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194節
“解決問題首要是發現問題,然后分析問題?!痹粕钫f,“在一切只是跡象,甚至連跡象都不成形的時候,可以讓他們先照自己的想法去做?!?/br> 斯卡問:“你要我再讓一步?” 云深輕輕搖了搖頭。 “現在這樣足夠了?!痹粕钫f,“接下來要看年輕人們自己?!?/br> 斯卡點頭,然后又挑起眉,“年輕人?”他看著云深,如果不看那雙眼睛,面前的人有一張比很多人都年輕的臉龐。 云深微笑了一下。 “我會想你說的這些事情,然后看他們是怎么做的?!彼箍ㄕf,他又拿起那本草稿看了一眼,在轉身離開之前,他停了下來。 “你想過要一個后代嗎?”他問云深。 云深看向他。 “他有你的血,就能繼承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意志?!彼箍ㄕf,“何況我不認為你會教出一個廢物,所有人都會認同他?!?/br> “不會有這樣一個人?!痹粕钫f。 “為什么?”斯卡問。 “因為我想要留下來的東西,既不需要,也不能依靠血緣傳承?!痹粕钫f。 “只有這個原因?”斯卡問。 云深看著他,微微一笑。 尋找撒謝爾狼人們成績不好的原因并不困難,沒有人拒絕交流,只是他們的想法頗為雜亂,白狼伯斯和學校的教師們用了整整三天時間,耐心地聽完了每個人的理由,將它們歸納整理成了表格,理由按照被提到的次數自上而下排列,然后他們大致理解了這種狀況是怎么出現的。 不在意料之中,至少并不像一些人所以為的,是因為這些狼人心存不滿,像他們那些被驅趕到原住地邊緣的同族一樣有不恰當的想法,斯卡族長的果決和冷酷讓狼人們震驚,無論明面上還是暗地里,沒有人再想反抗他的決定,也很少有人將此事歸咎到術師身上,分配到其他地方的狼人想法沒有統計,但學校中的這部分狼人顯然是受到了此事影響。他們本來就是“被挑?!毕聛淼纳贁等?,引起爭端的那場斗毆之后,他們所在的班級都被重新安排了一次,不僅講課的教師對他們有更多的注意,與他們同班的新居民也對他們—— “輕視?嘲諷?有一些,但不重要?!辈拐f,“重要的是,莫納,他們害怕我們?!?/br> 他面前年輕的狼人迷惑地看著他,“為什么……他們害怕我們,會讓我們的族人學不好?” “過去他們害怕我們,是因為他們的性命和溫飽都掌握在主人手中,但現在他們害怕我們的族人,是怕被我們牽連,如果發生什么事,也被人類從這里驅逐出去?!辈拐f,“他們遠離我們的族人,并且拼命想表現出他們和我們的區別?!?/br> “那樣的話,我們不是應該比他們做得更好?”莫納問。 伯斯看著那張已經快要看不出稚氣的臉,莫納已經不是百夫長了,礦場的生活讓他瘦了一些,看起來也沉穩了一些,但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地天真。那邊的艱苦只是勞累了人的身體,卻沒有動搖人的意志,或者說沒有發生能夠讓人動搖的事情。就像術師控制著這里所有的遺族和人類,從原住地到興建中的大工地,一直到礦場,也在一個人的掌控之下。 “有些人能變得更好,有些人不能,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辈拐f,“我們現在的生活和過去完全不同,過去的大多數時候,我們不需要用腦子,只要用本能——用進食,交配,搶奪和殺戮的本能就能夠生存下去,現在的我們簡直像新生嬰兒一樣,除了走路,一切重新開始。沒有人要我們拋棄過去,只是過去我們會的那些東西在這里已經沒有價值了,重新開始需要忍耐痛苦,沒有人喜歡這個?!?/br> 他停了一下,看著莫納的臉,暗暗嘆了口氣。傻小子,然而他的不了解證明他不受這種痛苦困擾,所以他在人類之中如魚得水。 伯斯重新解釋道:“這些族人受到很大的‘壓力’,他們也不愿被族長拋棄,但學習新的東西很困難,從語言,到文字,到計算,而他們身邊總有比他們做得更好的,這讓他們感到很難受。所以至少要和那些‘新居民’隔開。也許在學校里,我們能夠如他們所想,將他們和別人隔開,但在離開學校,進入別的地方呢?他們始終要和人類或者其他人一起爭奪榮譽和地位?!?/br> 他對莫納說:“術師和族長以下,不能有特殊的權利?!?/br> 莫納想了一會兒,然后問:“我能做什么?” “解決他們?!辈寡院喴赓W地說。 第313章 離開是想要被挽留 雖然“解決”這個詞在獸人的語言中和“干掉”“搞死”等別無二致,不過斯卡顯然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族人。他連那幫在原住地邊緣的家伙都沒想過趕盡殺絕呢。 這段時間,那些被驅逐的狼人們日子并不太好過,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必然如此。原住地還在軍訓的時候,已經有幾個狼人家庭的妻子向巡邏衛隊請求給她們一點活干,人類的活計無論簡單還是復雜,酬勞再低也會保證干活的人有足夠的食物,離開人類的聚居地,離開美麗的新住地,最讓這些狼人不適應的并不是不舒服的居住環境,在好心的年輕族人幫助下用木料和茅草建起的小屋之中,最讓人難受的不是孤獨和憤怒,而是……饑餓。 因為丈夫和父親們的堅持,他們從新住地中被趕了出來,當初用來換取新住宅的財產也全部還給了他們,在他們離開新住地的第三天,一頭不差,也沒有一頭老弱的牲畜也成群回到了他們身邊。在原住地干活的族人只有幾個和他們有親的對他們表示了同情,并且幫助他們建起遮風擋雨的庇護之所,但這些狼人既然不像另外幾名更年輕的狼人那樣或者舍棄一切孤身離開,或者驅趕畜群到遠山去游牧,就意味著他們還有留戀和幻想,他們接受了族人的幫助,也要接受另一種事實: 他們沒有貨幣。 他們手中還有工具,人類制造的物品很結實,他們用很久也不會損壞,但是食物——那些讓毛發豐密,讓肌體充滿活力的蛋類、豆類和油脂都不會有了,那些寡淡但飽腹,也不會讓他們便秘的谷物也不會有了,他們帶走了所有能帶上的鹽和糖,可是這些經過精制的調味品如今只有人類的工廠才會產出,其他獸人只會想從人類手中交換這些東西,沒有人會想和他們這個被驅逐的小團體交易。 而在另一邊,人類接受黃金、白銀和銅,也接受活的牲畜以及毛皮,他們接受這些東西,將它們的價值變成一塊又一塊的鋼幣,手拿鋼幣的獸人可以在那棟水晶宮之中換取任何東西,但與水晶宮交易的都是部落或者以部落的名義,人類不和單個的獸人交換東西,雖然他們對部落獸人離開之后如何分配交易得來的東西并不理會。留在原住地邊緣的狼人們沒有資格與水晶宮交易,他們的財富是自己手中過去的貨幣和他們的牲畜,不離開這里,牲畜在這片被開墾完畢的土地上生存不下去,他們后來也想學著人類建造圍欄圈養它們,卻連圍欄具體的建造方式都束手無策,他們能夠想到的方法是讓那些族人再幫助他們圍起一個個獸圈,夜晚偷偷將牲畜趕到河岸對面去吃草料,清晨天色未明時再趕回來,這種做法的后果可想而知。 赫克爾的狐族對他們的行為差不多是當做沒看到,只是在他們厚起臉皮在白天也這么做的時候,那些赫克爾族人就會站在路邊看著他們走過,即使遠離了狐族的村落也能感覺到那些目光。 唯獨沒有被拒絕,在已經被人類所控制的這些地方也能通用的,就只剩下每個人都能付出的勞動。 這些狼人當初帶走的食物并不多,族人能給他們的也不多,如今在各處干活的人吃的食物都是由食堂統一提供的,只有想加菜的時候才能使用他們用自己的工分換來的小票子,在被驅逐的這段時間里,這些狼人只能依靠自己的活財產和族人的小紙票生活,比當初在新住地“被當做奴隸一樣使喚”過得更為屈辱和艱難,即使如此,他們還是不能下定決心真正離開。 尤其是在外族部落的獸人們的軍訓進行過半之后。 軍訓開始的時候,那些白天無所事事的狼人們比身處其中,真正被使喚的獸人們更不相信這種做法會有結果,他們甚至認為這只是人類將獸人變成奴隸的一種儀式。但是軍訓結束了,三場比試,只是第一場就震驚了包括他們在內的所有獸人。他們不知道那幾個真正離開部落的狼人是否還關心部落的變化,他們知道的是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人類,他們居然不想去了解他們。 而他們終于愿意真正去對比自己那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堅持和真正的現實的時候,那些外族獸人又在一夜之間離開了這里,空曠的場地上再無人群移動,口號聲也不再隨風而來,從清晨至夜晚全是空空蕩蕩,只有建設地依舊忙忙碌碌。這些狼人直到傍晚才知道這些外族獸人全部進入了聚居地,要在他們離開的叫做學校的地方學習被他們放棄的東西。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出現在他們心中。 接到消息的伯斯和莫納暫時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幾乎是有點高興地將它們交給人類同事,在進入那間暫時閑置的辦公室時,兩人的表情有了些變化。 “伯斯·寒夜?!笨吭趬叺囊幻侨颂痤^來,他瘦得厲害,臉上還帶著傷疤,幾乎看不出當初的模樣,他低沉地叫出了伯斯的全名。 “多古·烈鋒?!辈挂驳吐曊f。 他掃了一眼辦公室內,除了這個人,其余人等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莫納在他身邊驚奇地說:“你居然還沒死?” 多古·烈鋒沒有回應這名年輕人的挑釁,他只是看著伯斯說:“你和過去不同了?!?/br> “你還是一樣?!辈箍粗f,莫納還在打量其余神情不安的族人,伯斯慢慢走到辦公桌旁,拉開抽屜看了一眼里面,“你們回來想做什么?” 差不多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名前千夫長身上。 “我想用我的性命,換來族長的原諒?!倍喙拧ち忆h說。 伯斯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聲,“你的性命有何價值?” 多古·烈鋒過了片刻才說道:“因為沒有價值了,所以能夠成為教訓?!?/br> “什么教訓?”伯斯仍然在笑,“讓我想一想……哦,你是指那件小事?” 他作出剛剛想起來的樣子,“不用了,沒有你,我們也會把他們扔出去,這不算教訓,而只是在選擇?!痹谒f話的時候,沒有看一眼那些“他們”,他的目光也沒怎落在前千夫長身上,他的態度就像他的語氣一樣漠然無情,即使他的臉上還帶著笑意,那也是殘酷的。 “族長舍棄了我們?”有人輕聲問,周圍狼人的不安變得更明顯,他們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對待。 “他留著你們做什么?”莫納問。 “我們的父親,我們的兒子還留在這里!”有人急切地說。 伯斯點點頭,說:“是有人留了下來。我們真正的族人留了下來?!?/br> “難道我們不再血脈相連,不再守望相助了?”又有人問,“就因為我們想錯了?” 莫納吸了一口氣,“只是‘想錯了’?” 但是沒有人理他,不管他還是不是百夫長。在這里的幾名狼人也都曾經是百夫長,和他這種差不多等于是個孤兒,依靠族長偶爾的注意才順利長大的小子不同,他們就像藤蔓上結出來的果實,不必落地,背后的深厚血緣就會供給他們成長所需,至于為何像伯斯和基爾,乃至于他這樣在其他部落可能被舍棄或者孤立的狼人能有今日,除了本身就是例外的族長,還有藥師的照顧,大概再加上一些運氣或者其他。 “血脈相連?誰跟你們血脈相連?”伯斯有點訝異地問,“難道是族長?” 說話的狼人漲紅臉閉上了嘴。 伯斯歪歪頭,惡意地看著他們,“族長早就知道你們想干嘛,那位術師也知道,他們在等著你們冒出來?!?/br> 撒謝爾在人類來到之前就不是團結的。 所以才有與撒希爾部落的立盟之舉,所幸的是,或者說神奇的是,最終與他們結成牢不可破的聯盟的是人類,并且是那樣的……無法形容的一個人類,此后事情的發展便有如夢幻。但現實發生的巨大變化沒有改變早已根深蒂固的那些東西,它們被掩蓋在令人眼花繚亂的變動之下,直到他們喘息初定,族長也為部落的未來下定了決心,他們就變成了必須被搬開的障礙。到了這個時候,和部落面臨的真正的問題相比,他們這些人已經顯得微不足道了。 “然而沒有發生我們想要發生的事?!辈拐f,他離開辦公桌向前走去,“那位人類姑娘很善良,她帶著致死的武器,并且對使用它很熟練,有人賦予她權力,但她始終沒有使用它。也因為這種善意,你們直至今日方知后悔——” 他單手將多古·烈鋒抓到面前,“——你們這些叛徒!” 他大力將這個完全不想掙扎的狼人大力丟向墻角,轉身一拳將一名狼人揍倒在地,其他狼人震驚之下慌忙避讓,甚至還想抵抗,卻無一人能與之力敵,不過片刻,就全都躺在了地上。伯斯直起身來,目光兇狠地看著他們,“你們怎么不全都去死?在背叛部落,背叛族長之后,留下性命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你們居然還以為自己能夠回頭?” “我們沒有背叛部落!”有人掙扎著喊道。 莫納過去踹了他一腳。 “你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伯斯冷笑道,“你們那只能盯著自己鼻子的眼睛能看到什么?權力?榮譽?家族?還是作威作福?你們這些無知又無能的玩意,看不見人類真正的力量,也看不起族長對人類的妥協,卻妄想能夠借他的權威去奴役比你們強大的人,就因為你們覺得理當如此?” 他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爆出。 “你們從來都讓我感到惡心?!辈箙拹旱卣f。 “我們后悔了……”躺在墻角沒動的前千夫長說。 “我瞧不見真正的悔意?!辈估淅涞卣f。 “那,”多古·烈鋒問,“我們能做什么?” 那些被驅逐的狼人回心轉意的消息對玄侯的工作毫無影響。即使他沒有參與當時的工作,也知道必然會有這個結果,不是因為斯卡·夢魘不能舍棄他的族人,而是因為另一個人。說老實話,那名狼人居然如此果決,既讓他感到意外,又認為是情理之中,權力的道理總是相通的,無論遺族還是狼人,作為首領總要考慮各方意見,權衡利弊,能夠一意孤行不是有莫大的力量和權威,就是有莫大的勇氣,那位族長也許欠缺前面兩樣,但絕對不會少了后面那樣,畢竟他之前已經用了很不少的時間來抵抗那個人了。 術師。 玄侯翻過一頁卷宗,想著自己這段時間看到的和學習到的各種東西構造出來的圖景。 表面上看起來并無問題。就像一個湖泊,淤泥積淀在下,魚兒們在寬闊的水體中游弋,在外面的世界里,大的吃掉小的,強的吃掉弱的,弱而且小的只能去吃土,憑借繁衍的能力生存下去。但這里的食物足夠豐富,并且有一種力量維持秩序,使人不至于陷入無益的斗爭中去,競爭依然并且必須存在,所以有聰明而強大的個體位于這個秩序的最上層,所以位于下層的個體或者群體想要前進,付出任何努力都是應當的。這是在很多人眼中都非常和諧的景象,如果不是術師總是很重視那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他們也不至于要面對這樣的局面。 玄侯心想,在選擇了遺族的時候,在選擇了那些狼人的時候,在他決定將他們帶上這條道路的時候,那一位是否就已經在思考他們最壞的結果?所以他們才能有如今的“小小成績”,因為事實屢屢證明他的擔憂不無道理,大概是因為和大多數人相比,那位存在見過的成就和毀滅要多得多。 時至今日,遺族無疑位于他所創造的秩序的上層,倒未必是他們天生比其他部族聰慧多少,而在于他們懂得團結和服從的意義,并且勇于承擔責任。如今聚居地內的大多數工廠,他們的族人都擔當著骨干或者部分骨干的作用,與生俱來超凡的力氣在獲得這些地位的過程中沒有起到太大作用,有時候還造成了一些妨礙,但就像看起來并不強壯的術師那樣,最終使其他人敬服他們,愿意跟隨他們的原因,是他們做事在前,其他人還在猶豫畏縮的時候,他們已經向前邁步。即使他們也經常遭遇各種困難,不僅有受傷甚至死亡,卻始終不曾停步。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與其他部族比起來,與撒謝爾的現狀比起來,他們這種執著不太尋常。 戰爭是一種解釋,現在戰爭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在慕撒大會的歡樂過后,在聚居地之中能感受到很多人尤其是狼人身上那種松弛,但他們遺族……至少有一部分遺族并未如此,也有部分非遺族的人表現出色,當然數量要少得多。玄侯支著額頭,讓自己回想術師那雙深空一般的眼眸和另一個人總是冷淡的神情,能夠始終像戰爭之前和戰爭之時一樣工作的人,全是是離那兩位最近,和他們的交集最多的。 第314章 擺上臺面 在自己那次笑話一樣的嘗試過后,雖然他有一段時間還不死心,并在自己能夠管理的范圍內做了一些事情,不過,在術師的要求下,他也承諾不主動向任何人傳播信仰有關的東西。實際上,在他被“發配”到發電廠去的時候,術師和他有過一次交談,術師非常明確地告知他這個地方的重要性,對他提出一種期望,將責任交給他的同時讓范天瀾將何為規范也教給了他。 很多人都將軍隊的權力視為優先,對關系著整個聚居地運作的力量的中心,剛剛建立起來的發電廠的位置更多的是好奇以及敬畏,即使他們被教導了一些常識,但仍然很難將自然的法則轉為現實,將法則發生的作用用理性固定為可以控制的過程在很多人眼中仍然如同法術。因此將發電廠建設起來的那些人對自己的工作十分自豪,他的加入并且是在那樣一種狀態下加入,對雙方來說都是一件艱難的事。玄侯覺得自己簡直是脫了一層皮,其他人的日子也不好過,但他們總算是都過來了,在他用了自己的“那些手段”之后。但當他終于覺得自己能夠勝任崗位,他的同伴們也承認了他的能力后,他發現自己對很多東西有了新的看法,比如……他那些失敗的過去。 為什么人們不能始終團結在一起?五根手指握在一起,打出去的傷害才是最大的,為什么卻總是有懦弱和背叛?為什么人們總是屈服于自己的軟弱和欲望,不肯讓自己變得更有力量,而是總想要日復一日,即使他們知道威脅從來不會消失?為什么他們要被困于此地,墨守成規,百年不變? 他曾經在遺族的部落中感到焦躁,在走出部落,看到其他部族的生活時更加焦躁,而面對那些讓他們生存得如此艱難的領地貴族時,他又感到憎恨和不屑,他的族人,他所認識的那些山居部族的人們是有弱點的,但那是人的弱點,那些所謂貴族連人都不屬于。 強烈的情緒充滿了他少年和大半的青年時代,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他會是這樣,也沒有人明白他在想的這些東西,即使在部落里也有幾個信服他的人,因為他打獵和戰斗的技巧很高,還總能預先發現一些危險。但他始終無法熄滅在心中燃燒的火焰,即使他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暗地里用陷阱坑殺過兩三個貴族的打手——或者說征稅者們,他也認為他能夠控制自己。直到他的手染上族人的鮮血,他殺了一對情人。 因為那對情人之中的姑娘同樣地不安分,理由也幾乎和他相同——對眼下的生活感到難以忍受,他做了錯事,他們也做了錯事,他們偷走了被祭師保護的“傳承之物”,然后被他發現了。事情發生之后,從祭師、族長到黎洪首領都諒解了他的做法,黎洪甚至對他表達了贊賞之意,然而族中的其他人都對他敬而遠之,而他則得知那件傳承之物其實是被偽造出來的東西,真正的寶物埋藏在只有祭師和族長才能知道的地方。 然后范天瀾回到了部落,他冷眼旁觀,族中之人對那名青年也未必比他更親近,一是身世及經歷,二是那人天生與常人不同,三是……他命不久矣。他作出那個決定,未必不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死法,就像玄侯自己想過的那樣。沒有人想到這促成了他和那一位的相遇,在忙著組織部落遷徙的玄侯也絲毫想象不到那個陌生來客對他們將來的意義,他的心火蟄伏在變化的現實之下,旅程艱苦,一刻不得放松,卻讓他的精神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定,以及新奇。 實際上所有人都因為那個人的作為感到驚奇,玄侯也受益于那個人的幫助,同時觀察著他,看著他從眾人的救星,慢慢變成所有人的中心,在這個觀察的過程中,首次在聽從一個人的時候,他并未從心底感到反抗。隨著時間延長,他心中的火焰重新升起,不再是之前那樣無處可去的悶燒,他找到了自己的希望,曾經束縛他的那些痛苦困惑,能從那個人身上得到答案。 但他仍然自以為是,他想要答案,卻不愿直接提出問題,而是想通過自己有限至極的認識,從對那個人淺薄的觀察和粗劣的模仿中得來。他也曾妄想過如果沒有被告發之后阻止,他就能如己所愿,借那個人的權威維持一種只有他想要的美好表象——人人各安其位,依律行事,就像一部巨大機器上的各種部件,沒有偏差,無人懈怠,不必有多余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