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 第166節
畢格爾部落的阿普拉再次轉頭看向那邊的狐族,那名狐族正側頭和族人說著什么,沒有給他更多的語言或者表情參考,阿普拉沒有因此失落,他回頭看向前方,一時間無法形容心中感受。 在這座奇特的高塔建造的過程中,其他區域的人類同樣沒有空閑,他們將更多的能夠吊起重物的吊具裝了起來,旁觀的獸人們能夠清晰地分辨它們排列出的直線,這些吊具均勻地分布在那座高塔兩側,就像拱衛森林中的王者。而只是他們分開注意力的一會兒功夫,那座鐵塔上又有了新的動作。這次不是經由附近的那座吊具,而是通過高塔自身吊起了又一個鐵框,沿著那座橫橋,鐵框以一種平順的姿態滑到了塔身對應的地方,然后嵌了進去。 再然后,塔自己“生長”了起來。 仿佛有無形的巨力在下方托舉著,那個碩大而復雜的塔頂,塔尖,還有橫橋,緩慢而確實地,被托向了更高的地方,升高的一截,恰恰是之前鐵框的高度。 這個過程并不快,卻比之前的任何一個步驟都令獸人們不能理解,即使他們之中沒有一個眼神不好的人,此前感覺不遠也不近的距離此時也開始令人心焦,幾乎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中相當一部分人已經跨過了白線,只是在有人想要繞過那些物料形成的障礙時,占據了另一側的觀摩位置的狼人才反應過來,大步走來呵斥著驅趕那些越界者。 那些胡狼族和狐族的獸人退了回去,沒有人覺得尷尬,也沒有一個人想要離開,回到那清涼而舒適的木屋之內。他們就這樣看著那座高塔繼續升高,一節,再一節,而與之對應的另一側,跟之前相同的步驟正在進行,另一座高塔的基礎已經豎起。 他們仰望著這些仿若借助了神力,卻完全基于人力的工程。這不是武器,也不是鮮血和法力,在這塊相對于原野顯得渺小,相對個人顯得巨大的區域中,仿佛存在著這個世界從未顯現過的另一種法則,它并不壓迫,卻同樣甚至更甚地震懾人心。 震蕩的鐘聲在原野上傳播,那是遠處用拆下的舊帳篷改造和拼接而成的大帳食堂定時開放的聲音。初來乍到的胡狼族還沒反應過來,卻看到工地上的許多人類停止了他們的工作,聚集在一起然后向外走去。有一小隊人向著這邊走了過來,為首的正式今天早上和他們說話的褐發男人。 “你們?!彼_口道,對面的胡狼族像是受了驚嚇一樣,對他露出像是瑟縮又像畏懼的神情,他跟沒看見一樣,以一種平淡至極的語氣問道,“不吃午飯?” “午飯?”他們學舌般,有點茫然地重復他的話。 “你們昨晚沒去過?”那個男人說,“那兒開飯是有時間的,過了恐怕就沒有什么東西了?!?/br> 好像有無形的繩索系在了他們身上,那個男人只是招了招手,說“走吧走吧”,一群胡狼族人就乖乖地跟在了他們后面,阿普拉原本也在人群之中,扭頭看到那名赫克爾的狐族仍然和他的同伴留在原地,只是從皮袋里掏出了rou干,猶豫片刻,他轉身小跑了過去。 “你……你接下來也會在?”他問。 “當然?!蹦敲逭f,“難道這種好事還有第二次?”他用下巴指了指還有一半人沒有離開的工地。 “那可太好了!”阿普拉露出一個笑容,“我們能不能成為朋友?我是畢格爾的阿普拉,是一個祭祀學徒……” “朋友……”那名狐族思索片刻,“好吧?!?/br> 阿普拉正在高興,又聽到那名狐族說道:“朋友,要是那個‘食堂’里有紅色的rou,你就幫我帶一塊過來吧?!?/br> “……你叫什么名字?”阿普拉這句話問得稍稍遲了一些,但他馬上點頭,“如果有的話,我會的?!?/br> 那名狐族轉過頭,終于正經看了他一眼?!奥啡?。我的名字叫路撒?!彼f。 第270章 效果尚可 畢格爾的胡狼們還很不習慣使用食堂里的桌椅,不過,當他們來到柜臺前,那些粗壯的狼族女人將臉那么大的陶碗重重放到他們面前,眼中看到食物繽紛的色彩,鼻子充滿細膩而豐富的油脂香氣,習不習慣就完全不重要了。他們端著陶碗回去,照著記憶的位置在條桌旁坐下,又一個狼族女人單手托著一個大木盤過來,將同樣裝在大碗中的菜食逐一放到桌面,然后扭頭就走了。 沒有人在意她的態度,從杜拉族長開始,桌旁的胡狼們舉起勺子,用一種十分慎重的姿態挖下一口炒飯,嗅一嗅,舔一舔,然后才吞進嘴里。分不清具體種類的材料在舌尖呈現出層次豐富的口感,肯定有一些是植物的嫩葉根莖或者果實,卻沒有絲毫他們自己蒸煮時的干澀,只有馥郁的芬芳,微甜的鮮美,鹽的滋味完全化在其中,丁點苦砂都不存在……哪怕沒有撒謝爾的種種威逼利誘,哪怕只為這些食物,他們也愿意來了! 有些族人開始狼吞虎咽,有些每一口都是細嚼慢咽,那些不懂得珍惜滋味的胡狼們在將每一個角落都舔得干干凈凈之后,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神色鄭重的族長,桌面上還有菜食,卻只有族長有資格分配,也只有他分配的才能讓眾人服氣。等到杜拉族長終于放下碗勺,從自己面前開始,他伸手把對面那碗已經涼了一半的蒸rou端起來,依次將rou塊撥到每個人碗中,當四個大碗中的rou塊分給每人一塊還有多的時候,杜拉族長又按族中地位排列分配了下去,之后的菜湯也是同理。等眾人把面前的食物吃完,他才會開始下一樣。 阿普拉分到了兩塊,他打開自己盛放rou干的皮袋,把一塊油rou放了進去,遲疑了一會,他把另一塊也放了進去。 “你想把它們留起來?”他的朋友,少族長穆列輕聲問。 “我想把它留給我的朋友?!卑⑵绽吐曊f。 “你是說那個狐族?”穆列問。 阿普拉點了點頭。 “我聽說他們都是狡猾而不守信義的家伙?!蹦铝姓f。 “那只是聽說?!卑⑵绽f,“我們之間并沒有利益的關系,而他告訴了我許多我不知道的東西,僅憑這一點,他就是個可愛的人?!?/br> “你總是容易相信別人?!蹦铝姓f。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畢格爾的其他族人也終于開始小聲交談,同時時不時看向旁邊。那些擁有驚人技藝的人類工匠就在不遠處,讓胡狼們感到驚訝的是,他們吃的東西看起來似乎和他們沒什么區別,只是分量看著多一些,而他們進食的姿態也非常地……端正。這些人類中的青壯年身板挺直,默不作聲,動作同樣地安靜,對周圍的視線和聲音似乎毫不在意。 這種安靜是有些嚇人的。 因為這不是一個人或者數個十數個,他們坐成了一個整齊的方陣,看起來至少是一個百人隊的規模。而他們呈現的這樣的氣質和紀律,讓杜拉族長想起阿普拉轉述的話:他們就像是軍隊,能夠像拿起工具一樣拿起武器。 杜拉族長一邊慢慢喝著滋味濃厚的菜湯,一邊想著那個撒謝爾與人類同盟的“傳聞”——他們如今所見,所謂“傳聞”已經不是傳聞了。 不僅這些技藝令人尊敬的人類工匠,像是今天早上才出現的那批撒謝爾狼人也一樣在大帳食堂用餐。他們當然不像胡狼們這樣拘束,離那些人類也更近,人類在用餐的時候他們在旁邊同樣不出聲,直到那個領頭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陶碗,他們才交換了一下視線,在對方從桌下提起一個陶罐后,他們之中的一人離開自己的位置,走到了人類工匠的桌邊,用杜拉族長不熟悉的語言說了一句話。 那個男人笑了起來,伸手請那名狼人坐下。他身邊一個黑發的年輕人接過陶罐,揭開蓋子,有其他人和他同樣地動作,他們傾倒陶罐,將其中清澈的液體逐一分到同伴碗中。酒類特有的香氣很快就傳到了這一邊,那個狼人和那位工匠首領已經開始了看起來很愉快的交談,而他的手下,那個黑發人類又拿起新的罐子,走向了狼人們。 一陣歡呼聲從那邊傳來。在杜拉族長覺得自己應該帶著族人離開的時候,那些送酒的人類卻轉向了他們。 胡狼們簡直是受寵若驚,那名為首的黑發人類卻笑道:“只有第一天才有這樣的好處,以后可要拿東西換了?!?/br> “可以換?”杜拉族長問。 他看著手中沒有一點雜質的酒液,濃烈而特殊的香氣說明它遠非表面的平淡,他端起來,小心地喝了一口,一種說不出的甘美頓時充滿了他的口腔。其他族人也學著他的樣子,然后面面相覷。 這是非常非常好的……甜酒。 “我們可以用什么東西換?”杜拉族長問。 “什么都可以?!蹦敲诎l人類說,“從明天開始,就在這個‘食堂’旁邊,你們到時候來問一問吧?!比缓笏戳丝礋o一遺漏的胡狼們,又看了看罐底,“我能在這兒有個位置嗎?”他問道。 杜拉族長立即和族人一同往旁邊讓出了一大塊,那名黑發青年坐下后,單手提罐對著罐口豪飲一口,才對杜拉族長笑道:“你們是胡狼族的?來得可真早,畢格爾離撒謝爾不近吧?” 他就這么自然而然地跟他們說起話來,即使杜拉族長和他的族人們表現拘謹,他也總能找到下一個話題,那位工匠首領似乎對他的行為毫不關心,另一邊的狼人只是朝這里看了看,就沒什么人理會他們了。這些人類作為一種整體時給人的壓迫感在個人身上似乎減退了,杜拉族長也敢和對方正常交談起來。 “……這些酒也是你們釀造的?”他吃驚地問。 “是我們的人。他們試了不少東西,有些喝起來特別帶勁?!彼χ戳丝床簧倌樕呀洶l紅的胡狼們,“你們的話,說不定這么點就要倒下了?!彼檬直攘藗€大小。 “我沒喝過這么烈的酒?!倍爬彘L說,雖然那看起來只有一口的份,但他覺得這些甜酒已經有點兒烈了,而對方卻能像喝水一樣,“我們其實很少喝酒?!?/br> “因為不喜歡?”黑發人類問。 “哦,不,當然不是?!倍爬彘L說。 “那你們可以在這兒喝個夠?!蹦敲嗄暾f,“雖然說是要拿點什么交換,但那也不過是這么說,代價絕對不會太高,畢竟他們一個月里釀的酒,把我跟你們淹死都夠了?!?/br> “淹死?”其他人驚呼。 那名人類笑了笑。 “酒是好東西,不是嗎?”他說。 “你們怎么,”杜拉族長挑選了一下用詞,他不問這些人類為什么要釀造這么多的酒,也不問這些酒他們是如何貯存和運輸,“你們怎么能夠做到這樣?” “因為我們有很多的糧食?!蹦敲祟愓f,“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有這樣的技藝?!?/br> “就像你們今天做的?”杜拉族長問。 “是的?!蹦敲祟愋Φ?,“就像它們,但遠遠不止它們?!?/br> 他們坐在一起,就好像朋友一樣聊著天,這名人類幾乎把他們的部落了解透了——雖然他們本就沒有多少秘密,杜拉族長對這些人類的印象卻仍然模糊不清。他們非常有才干,機智,聰敏,擁有許多高深的技藝,但他們究竟是誰,從何而來,所居何方,被誰率領,卻始終沒有一個確切的回答,在杜拉族長為能否詢問而由猶豫的時候,一個短促的哨音響起,那些人類像是接到了命令,齊齊起身。然后他對面的黑發人類也站了起來。 “好啦,我也該去干活啦?!彼f,拿起陶罐,“希望你們這段時間能待得愉快?!?/br> 畢格爾部落的眾人也沒有了再逗留的理由,學著他們將陶碗等放入大帳一側的木桶后,他們跟隨在狼人背后離開了這里。 正午的日光從頭頂傾瀉而下,風帶著原野和河流的氣息吹拂而過,空氣清明,他們一抬頭就能看見遠處那處正在進行的工程。他們早上所見的那座高塔已經升到了他們在這個距離也需要抬頭的高度,而在它的對面,一座同樣高度的鐵塔矗立在大地上。 在這樣熱烈的陽光下,它們仿若沉默的黑色巨人,向著對方伸出長長的手臂。 阿普拉覺得可能是午飯時候喝的酒太烈了,他找到那名狐族的時候,頭還有點兒暈。那名狐族接過他的皮袋朝里看了看,伸手拈出來一塊咬到嘴里,把袋子遞還給他,同時說道:“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傻瓜?” “……???”阿普拉也跟他一樣把rou拿了出來,在這名狐族身旁盤腿坐下,對方將一個草編成的很粗糙的帽子丟了過來,他連忙感謝了一聲。這名叫做路撒的狐族的同伴不知為何沒有在這里,阿普拉剛想跟他說話,穆列就走了過來,同樣在他們身旁坐下。路撒看了他一眼,穆列一臉無辜。 “他們的rou做得太好了!”阿普拉高興地說,“如果晚上還有這個,我再給你帶來!” “哦?!甭啡稣f。 “你不喜歡?”阿普拉問。 “當然不?!甭啡稣f,“這些人類的手藝確實不錯?!?/br> “呃,你是說這些rou,還是那個?”阿普拉小小地抬起拇指指向前方。 路撒哼了一聲,“你覺得你見到的東西,能夠只說是手藝嗎?” 阿普拉用食指撓了撓臉頰,“我只覺得他們和它們都非常非常地令人……驚嘆。剛剛從那兒出來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他們建立起一個……用了一個早上的時間,第二個卻那么快,簡直像是法術一樣?!?/br> “不是法術,”路撒說,“只是換了個人?!?/br> “換人?” “還記得那個看起來特別漂亮的人類嗎?是那一位?!甭啡稣f,“即使在那些人類之中,他的聰明和才干也是驚人地出眾。你應該不知道,那座大橋也是在他的主持之下建造起來的吧?” “是那個人?” “只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甭啡稣f,“而那時候,他們還沒有這么多的新玩意?!?/br> 阿普拉看向工地,兩批人類已經完成了交接,那名路撒特別指出,他本人也確實十分醒目的人類帶著他的人離開了這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了路撒的話,他覺得不僅那名人類,他所帶領的人也有種和第一批人很不一樣的地方。他們更沉默,步調更一致,秩序更分明,僅僅看著他們的行列就讓人感到壓力—— “他們……好像有點兒可怕?!卑⑵绽f。 “我也這么覺得?!蹦铝行÷曊f。 “可怕的在后面?!甭啡鰡问滞腥粗胺?,“看,他們又開始了?!?/br> 曼德站在交錯的陰影下,看著在他們吃飯和休息這段時間安裝完成的塔吊,感嘆了一聲:“真是望塵莫及……” 即使他們早就開始了準備,打好了地基,埋下了地錨,同樣的工作,人和人似乎還是不能比。 “那就不要比了?!彼母笔致愤h說,“我們也開始吧?” “開始吧?!甭抡f,抬手戴上藤編的安全帽,“我們也不能太差,是不是?” 頂著日照繼續圍觀的獸人們發現,從那個用高高的木墻圍起,據說是用來舉行摔跤大賽的地方,一個又一個灰色的巨大圓管被運了出來。它們的顏色和質感類似于巖石,但巖石幾乎不可能加工成為這樣完美而且中空的圓形,它們被放在一些平板大車上,由馬匹拉著送到了工地。那些人類牽引著這些駑馬,沿著固定的道路將那些灰色的巨大圓管卸在沿途——許多獸人這時候才發現鋪設在地面的軌道。在下一批灰管送到前,這些比一人環抱還要粗的灰管被豎了起來,間距相等,大小一致,橫列成筆直的一線。 有那些吊具的協助,他們花了一些時間,就在被兩座高塔和吊具包圍的土地上方方正正地排列好了這些圓管。當更多的圓管被送來,他們開始將它們向上疊加。 十數臺固定式回轉吊車緩慢而規律地工作著,將這些混凝土管道幾乎看不見縫隙地銜接在一起,層層加高,構成高大的立柱。這個過程并不復雜,因為簡單,反而特別有沖擊力,整整四十根混凝土承重柱,遠遠看去彷如正在拔節的巨大樹林,與更為高長的黑色塔吊相映,所有親眼看見了整個過程的獸人都知道這一切都是人力和智慧的結果,卻依然覺得仿佛不在現實。 杜拉族長感到有些恍惚,就在一天前,他們剛剛來到,這里幾乎只是一片空地。 “這可……真令人著迷……”阿普拉喃喃道。 “……太驚人……太美妙了……”穆列說,“那個人類說,這就是要給我們看的……是讓我們知道,他們是多么地有智慧,能夠如此神奇地建造奇跡嗎?” 赫克爾的路撒嗤笑了一聲,沒有說話。作為撒謝爾的鄰居,他和他的族人當然不是第一次見識這些人類的能力,雖然這一次依舊遠超他們的預料,使人更明顯地感受到他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 像提拉他們沒有得到術師和他的下屬允許,是不能隨便離開他的位置的,如果他就在這里,如果這個對人類還有些糾結的家伙見到這些場面,他會怎么看呢? 在這些沒見識的胡狼們用毫無新意的話語抒發感慨的時候,路撒轉頭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可不止是給你們看的?!彼f。 一群獸人正遠遠地朝這里過來,這個距離還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他知道他們也不會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