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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2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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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人沉吟片刻,“既然如此……”

    然后安薩路走在了路上。

    初升的太陽火辣辣地烤著他的后背,汗水沿著他的脊柱往下淌,碾得像石頭一樣硬的砂土大道和滿是干白泥土的視野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他仿佛又回到了旱季的荒原,只是與那個死寂的世界不同,這片荒涼的區域到處是人力改造后的新鮮痕跡。當安薩路看向四周,在道邊一面又一面的黑漆木牌背后,除了磚石木料堆積成山,還有許許多多的人趁著早上的日頭還能忍受時在拼命干活。這些工人穿的細麻服裝雖然又新又結實,看起來還是灰撲撲的,頭上的草帽又顯得有些太鮮亮了,活像一群群聚集在食物邊上的石蟻。不斷有馬牽牛拉的運料車從這位即將出賣雇主的大盜身邊經過,每個人似乎都只關心自己的活兒,他們會看安薩路幾眼,但不會問他是誰,在這兒干什么。偶爾能在路上看見新鮮的牲畜糞便,但很快就會被人鏟進灰車里。

    作為在黑暗世界也算有點名聲的人,安薩路不敢吹噓自己是多么地見多識廣,但毫無疑問,外邦人在哪兒都是令人矚目的奇葩。就好比他現在見到的,他們連建設城市的方式都十分地……非同一般。

    那些以相等距離插在路邊的木牌上的文字,既不是宣揚異端信仰的頌文,也不是控制人心的咒語,外邦人用兩種語言,標注那些用筆直溝壑割開的地塊的次序,它們將被建作何種用途,由哪只工匠隊伍負責,隊伍的領頭人是誰誰,這支隊伍里有多少人手,他們的名字又是什么……那些用石筆寫了今日工序的牌子上掛著一個箱子般的皮袋,里面裝著每個在外邦人治下的人都必須領取的紙冊,紙冊的前一半是印刷的識字畫,后一半幾乎都是空白的表格,工匠領隊每天都要在這些表格用特制的筆畫下標記,作為他的隊伍成員完成了工作的記錄,然后這些紙冊上記錄的、被稱為“工分”的數字,會在兩天天或者幾天內被領隊兌現成票據,工人和他們的家屬可以拿著這些色彩斑斕的紙票去食堂,去布店,去雜貨鋪子,去外邦人的任何一家店鋪兌換他們需要的東西。

    想當初為了合情合法地把外邦人干掉,可是有人非常細致地為他們規劃了許多有說服力的罪名,比如私自鑄幣這樣富于技巧和周轉余地的,不過更多的人覺得并無必要,“異端”一字已經足以解釋任何事情。雖然外邦人并不在乎他們的理由。在戰爭以一種不在預期內的方式結束后,讓人有些意外的是,明明手中掌握的財富已多如泥沙,作為勝利者的外邦人卻要用這種看起來有些麻煩的辦法替換正常的貨幣。

    他們其實不禁止一般的錢幣流通,也有專門的場所給人進行紙票和金屬貨幣的單向兌換,但那個小小的兌換柜臺只短暫地興旺了兩天就被人們冷落了,因為人們發現同樣的錢幣和紙票,后者能換到的物品比前者要多得多??v然有商人誘惑過一些人用紙票弄來商品倒賣,然而在外邦人明顯經過精心計算的交換比例下,這種做法對商人們有好處,對付出紙票的人來說卻得不償失,就算確實有一些仍惦記著自己的家園,謹慎地對想要積蓄一點家財傍身的人,對近乎一無所有來到這座城市他們來說,那些鹽、糖、火石、布匹、農具……都比單純的金錢有價值。

    所有的忠誠都建立在利益之上。安薩路從未見過,也從未想過竟有這樣的統治者,他們竟能這樣快,而且這樣徹底地控制自己的臣民,并且某種意義來說,他們幾乎是一文不花,就讓人不能脫離他們生存。雖然外邦人做得還不夠徹底,當年他們還看上去很無害地經營旅館時就有許多人提出過要求,他們也完全有能力在這里弄出幾個銷金窟來回收他們的投入,那樣可以連那點替代貨幣的物資都不必付出,但外邦人好像是什么特別禁欲的教派的修行者,嚴守某種無名律條,始終不越雷池一步。

    但外邦人并非沒有欲望。實際上,他們的欲望大得能嚇死人,任何人只要看一眼這座城市就能知道。

    安薩路不是徑直從旅館走來,他離開旅館后是先繞到東方,從碎石瓦礫的邊緣重新進入城市,沿著被修整過的道路穿過城區,他一路看過來。在他的這雙利眼中,城東的移民區是一鍋還未燒開的混湯,外來戶、本地人、外邦人互相間雜,就像不同顏色的豆子,界限既混亂又清晰;在城中的生活區,外來戶跟隨本地人,本地人服從外邦人,外邦人管理和教育所有人,這些人一同吃飯,工作,生活,層次分明,行動有序,如果不論他們言行粗魯,許多人每日鉆營為的不過是用體力換取食物和享受,看起來幾乎都有些學院的樣子了;再然后,生活的景象漸漸被單調、規律、繁重的勞動取代了。

    安薩路走了這么遠的路,竟沒見過幾個閑人,數以千計的工匠同苦力散布在廣闊的工地上,看起來竟不比布施粥里的麥粒更稠密,人人各司其職,圍繞著各種巨大的機械造物忙忙碌碌,即使有幾個在別人干活的時候在一旁休息的人,從體貌來看既不是外邦人,從臂膀上的色章看也不是領頭人或者熟練工匠,他們應當只是發了暑熱或者受了些輕傷的普通人。安薩路沒有找到傳說中那些兇神惡煞的監工。

    工程的進度很快。越是向西,越是能感覺到外邦人規劃的宏偉,在足以讓五輛馬車并行馳騁的主道兩側,寬廣的地基打得又深又穩,能把一個人站著埋下去,匠人正在攪拌砂漿,刀砍斧劈一樣方正的磚塊在旁邊堆積如山,一些地基上已經筑起了半人高的矮墻,墻壁越來越高,磚柱也從無到有,如林矗立,他行走其間,如同走過一片神殿,只是這里既無象征,又無裝飾的紋樣,只有一組又一組忙忙碌碌的工匠??此麄兗兪旄删毜哪?,只是匆匆走過的話,已經很難分出他們是外邦人、本地人還是外來戶了,雖然本地人和外來戶在這個區域里的數量仍然稀少少。畢竟外邦人放開手腳,照自己的心意來改造這片土地的時間也不過這么點。

    然后安薩路終于走出了城市。

    越過已經消失的城墻界限,遼闊的大地在他眼前展開,令人自覺個體的渺小。他見到的不是原野,原野不能給他這樣的感性,他看到的是一片田野。在過去,這里也是一片田野,差別在于它曾經就像兒童不得法勾畫的沙盤,是愚昧的人類竭盡所能向自然爭取的有限生機,如今一雙巨手抹平了過去掙扎的痕跡,在這片盡頭已經遠得模糊的田野上,所有地形的起伏都消失了,雜草,灌木和樹木也消失了,人力配合著鋼鐵巨獸在這幅巨大畫卷上反復梳理,鐵犁頭將地下的褐色泥土翻出地面,石頭被撬起,刨出,篩走,干硬的泥塊被打得粉碎,土地仿佛變成了一大塊疏松的點心,一道道筆直的田壟是它細膩的紋理,而那些深深、深深的溝渠,正在靜靜等待著填入清涼的蜜漿。

    人力之偉竟能至此!

    安薩路原地駐足片刻,又回頭看看自己剛剛走過的地方,才繼續向前走。在最近的一個大草棚下,他向守候在那的外邦人出示了交易負責人的手書,然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喝下幾大杯淡鹽水,又灌滿水袋后,他依照指引向布伯河的方向去。

    豐盈的情緒在他的血管中鼓蕩,他的期待如這陽光一樣熱烈。在某個年紀之后,安薩路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這樣積極的情感了。

    瑪希城劇變是在某個人來到之后開始的。至少在那個交易負責人還代表著“外邦人”這個名字的時候,無一人能預見今日的翻天覆地,雖然外邦人總有出人意表之舉,但那大多是技藝及其行事方式給人帶來的驚奇,事物的發展大抵仍是人們能夠理解的,然后一夜之間野馬脫韁,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如今的“外邦人”不僅換掉了殼子,也換掉了靈魂,向世人展露出他們和善外表下的猙獰本質。讓人不敢置信,一個疑似遺族的男人竟是外邦人的首領,他來之前籍籍無名,他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踐踏法律,無視公理”,“喪心病狂”把瑪希城的統治者和管理者像家畜一樣塞進牢房(這些體面人可是把市政廳弄得一塌糊涂);之后更是指揮不到二百人將一支也曾有赫赫威名的軍隊打得完全崩潰,法術和戰術在他面前沒有起一點作用,一個黃昏就殺死超過一千人,宛如暴君;而如今,他將曾有良好風貌的城市夷為平地,然后在它的廢墟上“勞民傷財”,大興土木——

    他倘若不是一個非人意志伸出來的□□之手,就是一位命運之子。

    安薩路沿著筆直的水渠前進。田野空曠的景象是單調的,因為外邦人整理出了這樣多的土地,卻還沒有在上面種植任何東西,任誰都知道,這個時節播種已經太遲了。外邦人卻有條不紊,他們也確實不必太著急,在他們那些轟隆作響的鋼鐵怪物,以及嚇死人的財富面前,至少干旱這個對農事來說最要命的問題是能夠應付的。他步下岸邊階梯,走在溝底,腳下地面平坦堅硬,不見一條接縫,他向左向右,再向上看,身處其中,才更能感受外邦人不聲不響完成的,是一個什么樣的工程。被兩岸斜坡切出來的這條渠道寬闊得足以容納馬車馳騁,簡直算得上人造的河流了,當然它還不算很長,可是想想外邦人完成它的時間,而與此同時,背后城市的建設正一日千里——

    外邦人以這般方式展現出來的力量,比任何禁咒都令人戰栗,然而瑪希城外的世界仍在自己的短視及偏見中掙扎,不知何時才能正視這些異端的侵略者……安薩路一邊愉悅地思考,一邊繼續向前,直到他看到水渠盡頭擠擠攘攘的人群。

    有人也看到了他。那些人把安薩路叫上去,詢問他的身份及來意,安薩路一邊回答一邊轉動視線,毫不費力地,他幾乎是立即找到了他想見的。

    首先,那個人個頭很高,其次,那頭醒目的黑發,再次,安薩路既沒見過,也沒想過人類居然能長成這個模樣。以男人的眼光來看,對方的身板不算特別厚實,面容又過于年輕俊美,缺乏歲月的威嚴,但在出于某種心態的吹毛求疵后,安薩路的生死直覺同他輕聲細語:此人危險。

    極度危險。

    那名外邦人的新領袖正在同人交談,安薩路的注視落到他側臉的時候,對方恍若未覺,連眼睫都不曾顫動,但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安薩路脖子后面的汗毛無聲豎了起來。

    他發現我了。

    那些貴族說,如果我能把這家伙干掉,就給我一個爵位。

    安薩路帶著笑容擠過人群,那位新領袖偏頭看了他一眼,結束了對話,安薩路來到他的面前。

    “日安,閣下?!卑菜_路說,他抬起手來,袖口露出一截銀光,“初次見面,我來這里,有一事要向您說明——”

    他一抖手腕,手指彈動間,匕首、刀片、吹箭、毒針、迷石粉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在旁人的驚疑聲中,年輕的新領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地面。

    “——有人重金懸賞您的性命?!卑菜_路說。

    他期待著對方的回應,他看到對面年輕的命運之子抬起一只手,往下壓了壓,轉過頭去。

    一陣歡呼在前方爆發,連安薩路也不由自主地分心過去,他看到人們擁在渠邊,層層疊疊地扒著壁墻引頸張望,聽到嘩啦啦的水聲由遠及近,白色水浪翻涌,奔騰而至,呼嘯而過,清涼水汽撲面而來,青綠的水線貼著渠岸一點點升起,他看了這幅景象一會兒,然后他聽到對面的人問:

    “然后呢?”

    第373章 種地日常

    “我想加入你們?!?/br>
    他對那位年輕的領袖說。

    然后對方點了點頭,“好的?!?/br>
    于是接下來……

    又是一個清晨來到。

    安薩路睜著眼睛,定定看著還泛著青綠的棚頂,直到起床的鐘聲傳入棚中,他才懶洋洋地和棚子里的其他人一塊爬起來。他們打著呵欠,撓著肚皮,抓著耳朵,一個個走到屋外,對著檐下的一個木桶拉開褲繩,在淅淅瀝瀝的放水聲中,安薩路想著今天的早餐。

    天氣還是很熱,多人混居的草屋也遠遠不如旅舍的房間舒適,但也不算難以忍耐,就安薩路睡過的地方來說,這些草棚既通風,又沒啥蟲子,同住人大抵身體健康,每天洗澡換衣,連外面的尿桶都要日日傾倒洗刷,比起山洞、草窩、牲口棚、露天原野和樹杈子之類,豈止是不差,在個人的一些瑣事上,甚至能比肩老爺們的一些享受了。雖然洗澡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但水很清涼,又有專人來清洗和修補衣裳,回到草棚,打開水罐,就能見到清澈無比的凈水——外邦人不僅去掉了水中的泥沙和微蟲,還堅持將水煮沸之后才給人飲用,雖然總有人覺得外邦人什么事兒都麻煩,但干這些費力活的人既能拿到報酬,喝水的人又只勞拿起杯子伸出手,最重要的是,腹痛確實少了。

    腹痛少了,人就能吃得更多。哎,說起外邦人有什么能讓人死心塌地的地方,首先的、毫無疑問、無人能比的,就是他們的食物。

    第一,他們慷慨,十分地慷慨。吃飽這種在其他地方已成奢望的事,在外邦人這兒簡直天經地義,只要你干活,并且能接受外邦人對食物的做法——第二,若非自己便是受益者,任誰知道外邦人如何處理食物,都是要大叫敗家子的;藜麥一定要去殼,磨得細細的,揉成面餅后還要放到它們自己脹起來,然后放進鐵的爐子里烤得松松的,透透的,烤到離著八百步遠都能聞到那股教人抓心撓肝的香味兒;蔬菜只要嫩尖兒,老根和黃葉都扔掉,連菜干都是煮得軟綿綿,嚼不出渣滓的;湯里一定要放rou,一些時候是銀魚干和去骨的魚塊,一些時候是新鮮的、剁得細細、同樣不帶骨頭的凈rou;家禽家畜剔出的骨架用來煮湯,煮到湯水從無色變為淡白,就撈出來放進烤爐里用余燼烘干,然后倒進筐子捧出來給人磨牙吸髓。第三,外邦人的食物能治病。

    許多人都聲稱是自己因為這些豐富又精細的食物病痛全消,耳聰目明,外邦人也不如何以此表功,只說許多病痛都是因為人吃得不夠,吃得不好,但不論過去還是如今,便是人都明白這些道理,又有什么用呢?既不是每個村莊都有磨坊,村頭的烤爐一個月能開兩次便是老爺的恩典,吃rou在豐年都得看運氣,當下災荒時節,誰舍得吃這樣細凈的白面?哪怕是在本地人的世代憶里,也只有外邦人能把糧食從老爺們的地窖里挖出來,并且把它們毫不吝惜地喂進每個人嘴里。

    自然也會有人憂心忡忡,依外邦人的大手大腳,這些存糧未必能支撐多久——何況人還在源源不斷地朝這座城市來呢。但已經很有一些人因為這些恩典而認為外邦人無所不有,無所不能,那么糧食自然也不成問題,而這種念頭不得不說是很有根據的,畢竟外邦人連建筑所需的材料都舍得用船運來,誰知道他們的倉庫里如今放了多少東西?

    安薩路同其他人一起來到農地食堂。同城市內的工地食堂差不多,這兒的食堂也是磚石柱子撐起來的一個大棚子,平整的泥地上擺著成片的長桌長椅,穿著罩衣,布巾蓋住半張臉的廚子和廚娘站在一排巨大的帶蓋木桶后面,手里握著勺子,拿著夾子,不聲不響把食物均勻地分到每一個人的碗里。他們來得不早不晚,飯桶前已經排了一些人,安薩路抓了一副餐具站到一個隊伍的尾巴上,目光落到別人的盤子里。

    哇哦,又是新東西。

    在飲食這件小事上,要說作為旅客和苦工兩種身份感受到的最大區別,安薩路認為是食物的品種不同。雖說旅舍提供的食物在水路上頗有聲名,不過那是外邦人舍得耗費食材,除了油脂豐厚,糖和鹽特別純凈,以及烹調手段十分精細外,材料并無特殊之處,外邦人又允許外來的廚師去觀看他們那個巨大的廚房,連菜譜都肯公開分享,所以人們自然而然地以為這便是他們的飲食習慣了,很少有人會想他們連食物都是異端。安薩路用自己的舌頭分辨,自他成為一個農墾工的七日以來,至少五種食物他聞所未聞,至于那些調料、香料和醬料里又有多少古怪東西,那簡直天知道。

    倒不是安薩路認為這有害,畢竟他也是靠生吃蛆蟲熬過一段歲月的,只是若說這是因為外邦人總同他們的苦工一處用餐,所以對食物也不另作區分,這豈能只用暴殄天物形容——這些愚昧粗俗的下等人知道什么是香料嗎?他們的鼻子能分辨食物的風味嗎?他們疏松的牙齒能用研磨來鑒賞rou質嗎?他們被青鹽漬透的舌頭,能嘗出晶糖同蜂蜜的不同,對他們不應有而享有的一切,又說得出一句恰如其分的贊美嗎?

    落座的安薩路抓著松軟芬芳的面包咬下一口,又舀起一勺綿軟濃稠的雜粥,瞇起眼睛,在清甜中感受那些金珠般的飽滿顆粒在齒間綻裂的口感。溫柔的清風從田野吹來,穿堂而過帶走暑熱,近百人聚集在這里,卻沒有多少說話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吃得十分珍惜。也許在外人看來,這些叛逃的農夫根本沒有吃飽的資格,但連牲畜都曉得草料的好壞,老爺們再憤憤不平,外邦人也不聽他們的呀。

    所以,安薩路想,那些比貴族修剪胡子還要精細地耕作過的田地里,外邦人究竟要種什么東西?

    吃完早飯之后的餐具也不必自己收拾,食堂的巡視人不止管排隊、打架、浪費食物和打破碗盤,餐具也是由他們一并收放到籮筐,等待別人送去洗刷。這些心滿意足的農夫只需挺著肚子站起來,魚貫離開食堂,走進晨日,去下一個地方。

    集合點的草棚下,農墾隊的隊組長們和工具一同等待著。上工的鐘聲響起前,每個人都記了本冊,拿到了自己的工具,然后踩著鐘聲前往今日的份地。

    仍是這般空闊的景色,只是走在路上的安薩路已經是另一種身份,他扛著農具走在人群中,耳朵聽著別人的低聲閑談,眼睛隨意瀏覽,開闊的路面是泥土夯實,再鋪一層取自城墻的碎石,由鋼鐵怪獸推碾到結為一體,就算閉著眼走也不會絆倒,路脊隆起,路肩微低,路基下便是清波蕩漾的水渠,探頭看去,甚至能看見一些游動的魚影。只是田野空空蕩蕩,滿目發白的土坎土塊,若是遍布郁蔥,眼前定然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景。不過在此之前,安薩路很少,或者說幾乎沒見過這樣純粹的土地,不管農民還是貴族的田地,野草總是拔不完的,就算畜力充足,他們也耕不了這么深,至于翻溝起壟之類的細作,即便是隊里年紀最大的農夫,也沒聽說過這世上還有誰這樣折騰土地的,現在還什么都沒種下呢。只是外邦人的異端之舉也不止這一樣兩樣,農夫們也只是私下嘀咕,不會有人指手畫腳,一些人更是認為外邦人的一切舉動都大有深意——看看他們干過的和正在干的事情吧。

    安薩路并不迷信外邦人,但他也很難不這么想。

    出了一點汗后,他們來到了地塊上,管理田區的隊長扎下了彩旗,道路上也駛來了馬車的長列。馬尾后的拖板上,一個又一個的滕筐摞得整整齊齊,將這些筐子卸下后,發現里面全是巴掌大,圓餅一樣的黑色玩意。農墾隊的成員把它們拿在手上,聞一聞,看一看,跟土坷垃較了這么久的勁,他們總算看到了點新東西,有人還偷偷用舌頭舔了舔,然后隊長告訴他們,今天要做的事就是把這些肥餅埋進地里。

    “肥餅?什么是肥餅?”

    “就像人要吃喝那樣,這是種給糧食吃的東西?!标犻L說。

    還沒完全明白這是什么東西,農夫們便為話里的另一個意思興奮起來:“什么?要種糧食了?”

    “我們要種什么?”

    “種子在哪兒?”

    農夫們七嘴八舌地問,隊長大聲回答:“種什么很快就知道,明天就會送到!”

    然后他們便都安下心來,自覺站成排看隊長和組長是怎么干活的。隊長和組長干完了,又對他們再三重復干活的兩個技巧,一直到點名的所有人都點了頭,才讓他們兩兩結對,挎上筐子,拿起工具,走下田溝,沿著土壟一段一段挖出淺坑,埋下肥餅。

    安薩路不曾當過農民,但外邦人差不多是把所有人都當做傻瓜來指導,教導的方法又大多聞所未聞,他學得很快,手腳又麻利,雖然他半路入伙,還是個不愛說話的大塊頭,也很快就被這支隊伍里的其他人接受了。他們對他沒有什么戒心,會在他身邊談論任何話題,即使那是因為外邦人對此沒有任何禁制,安薩路還是會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他們竟敢將自己當做這些土地的主人之一。

    這些農民是聯合起來向外邦人交出了他們的土地,然后得到今日的身份,一支三到五十人的隊伍中,大多數人出自同一個村子或農莊,像這樣的隊伍在整個農墾大隊中有好幾支。外邦人在拿走所有老爺的公地后,又要求近郊和遠郊的農民同樣讓出他們的份地,這一蠻橫的要求因為交易條件極其優厚,實際并未遭遇多少抵抗。畢竟春季水災后,大多數田地已經指望不上收成,外邦人既聲明只是租借這些土地,保證成熟季節至少分給他們一般年份的完全收成,又提出雇傭他們來種植這些土地,不僅付給報酬,還供應住所和飲食,連他們的家人也一并接入城中,那么大概只有決心去死的人才能拒絕得了,在那樣一場勝利后,沒什么人會想要同外邦人作對。

    雖然外邦人也有一些為難的要求,例如他們的契約不接受單個的人或者單個家庭,最少要三個家庭共用一個名義,并且每一個人都得在一式四份的契書上按下指紋。收起契書后,外邦人便依契約上的名字來分配成員,父母和子女,兄弟和姐妹,親屬鄰里大多能在同一支隊伍中,這大大減輕了他們最初的不安,至少在見到那些鋼鐵怪物后,瑟瑟發抖地跟家人抱在一塊總比不認識的人強得多。不過見到外邦人毫無區別地推平所有田界后,他們又有點覺得自己受了欺騙。

    他們如何再找回他們的土地?

    于是外邦人讓他們抓鬮,抓到哪一份,那塊田地在契約上就“屬于”他們了,由他們耕種,耕作的收獲也照契約之數交由他們分配,當然,如果有人實在不能接受,外邦人也可以給他和他按過手印的那份契書上的全部人分一筆錢,很大一筆錢,然后客客氣氣地把他們打發出城去——似乎并沒有這樣大膽的傻瓜出現。

    其實除了那份還留在契書上的收獲,這些農人沒有得到更多的東西,他們和那些被編入隊伍的“外人”吃一樣的東西,穿一樣的鞋子,使一樣的農具,干一樣的活,卻并沒有什么不滿。沒有外邦人,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在春季死去了,便是不交出土地,他們也不敢說自己便能整家熬過饑荒,哪怕契約是騙人的,但一日三餐不是騙人的,新衣裳,新鞋子,新帽子,新農具,新房子,這些也是真真切切的,再說起奴役,他們在過去不一樣要給老爺們干活嗎?何況給外邦人干活也算不上多么辛苦。他們沒有被當做牛馬來使喚,最要出力的活兒是他們的鋼鐵怪物去干的,除了撿拾石塊,拋撒粉末之類的手活,不管清理雜草雜樹還是挖田溝,還是如今的種肥餅,都有便利的鐵農具幫忙。

    活兒干起來輕巧,渴了淡鹽水管夠,午飯不僅送到地頭,吃完了還能在草棚寬大的檐影下小睡一會,直到被叫起來上課;下午的活兒干完了,又能去農地食堂好好吃喝,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種地竟然能這么舒服。沒有鞭子和辱罵責打,那些管教他們的隊長和組長也是要干活的,甚至絕不比他們干得少。這樣的日子誰還要怨恨,那他定然是個壞了心肝的人,因為若是誰不想干好事,其他人都要受到連累。他們這些老實的農民還沒出過事,但已經聽說城里有人又懶又饞還欺負別人,被外邦人收回本冊趕出去了。

    真是活該。

    這種時候不要外邦人的庇護,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活下去呢。那些人一定是被魔鬼迷了心竅,不然,哪怕只為了食物也該舍不得走呀。

    斜陽西照,下工的鐘聲傳遍城內城外,田地里的農人直起發酸的腰骨走上田埂,短暫的集合后,依舊是手握旗幟的隊長在前,提著扛著農具的農民跟隨在后,一群群一隊隊,從大地的各個方向向主道匯聚。外邦人像棋盤一樣雕刻大地,這些自覺或不自覺展現出秩序的農夫農婦看起來也好似活的棋子。在安薩路這樣純粹的外人眼中,甚至從他們身上看出了一點軍隊的影子。

    服從命令,彼此配合,進退有序,再看看他們手中的鐵器,一把把都是分量沉實,當當作響的好貨,并因為頻繁使用而邊鋒雪亮,再加上良好的伙食,讓他們的體質在短短一個月中有了明顯的改善,如今要說他們只是普通農人已經有些勉強了。安薩路不確定那位年輕領袖讓他必須首先來這里的用意是否為了讓他看到這些,但外邦人的手段越是了解,便越令人感到可怕。

    可怕不僅在于他們繁多的花樣和不計代價的投入——只是食物便能在別地收買多少東西!更在于外邦人毫不掩飾、毫不留情的對一切“傳統”“習俗”“規矩”,對幾乎所有世俗常理的顛覆和拋棄。這種叛逆體現在他們的言語,行動,飲食與秩序,體現在舊城市的毀滅,新城市的孕育,在日日添加的一磚一瓦,在仍在延伸的平坦田野,以及那些無孔不入的文字與數字,以及面向所有人的,強迫性的學習中。

    吃完晚餐洗了澡,天色還未完全暗下,還有余力的人大多不會去睡覺,日間的勞作除非受傷或是病了,不然是不能不去的,大家拿到的報酬也幾乎沒有區別,但在夜班上課前,少年人可以去指定的場所和同齡人玩耍,外邦人教了他們不少游戲的方式,男人們可以去兄弟盟學木工和泥瓦工,女人們則是去姐妹會,那兒也有人教她們女人的事情——雖然安薩路聽說實際上兩邊給他們準備的東西是差不多的,在他們適應那些工具后,有些小活發下來,完成了就能有額外的收入。

    再然后,夜班的鈴音就會響起。

    安薩路浮光掠影地觀察這座城市時,認為自己看到的已經足夠多,直到真正進入他們的生活,他才驚覺自己的淺薄——外邦人竟能做到這地步!當薄簾放下,魔力的燈光堂皇點亮,他同其他人一起坐在長椅上,掏出自己的本冊放到桌面,看一名外邦人走上講臺,對這些農夫農婦說:“大家晚上好,我是今天的老師。在開始學習之前,大家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們學習,是為了什么?”

    “為了我們變好,為了大家變好!”人們這么回答道。

    安薩路感到了真正的吃驚。

    這顯然是一句被灌輸的口號,但人們已經回應得習以為常,并且認為至少有一半是對的,因為外邦人已經做到了這一半。許多人失去家園來到這里,過上了比災荒之前還要舒適的生活,幾乎沒有人想要失去這一切,所以外邦人要他們服從,他們便服從,但除此之外他們不會改變自己。外邦人顯然不想見到這一點。只要人不改變,一座城市毀滅,重建起來的仍是相似的東西,外邦人無論多么特殊,他們總是少的,他們想要建立和維持的秩序終會在人性不變的自私怠惰之中迅速腐朽,然而一旦——只要他們對平民進行廣泛的、持續的教育,事情便會有大有改變。

    所以,一切金錢與物資的傾注都不如外邦人在教育上的付出更令人震撼。

    而他們的講課又頗有講究,一小半時間他們是在宣揚功績,不是直接自我吹噓,而是首先表揚來到夜班的人們完成了多少的工作,然后說今天又有多少人來到這座城市,又出窯了多少石磚,又挖好了多長的溝渠,又鋪好了多長的道路,哪里的工地活兒干得又快又好,又是誰在這些成果中因為做得好而受到獎勵,而這些人又是什么出身,曾經受過什么樣的痛苦,這些痛苦是誰造成的,他們得到獎勵之后的期望又是什么,如此種種。有時候也會說誰犯下了不可原諒的罪過,要受到什么懲罰。外邦人敘述這些也不用鼓動的語氣,但人們自然會去傾聽自己關心的事,而這些言語也不僅僅是要告訴他們城市發生的事情,后半段要學習的生字同計算的題目同樣來自這些講述。

    安薩路有一點點的基礎,其他艱難學習的人對他表示羨慕,他自己卻沒有什么驕傲。外邦人的目標是一年內一千個通用詞,一千五百個外邦文字,能夠流利讀出所有本冊上的課文,能夠自己寫出一篇三百字以上的作文,能做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并且白天的活兒不會停。

    天哪!你們在做夢嗎?

    今夜一樣當堂完成了作業的安薩路看著寥寥幾個被留課的倒霉鬼,有些不太確定這些宏偉目標是不是真的不能實現了。

    隨著下課的搖鈴響起,這充實得令人疲憊的一日終于要結束了,安薩路拖著步子走出課堂,和其他人一同走在夜晚的路上。軟風拂面,星光明亮,風燈在高桿上輕輕搖晃,不夜盲的人們在談笑,在抱怨同展望,安薩路抻了抻腰,感覺到身后有人。

    他放下手,腳步略略停頓。

    “要動手了?!蹦莻€人低聲說,同他擦身而過。

    第374章 主動樹敵

    他們有周密的計劃。

    第二,不能立即動手。

    外邦人一戰成名,在他們展現的力量中,最令人忌憚的便是那些神秘武器,沒有人知道它們能有多強大。

    第三,要隱藏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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