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180節
教育組的年輕人們表示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斯卡和藥師也全程參與了這一次短會,在以某位黑發少女為首的年輕人們利落離去之后,斯卡看著在審視會議紀要的云深。 他有一種十分,十分微妙的感覺,就像在聚居地活動室里一種堆積木牌的游戲中,擊垮那些聳立的堆型的第一塊木牌被推倒之前的那種感受。 而這種感覺他幾乎已經熟悉了…… 將另一份會議紀要交給斯卡,在藥師非常自然地接過去之后,云深說:“關于這次鷹人的來到……”他看向斯卡,“你有何打算?” “如果是來代替某些人講和的,那毫無意義?!彼箍ㄕf,“若是他們想要再次開戰,那么,我求之不得?!?/br> 云深思忖了片刻,“無論這次得到的結果如何,我會支持你的決定?!?/br> 于是斯卡有點高興地走了,不久之后,他得到了一個令他不太高興的消息,藥師那兒多了一個眼神很靈活的小子,據說是術師特地安排的“秘書”。他用極其挑剔的目光觀察了這名年齡比他小了不止一半的年輕人整整兩天,然后在面見那些鷹族來客的時候,將他一起帶了過去。 見到斯卡的時候,鷹族眾人已經等待了三天。 這三天并沒有讓他們感到太難過,他們被帶過大橋之后,在那些獸人部落住過的玻璃大樓中住了下來。這種待遇一開始差點讓他們受到驚嚇,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有許多人住在和他們一樣的地方,也一樣地在名為“食堂”的地點獲得食物,那些人大多是人類,混雜著少數狼人,每日早出晚歸,對他們這些異族來客幾乎視而不見。 僅僅通過一天的觀察,鷹人們就發現,這些居所和飲食比一般的獸人貴族好得多的人類和狼人并不是撒謝爾或者哪一方豢養的勇士,即使他們看起來相當健康而且健壯,并且出入秩序井然,但他們的身份——他們每日去掘土挖溝,搬動材料,建造房屋的勞動所彰顯的身份理應是低賤的,與這種生活完全不相配的! 但對這種反差感到不適應的只有他們這些外來者,那些人類和狼人言行極其坦然,理應是監工的狼人和人類坐在同一張桌子旁,啜飲飲料,相互談笑,除了鷹人們,無人對此多加注意。鷹人們徜徉在第一層大廳豪華的貨架間時,也經常不由自主地思索,是否他們所見的并非常態,那些人類本應是貴重的戰士,只是被短暫當做苦工使用? 而被一頭灰狼派給他們的向導狼人——不慎摔斷了一根臂骨,正是因為如此才被派給他們——神色漠然,“不是。他們就是專門干這個的?!?/br> “撒謝爾竟如此優待奴隸?”鷹人首領問。 “他們不是奴隸?!崩侨苏f,“優待他們的也不是撒謝爾,而是‘術師’?!?/br> “‘術師’?” 那名狼人看了一眼自己上著夾板的手,“是的,術師?!?/br> 鷹人首領也看了一眼,他們沒有讓受傷的人同來,從對方身上傳來的藥草氣味復雜而濃厚,傷處一看就固定得十分牢靠,只看表面,撒謝爾對待他們算得上十分友善,他幾乎想要去試一試他們能夠友善到什么地步。除了不能見到斯卡·夢魘,也無法解除到地位次一些的撒謝爾成員,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的生活幾乎是愜意的,只要有向導陪同,他們可以去任何他們看得到的地方,雖然那名向導不喜歡回答過多的問題。 即使撒謝爾的斯卡·夢魘對他們的冷遇維持到最后,鷹人首領冒險前來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這個部落已經以友善而又傲慢的方式將實力展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撒謝爾不缺少食物,不缺少勞力,財富驚人,并且無所畏懼,戰爭給狼人們造成的傷害比帝都受到的小得多,在拉塞爾達的元老家族哀嘆失去的精兵強將,在震驚畏懼和貪婪仇恨中難以抉擇之時,為這個被認為蠻狠粗野的部落正在清理河道,以準備停泊船只,夯實平地,準備建立許多高大的房屋充作倉庫,有那座建筑第一層大廳中的諸多寶物,在那些被引來參與慕撒大會的部落歸去之后,毫無疑問,他們將迎來一次貿易的浪潮。 鷹人首領幾乎想要感謝自己的作出的決定了,即使他十分清楚,那些貴族們不會喜歡他要回報給他們的消息,但是誰又能捂住眼睛不去面對現實呢? 現在他不確定的是什么時候才應該向撒謝爾提出辭行,而撒謝爾是否會讓他們輕易離開,他剛剛開始擔憂這個問題,斯卡·夢魘從他的部落的另一處住地來到了這里。 這頭已經聞名整個獸人帝國的魔狼接見他們的時候,身旁只有一名人類的隨侍,他姿態從容地坐在一張樸素的靠背椅上,木質的扶手只包裹了皮革,沒有鑲嵌一點貴重金屬和寶石,對于這些等待了三天的訪客,他只是用金綠色的眼眸掃了他們一眼,然后說了一句話:“那一天窺視我的部落的家伙呢?” “……”鷹人首領說,“十分抱歉,斯卡族長,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不在此行之中?!?/br> “天空早已不是你們的領地,沒有加入那場愚蠢的戰爭是你們的幸運?!彼箍ㄕf,“那么——”他將桌面的識字課本往身旁的秘書手上一拍,“拉塞爾達的那些懦夫還有什么廢話?” “……”鷹人首領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一些,才有些勉強地說道,“十分抱歉,并沒有……元老和貴族們沒有向我們傳達任何話語?!?/br> 斯卡微微瞇起了眼睛。 “鷹族本是斥候,我等此次前來,有三頭山峰巨鷹同程,在多日之前那次不禮貌的窺探之中受傷了其中之一,已經和同伴停留在兩個部落之外的山嶺之中,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敢再冒犯您的視線?!柄椚耸最I說,慢慢平靜了下來,“我們來到這片土地的目的,是探查撒謝爾如今的實力,好向帝都的大人們轉達,以供他們衡量下一次戰爭的代價?!?/br> 他說話的時候,其余鷹人都閉口不言,在這段言語之后,他們用眼神和表情充分表達了自己的情緒。斯卡笑了起來。 “告訴我,你們到了什么?” 鷹人首領的目光往窗外滑動了一下,“上一次的戰爭,您的部落未盡全力。若有下一次,除非您和您的勇士主動出擊,否則失敗者仍然會是您的敵人?!?/br> 斯卡唔了一聲,“你說對了?!?/br> 然后他看向這名鷹人首領,“你的名字?” “雷伊·洛爾·狂風?!?/br> 第291章 靜水流深 斯卡記住了這名鷹人首領的名字,但沒有給他更多的優待。 本來讓他們踏上這里還讓他們能活著離開已經是極大的優待了。 斯卡沒有從他們身上獲得他想要的東西,這在他的預料之中,這并不讓他感到多少失望。這些鷹人會將他們雙眼見到的景象傳遞回去,也會將他斯卡·夢魘的態度展現給那些貪心不足謀斷同樣不足的貴族們,如今撒謝爾的實力究竟有多少,他們見到的當然不是全部,而這已經足夠了。 見這些鷹人沒有花斯卡多少時間,他們被那個眼神靈活卻很安靜的小子帶走后,斯卡又見了兩個人,了解了原住地目前的建設進度,用過簡單的午飯,他離開了這里。在路上花了不少時間,他帶著那個“秘書”,和灰狼基爾一起來到了一片遠離部落原住地的荒野之中。 耕作的鐮刀從未來過這里,幾乎見不到起伏的廣闊土地上長滿了繁茂的雜草和灌木,斯卡數人一路前行,一些棘刺掛在他們厚實的臂套和褲腿上,跟著他們的腳步嗶啵作聲,悉嗦聲響在濃密草葉下飛快地向四邊竄走,走在前方的人揮著砍刀,連那個人類秘書都挑走了兩條草蛇。但這里并不是全然的荒廢,他們所走的是一條不久前才被開出來的小路,這個季節是植物生長最迅速的時期,不過兩天時間無人行經,綠意的陰影似乎又悄悄籠罩了過來。 不過,這也許是它們最后的季節。 他們走過了那一段路,陽光在他們跨過一條灰線后似乎一下強烈起來,連視野也變得開闊,地面上濃密的植被被清掃一空,在空地邊緣堆起了一座座草垛,空氣中傳來藥草特有的清苦氣味,更遠處,一排木板房立在紅褐色的土地上,也是在兩天前,這里幾乎一無所有。一名狼人坐在門前守著小鐵爐上的一個瓦罐,藥草的氣味就來自那微微顫動的罐蓋之下,看到族長等人之后,這名狼人連忙扶著墻壁站了起來。 “你受了傷?”基爾走過去問。 “蛇咬了我?!蹦敲贻p的狼人困窘地說。 “傷得很重?” “不,只是有毒……” “你是幸運的?!被鶢栒f,他看了一眼爐子上的瓦罐,斯卡在那名狼人肩上按了一下,越過他們走進了板房內,看過里面的環境,他又向外走去。 只有受傷和生病的人才被留在住處,其他人正在別的地方勞作。他們大多直接從聚居地來到此地,沒有經過狼人們的原住地,所以從那個方向而來的小路才會顯得荒廢,而在這里,到處都是人的行跡,只有一部分的人在開荒,其他人正在忙碌地搬運材料,丈量土地,埋下地基,建造更多的木板房。 對于斯卡等人的來到,只有一個人放下手中的工具走了過來。 “事情是否順利?” “還算順利,發生的狀況都在預料之中?!?/br> “有人受了傷?!?/br> “這是我們的失誤?!?/br> “他是個蠢貨,不應該去追逐那只獵物。我應該感謝你們保住了他的命?!被鶢栒f,在這種野地之中,被毒蛇咬傷是要命的,如果不是他們的人類盟友恰好帶了能夠治療的藥物,他們這次前來還要帶走一名千夫長兒子的尸體。他抬頭又看了看四周,“我看到現在的人還不多?!?/br> “當然?!蹦敲祟愱犻L說,“一切剛剛開始,我們要把土地準備好,路也還在修,鐵路到達這里還需要一段時間?!?/br> “這真是一個耗費巨大的工程?!?/br> 那名隊長笑了一聲,“是的?!?/br> 斯卡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那名影子一樣跟隨著他的秘書從隨身的大皮袋里取出了一卷厚實而堅韌的紙,展開之后是一張簡單地圖。他看著手中的地圖,視線掠過面前散發著植物汁液和土蟲氣息的土地,揮動刀鋤勞動的人們的頭頂,搖曳的草尖樹梢,一直到遠處沉默的深色山巒,山脊起伏的線條間隱約可見淺色的斑痕,那是已經由人類接管的礦區。 重盟之后,斯卡和云深一同去查看過幾個礦場,再由礦場到工廠,到加工車間,基本了解聚居地主要的生產流程。在這個過程中,斯卡一直表現得十分鎮定,和仿佛過去認識的世界被掀翻一樣的基爾他們相比,他對這些事物和云深的解說接受的速度相當快,但他實際的感受如何,也許連藥師也不是那么清楚。 那些被人類接收的奴隸將那名黑發青年視同神明,連撒謝爾的狼人也有不少對他暗中敬畏,認為他有異神之力——石頭破碎之后挑揀出礦石,礦石熔出黑鐵,黑鐵能夠打造出武器,這就是凡人所知的對自然造物最復雜的運用,所以在他們眼中,石頭變成粉末,粉末加入各種材料之后煅燒,就能加水成漿,攪合沙子和碎石,鋪展成平坦堅硬的巨大平面的過程如同法術,而砂石化成汁液之后能變成玻璃,同樣的礦石,經過這位術師建造的工廠之后就傾瀉般產出各種武器和工具,甚至出現了驅動巨大火車和船只的“機器”,對此狼人們如視夢幻,那些奴隸更是認為自己將見到一座魔法之城的誕生。 “沒有魔法。這些過程中沒有任何法術,只有自然本身存在,并且能被所有人使用的力量?!痹粕詈退刂拒囓壍雷叱鲞x礦場時說。 “所有人?”斯卡問。 “所有人?!痹粕钫f,“無論他們是否相信世界是能夠被了解的——了解世界的出現,世界的形成,而構成世界的一切是被什么樣的力量驅動著,使風能吹拂,火能燃燒,又是什么令石頭落地,飛鳥浮空。即使他們完全不了解這一切,他們也能夠使用工具,開墾土地,烹煮食物,建造房屋,聚集成部落,城市和國家。正如我們使用工具和機器完成眼前的這些?!?/br> 斯卡看著他,這個人的身體瘦弱,四肢的力量很小,除了不斷從他的故鄉召喚各種“物品”之外,他在他面前展現的所有超凡,都是通過各種實物和他人的勞作實現的。斯卡相信,如果只有這個人自己,他連一點火星都弄不出來——不,不對,只要他還能動,只要他的身邊不是空無一物,這個被稱為“術師”的人就肯定能弄出一些讓人吃驚的東西。他不能無中生有任何事物,比如說像斯卡一樣凝水成冰,不念法咒,不繪法陣,卻依舊能cao控火焰,用火焰創造一切,也用火焰毀滅一切。 就算被這名術師驅使的人類無人擁有力量天賦,也同樣能分享這種力量。 “但只要他們不追隨你,他們就一無所有?!?/br> “人只要擁有自身,就永遠不會一無所有?!痹粕钫f,“不過,如果不去認識這個世界,不去尋找總結已知和未知事物背后的規則,他們又怎么能真正掌握那些力量呢?” 作為一位天賦卓絕,智慧深遠,力量強大的引領者,術師是應該有一些弟子的。無論在那些隨他一同走過遷徙旅途的遺族和山居部族,還是在奴隸和狼人之中,都有說不清數量的人會為成為他的弟子而極盡所能,云深會回應這些人在工作中產生問題,指導他們如何解決,但對他們的使用上,斯卡和其他人一樣注意到,他越是信任,本身越是聰慧和努力的人,就越會被他派遣去承擔艱苦和艱難的工作。那些人要承擔的責任越沉重,要面對的狀況越復雜,就越需要他的智慧和指導。就這樣,術師和他的追隨者形成了一種堅固而微妙的依存關系。 即使他總是說“所有人”,相信說他相信這些“所有人”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能力,他也不會真正平均地去對待他們,這種傾向在那頭小狼犬的身上表現得特別明顯。 一陣嗡嗡聲從前方傳來,斯卡抬起頭,看著一個“東西”以平滑的姿態越過原野,堅固的八支翼骨向四方展開,小臂長短的黑色翅膀旋轉得只能看見一團虛影,當它越過人們頭頂,在以片空地緩緩降落的時候,差不多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了過去。哪怕他們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連斯卡也是一樣…… 這玩意確實比什么火車蒸汽機更令人驚奇??! 實際上,這個被稱為“遙控飛機”的家伙,是在云深的故鄉都算得上相當高級的造物,在斯卡向他追問是否能在放大之后載人飛行時,他溫和而又堅定地否決了,但云深沒有否定他關于飛行的想法。實際上,他那些規模龐大的藏書之中確實記載著制造能夠將人帶上天空的機械的技藝——不是熱氣球那種依風而行的,而是凌駕云層與狂風,速度超越所有飛鳥的真正的“飛機”。 但在這里,他們還沒有條件制造這樣的交通工具。斯卡在聽完他列舉的條件之后詢問要達到這些條件需要多少時間。 云深思忖了片刻,“只是進行‘原型驗證’的話……八年之后就可以嘗試開始了?!?/br> 斯卡勉強接受了這個時間。 站在那架航拍器旁,斯卡和剛剛取得影像記錄的范天瀾交換了一下兩邊的情況,重點了解那批來到這片工地上的狼人們勞作的狀況。撒謝爾原住地經過這段時間的高效建設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在交易市場真正形成之前,根據實際需要逐步實現規劃,一部分富余的部分熟練勞力將帶著一部分狼人向這邊工地轉移,撒謝爾則要在這個過程中讓自己的另一部分族人向剩下的人類逐步學習如何成為合格的建設者。 “實踐是最好的學習”,這是早就經過雙方會議決定的一種融合方式。術師以他的方式磨礪他的追隨者,撒謝爾沒有經歷這些人類艱難的初始,卻共享了這些人類奮斗的成果,即使許多狼人都感覺到了人類盟友給他們帶來的壓力,學習技藝的條件比那些人類曾經經歷的好得多,在眼見耳聞地對比過學校中年少的狐族和狼人們,還有聚居地中不同部門中狼人與人類,通過人類提供的數字更直觀地明白不同人群之間的分別之后,斯卡他們接受了“沒有天生的智力差距,只有思維方式和努力程度的區別”的說法,但他們更清楚,作為已經不知不覺在盟約關系變得弱勢的一方,繼續落后下去會是什么結果。 眾所周知,術師溫柔和善,無分男女老幼,無論部族野民還是俘虜奴隸在他面前幾乎沒有不同,在他的統治之下,病老不被拋棄,弱者不受欺凌,女人和孩子尤其受到他的關心,簡直悲天憫人得像一個圣人,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沒有威嚴。他并不強迫,卻讓諸人都照著他訂立的規則行事,伯斯和基爾跟那些人類的接觸更多更密切,十分清楚那些山居部族的族長和長老們一步步喪失權力的過程,就像流水漫過沙堤,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越過規則命令任何人,連部族成員的婚姻,死亡和新生都不再受傳統控制之時,已經沒有什么是他們能夠改變的了。 撒謝爾也會一樣。這個過程正在發生。 他們要獲取術師的技藝,掌握術師創造的雷與火的力量,就要像那些人類一樣,服從那些規則,學習那些行為,從身體到心靈都向那些人類靠攏,這是狼人必然要付出的代價。這個過程同樣沒有什么強迫,術師幾乎向他們敞開了一切——學校在那里,任何狼人都能走進教室去聆聽教導者傳播的知識,工廠在那里,只要狼人愿意,總有他們能夠待著的位置,也總有他們能干的活計,但仍然有人對生活的改變不安,在嘗試坐進教室和進入工廠之后,面對復雜拗口的新語言,困難的習字和計算課程,甚至課程正在進行的時間不允許輕易走動和說話的規定,許多狼人都感到了挫折,而面對工廠濕熱,嘈雜,充滿了各種氣味,規則繁多并且極其嚴厲的環境,更多的狼人表現得難以適應,艱苦而枯燥的采礦和筑路工作也并不受狼人們歡迎,軍營吸引著大多數的狼人,然而在重盟之初的特殊時期之后,無論狼人還是人類,只有通過了一定課程的人才能夠被選拔到那里去,就算到了軍營之中,除了日常的艱苦訓練,仍然不能避免語言,文字和計算的課程,甚至如果在一定的時間之內沒有達到規定的目標,無論是誰因為任何原因,他所在的那支小隊都要受到懲罰。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在慕撒大會進行的時候,回到部落原住地的狼人們就懷念起過去的自由自在,長風掠空,日升月落,只有自然和神明的意志能夠控制他們,沒有如今舒適富足的生活條件,但同樣沒有這些堪稱痛苦的精神折磨。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成年狼人,差不多用四肢就能數得清,已經適應了新的生活,就算不能完全適應,他們也十分清楚自己應該做什么。 斯卡注視著他們,其他人同樣在看著,斯卡知道云深在等待,用一種非凡的耐心,等待著渣滓沉淀,然后那些被熔煉凈化的人將被他一點一點地,精心鍛造,仔細雕琢,讓他們成為他需要的那種生物,就像他對那些遺族和山居部族所做的那樣。 第292章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雷聲隆隆,從天空的一頭滾過另一頭,沉沉壓在頭頂的雨云仿佛無邊無際,雨滴連成水線,灰色的水幕籠罩著大地,石間稍頭的綠葉在水風中顫抖著,細小的水流在荒枝蔓草下匯聚,沿著地勢曲折向下,帶著碎葉斷枝和泥沙,形成短暫的溪流,一雙雙套著草鞋的粗糙腳掌踏過這種季節性的水道,踩出朵朵水花,沉重的呼吸在雨聲中清晰可聞。 “跟上!跟上!看著腳下!拉著前面的!” 有人在雨中大喊,雨水將他的灰衣完全貼在了身上,看起來比這支隊伍只穿了皮坎肩和短皮裙的年少獸人們更不舒服,疲憊之色幾乎掛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似乎只有這些統一灰色服裝的押隊者仍然保留著足夠的體力和精力,他們在這支數百人的長隊兩頭來回走動查看,大聲催促,呵斥著把被滑倒和絆倒的少年獸人拉起來。塔克拉提著一名少年獸人的后領把他推回隊伍,然后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將貼在額上的短發都撥向后,他站在這條山間窄道邊,抬頭看向前方,冰涼的雨水似乎無休無止,濕漉漉的丘陵也似乎無窮無盡。 他又看了一眼身邊艱難行進的隊伍。 這次拉練已經進行了五天,走的路線不是他們當初——范天瀾還是預備隊總隊長的時候——訓練計劃中最長的,也不是最復雜的,干糧帶了兩天的分量,猛獸也在人類對這片地區的勘探開發之中日漸減少遠遁,所以塔克拉認為他對這些小崽子們已經十分體貼。雖然他們現在耳垂毛塌,一身沮喪,似乎連反抗和逃跑的念頭都沒有精力再想起,但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人受重傷,也沒有一個家伙掉隊,暴雨也許會讓一些體質虛弱的少年生病,不過之前在俘虜營中一個月的基礎能讓他們堅持到最后。 就算死了一兩個也沒什么。塔克拉知道云深能接受這種程度的損失,就像他能接受在他建設和發展聚居地過程中數以十計的傷亡一樣,這并不是云深沒有預料到那些危險的狀況,只是總有蠢貨。就算軍營中的醫療小組在努力鉆研醫術,也不可能保住所有病人的命,何況還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值得。交到他手里的這批小崽子們,最大的十六歲,雖然十六歲在大多數地方都該算算成年了,在釋放俘虜的時候,這個年齡的獸人還是被留了下來,他們之中最小的只有九歲,能夠活到被俘虜的時候堪稱命大,不過這種小東西運氣確實很不錯,十二歲以下的都被云深另外安排了,剩下兩百多個野性難馴,滿腦子不合時宜的玩意的家伙交給他——至少在這里完全不合時宜。 在范天瀾為一個大工程在撒謝爾的原住地同樣地日曬雨淋的時候,他當前的任務,是把這些小野獸變成人。 “他們現在也是人,但我希望他們能變成另一種定義的人?!痹粕顚λf,“不僅僅是能制造和使用工具進行勞動,能運用語言進行交際的動物?!?/br> 這場持續了一個下午的大雨幾乎帶走了所有人的體力,在陰沉的暮色下發現軍營哨樓的尖頂之后,連一路都表現得從容鎮定的教導者們都松了口氣,那些一身野蠻習性的少年獸人不必人類催促,生存的本能已經讓他們振奮起了最后的精神,朝那個安全的,能夠帶給他們溫暖和食物的地方前進。從發現目標到到達花了比通過視覺估算的更長的時間,巨大的木門關上的時候,有些少年甚至腿一軟坐到了地上,經過他們的同伴也一樣疲憊,卻還是腳踢膝頂地把他們弄起來,他們已經被分成了具體的小隊,只有所有成員都到達,人類的食物和熱水才會向他們提供。 即使自來到這里之后,人類就很少使用獸人的語言,這些年輕的獸人們還是很快學會了這里不同于俘虜營的規矩,他們大多是被自己的部落送往帝都貴族的,在少年營之中早早學會了生存的法則,正是因為熟知這些法則,他們對勝利者的規矩還算服從,但這些人類制定的規則和他們熟悉的完全不同,又讓他們感到迷惘,一些少年甚至覺得暴躁——這種暴躁不只是因為人類的管教,畢竟早在俘虜營的時候他們就被盯上了,而顯然,人類那個時候無論對成年獸人還是他們,都沒來真的。 看到食堂那已經熟悉的大門和從中透出的明亮的燈光,聞到溫暖濃郁的食物香氣,少年們所剩無幾的精神又振作了起來,被壓著在門口一側的水槽匆匆洗刷手腳上的泥跡后,他們涌進食堂寬廣的大廳,找到標著屬于各自隊伍的數字的長桌,然后焦急專注地等待著。食物很快就送了上來,扁平藤筐中薯餅堆得高高的,幾個巨大的陶盆里蔬菜混著rou末散發油光,他們幾乎是立即就撲了上去,在一片狼吞虎咽的進食聲中,旁邊又傳來了輪子在堅硬地面移動的聲音,食堂的人從里面推出了大桶大桶的甜湯。 即使只是因為食物,也足夠讓許多獸人愿意對人類表示服從。何況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如此痛苦的長途跋涉,再一次體驗到那種幾乎把內臟掏空的饑餓,再一次想起隨大軍遠行時一路的疲憊與麻木,逃離人類,逃出撒謝爾領地的念頭本就動搖,如今還能執著的人恐怕會更少了。 在大廳的另一邊,押隊的自稱“教導員”的人類也有自己的桌子,他們吃的食物和這些獸人少年幾乎沒有區別,只是多了幾個酒罐,他們一邊進食一邊低聲交談,時不時看旁邊的獸人幾眼。他們的動作相比那些少年顯得不緊不慢,但在少年們抱著碗撲到湯桶面前時,他們也已經開始斟酒酌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