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216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彼時他剛剛穩固地位,讓貴族們不得不接受他這個出身可疑,血統駁雜的新貴族是人王繼任者的事實,然后,有一個家族向他表達了好意,給他送了一批禮物。 “靈瘟之事如此意義重大,家族愿為您提供任何力所能及的幫助?!睂Ψ秸f,“這些是經過我們精心挑選的實驗材料?!?/br> “哦?”公爵托著腮說,他看向那群野獸般的孩子中的一個。 “過來?!彼f。 在押送者拎起他的后頸之前,那個孩子自己走了出來,皮索捆住了他的手,連著他的腳,他的雙腳都是傷痕,每一步都留下血印,這讓他走得很慢,但沒有遲疑,也沒有顫抖,那個孩子來到近前,仰頭看著他。 公爵看著他,看著那張瘦削病弱的面孔,和那雙冷靜的血色雙眸。 公爵笑了起來。 他對來人說:“我充分感受到了你們的誠意?!?/br> 那批孩子大半活了下來,那個男孩是好得最慢的那個,直到靈瘟完全過去,他還被留在公爵的星城之中。他獲得了良好的照顧,但治療在他身上始終未能取得理想療效,當時公爵有些新的設想要在自己的領地上實現,因此和他共處了數年光陰。對高等人族相對長久的生命來說,這段時間不長也不短,不足以讓一個血液中流淌著數十種毒素的少年成年,只夠他們對彼此留下一些印象。 后來那個男孩痊愈了,離開了星巢之城。 阿加雷斯·維·岳,這是一位引人注目的新秀貴族,已經很久沒有人能打破貴族設置的鐵幕屏障,進入他們引以為傲的穩固秩序了——公爵不算其中,他“可能”是前任人王的私生子嘛,現任陛下似乎也沒否認過這個猜測。這位年輕貴族崛起的方式頗為簡單粗暴,優雅含蓄的貴族們是不會喜歡這樣的莽夫的,所以雖然他英俊得不得了,氣質也很不錯,在這樣的社交場合只能待在邊緣之地,只有喜好捕獵男性的夫人會去搭理他,很快,他就被其中一位騙出了大廳。 公爵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困惑地扶著她走出去的背影。 “你教出了不錯的學生?!眮喫顾_斯說,“他與尤利婭不相上下?!?/br> “尤利婭……我感到很遺憾?!惫粽f。 “非常遺憾?!眮喫顾_斯說,“不過,她也不過是種族命運的一個縮影,在力量和壽命之間,她選擇了力量,其他人大概更糟,他們什么都想要?!?/br> “所以他們大概什么都不會得到?!惫粽f,“我只能讓她的生命再延長二十年,這是我能力的極限,不可避免的那個時刻到來的時候,過程會很快,不會給她更多的折磨?!?/br> 被帶到一株合歡樹下的短發富足忽然抬起頭,看向遠處露臺。 微風吹起帳幔,一個柔美的聲音笑道:“女人如果放棄力量,就容易淪為家畜??嗤粗皇菓鸲返狞c綴,死亡則是自然常理,無非早晚而已,人類生存和延續的價值在于他們戰勝的事物,不在光陰長短?!?/br> 一位身著紋鎧的嬌小女性用刀柄挑起珠簾走了進來,黑色的發辮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擺動,她踏進此地時,整個空間似乎都被她照亮了一瞬。 公爵舉杯向她致意。 女爵親密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聽聞您最近在考慮子嗣之事?”她一邊解下腕鎧一邊問。 公爵微微一笑。 她笑著攬住他的腰,側身過去親了親他的嘴唇。 公爵坦然接受了她的吻。 “只有這個時候,我會遺憾自己不是雄性?!彼f,“若能與您的血脈相合,那真是莫大榮耀?!?/br> “我對血脈并無要求,”亞斯塔羅斯說,“只望他是受到雙親的期待而生?!?/br> “那是必然的?!惫粽f。 他的陛下卻只是微笑看著他,沒有更多言語。 對公爵來說,后代只是生理發展到某種階段的必然選擇,他的家族族群當年受害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們十分旺盛的生育能力,這種能力在貴族之中顯得極為難得,雖然這大概是得益于他們的貴族血統不是那么純正,加上性格奔放熱烈,對婚姻對象頗不挑剔——這也是為何他們如此弱小,直至滅亡都未能找到陰謀之主,若非人王親至,恐怕連最后一點血脈都不能保全。 若是不論地位,公爵擇偶的余地之大,也許連龍族與人族間的藩籬都能跨越,但他既身為王儲,血脈大事自然應該謹慎斟酌。雖然只要他愿意,他能夠用自己的血脈制造出新的生命,但那樣得到的結果永遠無法超越他這個本體,所以,他首先需要一個伴侶。 不需要婚姻。 婚姻是貴族間約定俗成的結盟儀式,雖然優秀的個體能讓人甘愿付出被捆綁的代價,但尤利婭這樣的女性本就罕有,加上她已經心有所屬,身體也經不起更多的變動——她的軀殼如今只是一個承載力量的容器,已經失去了大多數生命的特征。當年亞斯塔羅斯陛下取走他靈魂之力的后遺癥,使旁人對公爵的喜好有一些不太能算誤解的誤解,不過性別從來不是公爵選擇伴侶的障礙,他也更傾向由自己承擔孕育的責任,因為母體強健一些更好,而貴族之中,至今仍未有人能試探出公爵力量的底限。 更換了裝束的尤利婭將陛下邀請到了舞會之中,公爵走出內室,來到露臺上,倚著欄桿,他看到了一位剛剛走出林蔭暗影的年輕貴族,他正在系上禮服的最后一個扣子,面無表情,空氣里有力量的余波,一位魅力十足的夫人則怒氣沖沖地從另一處離開。 公爵對這次引誘和調情的失敗毫不意外,看到那雙再次望來的眼睛時,他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阿加雷斯停下了腳步。 公爵曾經有一段時間忘了他,記憶是奇妙的東西,某些時候能夠在兩個遙遠的個體間發生反應,他們之間有過血的交換,這已經勝過大多數貴族之間的聯系,只要人的身體和靈魂完整,被抹去的記憶仍有可能找到痕跡,他記得他,就是給這位純血貴族提供回溯的路標。 公爵不知道他從未遺忘,包括他們之間的仇恨——除了仇恨,也沒有別的詞語更好形容他們彼此滅族的過往。 他不應該選擇他。 “你愿意嗎?” 公爵問,他的語氣很溫柔,他的眼睛垂下,視線從風中輕顫的花葉上移,落到那張正在皺眉的英俊面孔上。他的邀請造成了對方很大的困擾,這個認知讓他微笑起來,也許是朦朧夜色的作用,他看起來和平日有所不同——雖然他取下面具的時刻本就不多,當他這樣地看著一個人,這樣地笑著的時候,幾乎能讓人遺忘整個世界。 阿加雷斯侯爵沉默了一會兒,“您的垂青使我深感榮幸?!彼吐曊f。 然后他向公爵伸出手,兩人指掌交握的時候,他向前走了一步,伸手一拉,抱住了公爵。 公爵有些意外。 一只有力的手穿過他的黑發,將他按向那寬厚的肩膀,有些扎人的短發蹭過他的耳畔,他聽見侯爵說:“我仿佛正在夢中……” “如果這是夢中,”公爵問他,“你想做什么?” 侯爵慢慢松開了他,然后凝視著他。 “我想……” 耳語消散在風中,公爵臉上輕松得接近漫不經心的表情消失了,一陣戰栗爬上他的脊背。 劇透以及補bug的分割線 1.公爵老戴面具的原因除了作者要給他做個容易辨認的標簽,另一個是體質特殊。 2.他能生孩子,超級能生。男身能生,女身當然也能生,第三性的時候同樣只要他想都可以;有對象能生,沒對象也能生,對象死了之后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研究怎么多快好地生孩子了。 3.所以塔塔有很多很多的弟弟meimei……比如之前接公爵回家的整支空天摩托艇都是,停機坪上的是,蜂巢里那些正在進行虛擬實境特訓的也是。 4.公爵要送給他的禮物就是這個——有這么多的弟弟meimei,他一定不會無聊的。 5.阿加雷斯侯爵當年在中洲出現的主要任務,就是幫公爵投放試管寄生體……所以維爾絲就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塔塔的……meimei? 6.塔塔在這邊世界的父親是感應到了范范那個蛋才出現的,成形的時候附近沒有人體可供寄生,加上自帶塔塔這個半胚胎,所以顯得很病弱。在所有寄體中他和公爵最相似,導致塔塔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性別認知很混亂。 7.范范的女漢子母親生他的時候很輕松,很希望塔塔長得像他父親,但很遺憾……塔塔:都是我的錯咯? 8.公爵是生物兼物理學霸,還是耿直的顏控,塔塔卻是一個中二殺馬特學渣,長相也……那肯定都是他另一個爹的錯??! 9.侯爵:都是我的錯。 10.公爵喜歡孩子,侯爵一點都不喜歡。 第344章 上善若水 他們剛剛征入第三批新兵,云深看過了相關資料,然后問他:“我們要打造出什么樣的隊伍?” “戰無不勝的。喜歡就上?!彼死f。 “我們如何做到?”云深又問。 “充足體能,嚴格紀律,合理戰術,先進武器?!彼死f。 云深沉吟了一下,“思想呢?” 塔克拉說,“用不著?!?/br> “為什么?”云深問。 “人也是武器,”塔克拉說,“武器只要磨礪?!?/br> 為什么要知道一個人,一群人在想什么? 即使沒有云深的引導,沒有范天瀾的對比,塔克拉依舊非常清楚,軍隊這種組織并不需要太多的聲音,以及不利于形成“集體”這種概念的待遇。人的欲求是永遠不會滿足的,給予越多,他們想要的就會越多,得到的越多,他們就越怠惰,塔克拉又不是一次兩次聽到有人問同樣是住宿舍的,怎么他們就不能跟那些工廠和工地干活的人一樣舒服寬敞,明明他們更重要——一旦發生戰事,可是他們去保護這些沒有武力的人的!也有人認為軍事輪訓毫無必要,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大家對自己的責任都清楚明白,何必這樣加重負擔,卻不一定能產生什么作用? 塔克拉覺得這些話也很有趣。 他當然也會協助維爾絲的工作,把那些不應有的念頭,不合適的言論軟化消除,或者控制起來,不讓那些愛叨叨的家伙影響別的正常人,不過這種活計就跟除草一樣,除非你把它們連根拔起之后再來回碾上幾十趟,讓土地堅實得連水都滲不進去,不然過不了多久就得再來一次。人的雜念就像野草一樣,在大腦這樣肥沃的土地上自由自在,但要是讓它們從腦子長到四肢,那就是他們這些主官的問題了。 在軍隊里,人是另一種形式的武器,雖然更精密,更復雜,需要更技巧的cao作和更謹慎的維護。不少人以為他們的武器就是他們的權力,尤其是那些滿腦子新奇加入進來的部落青年,塔克拉在打擊他們這件事上做得尤其順手。 “那么,這樣的軍隊為何而戰?”云深問。 “為了你?!彼死f。 云深看著他。 塔克拉笑了起來,“你就是一切。這個理由就夠了?!?/br> 云深輕輕嘆了口氣。 塔克拉愉悅地看著云深斟酌的表情,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問題,不過這又沒什么關系,有問題的是“我認為您說的都是對的,我干什么都是照您的指示去做的”——然后按照他們自己的心意搞成一團糟。他也知道自己最受云深認可的是他從不把軍隊當做是他,或者某個族群的東西,一支軍隊只能服從一個核心,無論他們是誰,為何而來。所有嚴苛的訓練都是為了勝利。當然在云深的價值標準里,人的生命不是能夠量化衡量的東西,然而只要戰斗——連訓練都會有傷亡,所以入伍這件事從來不是“找活干”,在軍隊里,不要想得到他們指望的“合理報酬”,理解不了和忍耐不下去的傻瓜,最好早點給他滾。 每次把這種廢物送走塔克拉都會感到很開心。 “假設這樣的狀況,假如我們不得不進行一場烈度非常高的戰爭,戰斗中的傷亡率超過百分之五十,假如因為某種需要,我們需要把我們的軍隊打散,單位從三人小組到只有個人,讓他們散入城市或者部落,半年或者一年之后再召回,我們的軍隊還能聚集起來,重整建制,重新戰斗嗎?”云深問他,“如果有一天,我們不需要再保持這樣高的戰備比例,即使有人功勛卓著也必須離開,我們能讓他們心甘情愿服從命令,鑄劍為犁嗎?” 塔克拉安靜了一會,他沒有問他們怎么樣才會遭遇這樣的絕境,他偏著頭想了想?!昂茈y?!彼f,“幾乎不可能?!?/br> 有“術師”這個全能領袖在,一切皆有可能,但到了那個地步,大多數人大概只會哭喊著求他想出一個辦法,寄望他展現“奇跡”。戰爭的武器,高端如他們如今使用的槍械火炮,低端如刀槍棍棒,到最基礎的人的軀體,當它們被連續地不可抗拒地摧毀的時候,人的理性也會跟著被摧毀——他們的敵人已經向他們展示了被摧毀后是什么樣子。 那么,云深所說的,能夠忍受一半以上的傷亡還能夠繼續戰斗,連最小單位也打散還能維持組織行動能力的軍隊真的存在嗎? 如果這樣的軍事組織不曾存在過,云深就不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至于鑄劍為犁…… “軍隊是服從于統治階級政治目的的暴力工具,”云深說,“我們的……或者說我的意志決定了這支軍隊的性質?!?/br> 他又嘆了一口氣。 “‘武器’,這是這支軍隊的作用之一?!痹粕钫f,“但越是鋒利,越是強大的武器,就越難長久保持,人也同理?!?/br> “你想要我們是什么樣的?”塔克拉問他。 “像水一樣?!痹粕钫f,“上善若水,堅不可摧?!?/br> 水是什么樣的? 它從來沒有固定的樣子,就算它凍上了,也沒有一片雪花是相同的,不過云深從來不會故作高深,他向塔克拉解說了水的幾種物理性質,當水是一個考點的時候,它是(對某些人來說)枯燥乏味的,但當這種自然界的基本組成物質和人類最暴力的機關聯系起來的時候,它就變成了一種感性參照物,將組織建設的問題轉向了類似哲學的思慮。 “最高的善良是像水一樣……”塔克拉翹著腿翻自己的筆記本,看著范天瀾在某一頁備注的“上善若水”,“善良?” 他嘖了一聲。 “術師理應擁有和他相稱的武裝,對我們也理應有更高的工作要求?!本S爾絲說,“雖然可能在有些人看來,這種目標遙不可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