因為演習,演習對領主們有很大的影響,但對其治下的領民來說,外邦人又怎么威嚇了他們的領主——這不是常有的事嗎。平民和貧農的相對安順,自然不是教會所宣稱的虔誠安貧云云,他們的領主確實愚蠢而貪婪,但是他們不起來反抗,是因為包括領主在內,在這座城市輻照范圍內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外邦人必將使他們的統治擴大到整個平原,它所訓練的龐大人口、被它控制的河運航道、可怕的作物產量、如一張巨網將所有人牢牢籠罩的管理方式,加上剛剛展示過的戰爭武器,結合起來就像一只在不斷蓄力的拳頭,擊穿這個國家不過是時間和意愿問題。在領主們的敢怒不敢言中,那座城市通過白船和持劍行商的專門商販等手段深入他們的領地,同人們進行了不公平的貿易。 “那座城”——人們稱呼這個詞語時的感情漸漸從復雜變得純粹,雖然教會極力詆毀這種交易行為,但當外邦人以飼養家禽的名義大量收購蝗蟲和其他昆蟲的卵,付給的報酬是同等重量的食物時,誰能為了不能吃的信仰而選擇讓自己和家人忍饑挨餓呢?聲嘶力竭的教會不僅不能為他們變出魚和餅來,人們還看見有貧窮的教士偷偷同那座城的專門販子交換袋子,沾著泥土的袋子里裝的什么也許不好說,可是商販遞過去的方紙包人們已經很熟悉了。那層薄紙包裹的是一種用許多分辨不出的材料制成,壓得很扎實的食物,加入了大量的糖和鹽,一小塊就能讓苦澀的野菜湯變得有滋有味,肚子得到滿足,除此以外,依賴這種“魔鬼食物”度日的人們還發現,他們慢慢地能在晚上看清東西了,一些身體虛弱的孩子甚至只靠喝湯就有了好轉。 不管領主們還在堅持什么,經歷過這個夏天過后,布伯平原上至少二分之一的農民已經認為被這些異端統治是天經地義了。如果魔鬼就是外邦人的樣子,那么他們巴不得這世上有更多的魔鬼! 這就是為什么開拓者是“異端”的傳聞擴散得如此迅速,而連外邦人所信仰的“教派”之名都不知道,卻已經有許多人決心改宗棄信。開拓者長久以來禁欲、智慧、強大、可靠和拯救人的形象讓這個被虛構出來的宗教變成了人們新的精神寄托,雖然包括領主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外邦人必定將統治擴大到整個平原,但在他們真正開始行動之前,人們只能被動地接受未來統治者的賜予,無法主動與之產生聯系。 因為外邦人——開拓者——這些來自彼方的圣徒不需要他們付出除了信任之外的任何東西,而他們除了自己,也沒有什么能與他們交換的東西。 人們是自發地、有意地扭曲了關于那場會議的真實含義,因為他們想同他們站在一起。 這是一種真誠得可怕的愿望,也意味著對開拓者乃至整個工業聯盟的另一重考驗。 幾乎沒有間隙地開始了他在新瑪希城工作的范天瀾看著鋪滿了桌面的報告,非常難得地沉思了片刻。 他在想云深。 然后他把這些報告收了起來,有人敲門進來,告訴他奧森郡來了一支隊伍。這支隊伍里除了與塞力斯主教約定的傳遞情況進展和物資需求的相關人員,還有幾個額外成員,他們自稱是起義軍的領袖代表。 第419章 小龍的天賦 范天瀾想起云深的時候,云深剛剛結束和斯卡對新建成的罐頭生產線的一次參觀。 這是一條半自動化的生產線,通過坎拉爾城的交易市場收購而來,工業城的農業生產隊生產及飼養出來的無數原料在并排的幾個龐大的cao作間里堆積如山,或人工切割剝離,或機器過篩清洗,然后通過傳送皮帶運送到熱水車間進行預煮,閃亮的錫鐵罐子或玻璃罐子從另一條生產線清洗消毒過來,將二次處理后的食物原材裝罐,澆湯,預封后再次送入高壓釜蒸煮,接著冷卻、排氣、封罐,進行最后的殺菌和冷卻,隆隆聲響從無數的閃閃發亮的管道中傳出,沉重的龐大機械在電力的推動下平滑地執行著工序,直到下線后的質檢和貯藏流程,工人的身影才又多起來。 這種傳統食品的生產工序已經非常成熟,工人們按手冊規范cao作,車間很大,傳送帶如流水前行,整個生產場面展現出既整潔又有條不紊的樣子。工序是云深根據現有設備水平制定和調整,工廠是斯卡參與監督落成的,其他人也參觀過前段時間投入生產的“蔬菜蛋白磚”的生產線,但還是對這樣的生產場景驚嘆不已,有人甚至濕潤了眼眶,因為這間工廠建在狐族領地上,并且建設的每一步都得到術師的直接指導,這對整個狐族來說都是莫大的鼓舞,而如今一切都如理想般實現了,他們怎能不激動呢? 吃,是動物生存的根本方式,由于人的本能,煤鐵聯合體那些大得嚇人的罐子和管道永遠都不可能像紋理鮮明的rou塊,濃郁稠厚的醬汁這樣對人有天然的吸引力,雖然原料數量過多、加工方式過于機械單調、預處理車間氣味不好等等會影響生產者在過程中對食物的體驗,不過能因為“太多”而對食物感到厭倦可謂奢侈,這間能日產十萬個各種類罐頭的食品加工工廠毫無疑問將對聯盟內外三地冬季建設形成有力的支持。 結束參觀的時候,所有參觀者的發梢毛尖都蒙上了一層水霧,從rou類處理車間過來的人身上還帶著未消散的味道,不過這里沒什么人在乎這些。兩名廠長喜氣洋洋地把人們迎入展示室,將剛下生產線的罐頭裝了一箱子,砰地一聲放到桌面上。 人們圍在桌子旁,拿起樣品反復觀看,一邊交談。 “這些成品真漂亮,就是我們聯盟產品該有的樣子?!?/br> “不僅漂亮,還很有用。里面的食物吃完了,容器都可以用起來,鐵罐可以做杯子,也可以當煮鍋,不怕摔,不怕烤,蓋子磨一磨,說不定還可以當刀片?” “玻璃的瓶子夠大,蓋子能反復用,可以拿來腌東西或者釀酒。不過它們最好看的還是現在這樣?!?/br> “rou罐頭和魚罐頭能保質多久?三年?” “是三年。玻璃罐這種是一年半?!?/br> “好長!” “夠長了!” “對部落來說是新鮮東西,但他們肯定會喜歡。冬天能吃的東西太少了?!?/br> “哪里的冬天都這樣,只有工業城有那么多的溫室。外面那兩座城也肯定很需要?!?/br> “試試味道?”新工廠的負責人問。 “那就試試看?!逼渌苏f。 然后他們開了罐頭,或者倒在小碟子上,或者直接拿在手上用勺子吃,然后對這個五個品種——水果、魚rou、雞鴨、牛羊及內臟罐頭——二十幾個口味的罐頭各自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雖然他們是生產線投入運行之后第一批品嘗到這種新型食品的,不過工廠在開發的時候已經征求過一批人的試吃意見,綜合改進之后即使不能讓每個人都滿意,但最差的評價也是不難吃。包括那幾個內臟罐頭,實際上它們還是狐族的阿奎那族長大力向眾人推薦的,說這味道“教人沉醉”。 雖然這位族長自刻苦學習新文化之后就喜歡把一個詞用到周圍的人耳朵生繭,“教人沉醉”的新生活,“教人沉醉”的工作,“教人沉醉”的部落將來等等,不過參觀隊伍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認同了他的推薦,認為這種罐頭確實別有風味,除了打開的樣子有點倒胃口,畢竟原料新鮮的時候也談不上多么引起人的食欲,不過那種柔和的口感,尤其是和作料混合之后的獨特腥味都令人難忘,很想再來一罐。 云深在技術廠長的陪伴下默默看著獸人們一邊吃一邊點頭,阿奎那族長則眉眼松弛,一副感到心滿意足的樣子,而其他人——比如維爾斯——露出先是有點懷疑,然后似乎也體會到了的恍然表情。 相比之下,海魚倒是加工得基本上只有“魚”的味道了,大塊的松散魚rou沒有骨刺的問題,雪白的魚rou和紅色的湯汁看起來非常容易讓人接受,內外三地中,魚只在北方部落不是常見食物,但他們也沒有水葬的習俗,所以估計適應的問題不大。作為一項重要的食物來源,海洋捕撈是需要同一整套的冷凍運輸系統結合的,工業城現在當然沒有生產低溫壓縮機的能力,所以他們解決問題的手段仍然是通過作弊:在上一個冬天,斯卡和精靈一起研究了相關課題,并取得了非??捎^的成果,有力地支持開拓支隊在奧比斯王都的工作,豐富了工業城食堂的食譜,并且給研究部門提供了多種素材。而這份成就不僅讓狼族的年輕人感到極大的光榮,連藥師也受到了很大的激勵,所以在新瑪希城需要的時候,他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提交了報名表,并且用手中的權限通過了自己的申請。 斯卡表情好像剛剛又把這件事想了起來。 雖然蔬菜和水果的營養價值是不可缺少的,不過參觀隊伍很明顯地更關心能提供大量熱量的rou類罐頭,每一樣產品他們都進行了點評,只有很少的人嘗試了所有的產品,技術廠長緊緊跟隨在云深身邊,看起來很期待他說點什么,連隨身的筆記本都翻到了新一頁的樣子,但云深只是微笑著肯定了他和工人們的出色勞動,雖然沒有得到術師“欽定”的比較喜好的口味,不過已經讓對方感到非常滿足了。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塔克拉隨口嘗了一塊醬菜,然后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慢慢低下頭去看手里的罐頭。 那是腌蒜。 他若無其事地把這玩意放回桌上去了。在他掏口袋的時候,云深和技術廠長經過他身邊,碰了碰他的手,給了他一顆糖。估計是幼兒園里哪個孩子送的,塔克拉把它丟進了嘴里。 差不多到這一步,參觀就該結束了,和兩位廠長及工人代表告別后,參觀隊伍離開工廠,成員各自回歸崗位,塔克拉和基爾乘坐的軌道車行駛速度感覺上要慢一些,可能是因為他們還要順便帶一批樣品回訓練營,所以板條箱堆滿了車廂,把人都快要擠到了駕駛座上。 云深和斯卡看著他們離開,斯卡掏出筆記看下一個行程,云深一如平常地想著工作,忽然神情微動。 如清風吹過耳畔,不用拿出衣袋里的感應表,他也知道那根金色的指針此時應當在細細顫動。 這意味著又一次精神上的聯系和加強。 變化一閃而過,斯卡在筆記本上重重打了一個勾,抬起頭來說:“修完鐵路的那批人,你打算怎么分?” “等工人休假結束之后,一部分看他們的意愿,一部分看兩個城市的需求?!痹粕钫f,“然后再開個會吧?!?/br> 這是正常流程,斯卡也沒有其他意見,他又低頭記了一筆,一邊說:“你上次說那小子麻煩不小,怎么個不???不是每個人都說,照這樣下去,他輕輕松松,簡簡單單就能把那里的對手都收拾掉,當一個‘地方王’?” “如果單論個人能力,天瀾確實能做到?!痹粕钫f,“就算沒有我的影響,他也能做到,如果他的初始天賦還是朝著這個方向……朝著對感知范圍內的信息完全控制這個方向成長的話?!?/br> “他的‘感知’現在多遠?”斯卡問。 云深說:“你想想墨拉維亞?” 斯卡輕輕嘶了一聲。 他跟墨拉維亞接觸不多,連話都不太想和對方說,像他這種層次的天賦者對“位階”有本能的反應,就像對方也會有意無意地無視他,雖然只要在云深身邊,那個人——那頭龍就不會站在那里就令人眼球疼痛,而比較像一個醒目的裝飾品了。作為他的(疑似)后代,似乎和這頭龍相反,那個年輕人越是接近“術師”,天賦越是得到增強,并且就算他不在工業城了,他還是在不斷變強。 知道他很強,但不知道是這么強。 “龍”從本質上就是一種異常生命。 “當然兩者強度差很多,不是一個級別的,偵測的對象和精度也不盡相同。墨拉維亞他……”云深沉吟著說,“他說可能是成長環境不同,所以這個孩子還沒有自己的‘本體’自覺,他從意識的深處否定自己會是龍,所以他應用這種天賦時,使用的并不是本身的超凡之力,而是將這種天賦同自然界的各種‘波’同頻了。我從他的說明里理解到的是這個意思?!?/br> “所以,”斯卡像牙痛一樣地說,“他現在是個活的信號塔了?還是像你說過的那種‘雷達’?” “機器和人是完全不一樣的。目前來說,我們還沒有很好的辦法和足夠的樣本來對‘力量天賦’進行分析,”云深說,“墨拉維亞的意見是順其自然……精靈那邊也沒有什么好的參考,只能暫時讓他自己摸索體驗了,這是成長的必經過程?!?/br> “那這究竟麻煩在哪兒?不是挺厲害嗎?!彼箍ㄕf,“別說他是龍,就算是人,就靠這種天賦,方圓百里內沒有動靜能逃過他的耳目,不正是你說過的‘信息優勢’?那座城現在最多做個鐵鍬鐮刀,難道你真的怕他做個‘地方王’?” “就當我想得太多吧,”云深輕聲說,“我擔心將來的某一天,他會以為一切都是假的。世界是某個‘強人工智能’的夢?!?/br> “啥?” “我沒有擔心過開拓支隊自立為王的事情?!痹粕顡Q了個話題,“我擔心的是他們面對的考驗,不是新的這些,沒有新東西,考驗他們組織能力和價值觀的一直都是那幾個問題?!?/br> “意識到自己是少數人時,如何看待自己和他人的問題;發現能夠影響和控制多數人之后,又如何看待自己和他人的問題;選擇和誰站在一起;可以犯錯誤和不能走錯路之間的界限在哪里?!?/br> “當然,現在這些問題還不算問題?!痹粕钤谒箍ā澳阍谡f什么繞口令”的怨言中笑了一下,“不過在時機比較合適的時候,我想成立一個組織,一個可能叫……‘解放者’的政治組織?!?/br> 在新瑪希城的行政樓會議室里,起義軍的代表之一說:“我們認為你們是解放者。如果沒有你們和你們做的那么多事,我們就不會起來反抗?!?/br> 這名臉上有疤的青年人長著一張樸實的面孔,體格也是那種農民式的——手腳粗大且粗糙,肩膀不平,因為常年的重體力勞動而脊背有些彎曲,面對新瑪希城的高級管理者們端正或不僅僅是端正好看的外表,他表現出一種自卑的窘迫,但依然口齒清晰,態度誠懇。 “我們一直受到貴族和教會的欺騙和壓迫。過去我們只想著忍耐,就算早死晚死都是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教典也不準我們自殺?!彼f,“可是這場災荒太讓人難過了,男人拉不動犁耙,母親沒有乳汁,孩子們的肚子鼓得好像住進了魔鬼,我們沒有吃的,貴族和教會老爺說你們應該找外邦人要,都是他們害的,我們說外邦人都能把食物分給和他們信仰不同的人,你們地窖里的糧食呢? “他們說沒有,我們說肯定有,他們阻攔我們,我們就打倒了他們。發現城堡的地窖里確實藏著很多糧食,我們把糧食和大伙一塊分了,領主逃跑了,去找他的騎士,和別的領主一起組成軍隊回來攻打我們。我們贏了一些戰斗,也輸了一些,加入我們的人越來越多,所以他們來攻打我們的軍隊也越來越多,他們用的是從這座城里買到的鐵做的武器,很厲害,所以我們也想得到這些鐵,我們在貴族的城堡和教堂里找到了很多財寶,把它們帶來了這里,但不知道它們能換多少武器?!?/br> 新瑪希城一方的人聽完了他的請求,又詢問了他們幾個問題,然后由范天瀾對他說:“這是合理的交易要求?!?/br> 由于他們帶來的財寶數量較多,而且比較雜亂,一看便知他們幾乎把所有能搜刮到的東西都送了過來,所以新瑪希城需要對它們進行清點和估價。在清點和估價的這段時間內,城市也派了專門的招待人員陪同這些起義軍代表去交易區挑選他們想要的貨物,這讓代表們受寵若驚,而進入物資存放的倉庫后,他們感到的便是眼花繚亂,難以抉擇了。 倉庫里當然沒有外邦人的傳說武器,這些代表們也沒想過能見到它們的一鱗半爪。他們好像餓得半死時掉進了糧倉,一時間激動得簡直不知道該先看什么,不過招待他們的人很有耐心,沒有表現出一點輕視這些沒見識農民的意思,反而給他們拿來了食物和茶水,讓大家坐下來,討論他們具體的需求,然后才一個倉庫一個倉庫地陪同參觀。開完茶話會的代表依舊為新瑪希城的龐大財富所震撼,但他們知道自己的時間和開拓者的善意都同樣寶貴,所以他們的目的很明確。 無論對武器倉庫如何流連,他們在農具倉庫停留的時間是最長的。待到對那些精鋼兵器和盔甲的目眩神迷平復下來,他們表現出對既有利于農活,作為武器又相當有殺傷力的鋤頭、鐵鍬和鐮刀等農具的喜愛,也考慮要不要多買一些大大小小的鐵鍋,它們看起來既能做飯又能防身;車輪和車軸是必需品,他們有自己的馬和牛,但是很少用于運輸的大車,沒有比這座城更好的車具件了;針和線也需要一些,不僅可以修補衣物,也好收殮遺體……他們沒有去糧食和服裝倉庫。 午飯是在庫區吃的,雖然早就知道外邦人有名的一日三頓,代表們還是對他們的伙食之豐盛表示了極大的羨慕,尤其是他們同樣知道外邦人作為異端的清教徒,和生活在這座城內的其他人吃的是一樣的食物,甚至一些干力氣活的人還要比他們吃得好些。而在幾樣主食和菜品中,他們對其中一道菜湯表示出了很大的興趣。 “這就是那個……” “那個‘好面包湯’吧?!” “對,一定是這個!” 代表們指著湯盆很興奮地說,然后他們七嘴八舌地談論起了這種食物在王國內陸的名聲。雖然這種方便食品出現的時間不長,從投入生產到進行推廣,出現在新瑪希城及其周邊地區只有兩個多月,作為糧食短缺時貨幣的替代也只在一定范圍內流通,但獲得它的代價之低——漫山遍野都是蝗蟲,沙間土隙挖不多深就能見到蟲卵;城市的專門商販手又很松——無論送到面前的蟲卵是裝在袋子、籃子、破布還是大片樹葉還是破陶片里,無論它們看起來有多么亂七八糟,他們都要,如果有人送來的蟲卵重量不足以兌換整塊的“好面包”,他們就會用刀切下對應的分量,不讓人空手而歸;十分美味——滿滿的鹽和糖,加入水中散發出來的只有吃過好東西的人才懂的那種叫“鮮”的滋味,因此當這些商販在平原四處活動時,不要說想在蝗災中自殺的農民找到了土地的新價值,連城市里的居民都紛紛跑出城外,將田坎溝嶺視為寶地,甚至不少的貴族和騎士都派人挖遍土地以尋找那些“神誡使徒”的后代,然后喬裝打扮去到那些專門商販面前,毫不客氣地這些從炫耀財富收買人心的外邦人身上薅一把羊毛。 既然“好面包”連野菜湯都能調和,這份菜湯用的還是城市出產的新鮮蔬菜,菜葉鮮綠,菜梗脆嫩,鮮美的滋味更是被發揮到了十分,所以他們自然而然地問了: “這是用什么做的?” 招待的人笑著說:“用了很多東西,比如說面包蟲、豆子、魚粉、蔬菜、胡蘿卜、堅果碎……” 他說了十幾樣原料,有些是代表們沒聽說過的,有些他們知道是什么,對它們竟然能以這種方式組成食物感到驚奇,雖然關于它們是如何被做成他們所知的那種食物的連招待者也說不清楚,但這不妨礙甚至讓他們更堅定地得出了這樣的最后結論:這確實是好東西,外邦人就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