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偉眨眨眼睛：「心理變態?！?/br>
    說完，他就等著師父在他后腦勺上扇一巴掌。然而，老頭兒卻沒有反駁他的意思。

    「如果是這樣的話……」王憲江琢磨了一會兒，「你說的喬老師在哪個學校來著？」

    一大早，顧浩就起來打掃房間。洗衣服，換上干凈的床單、被罩，清理煙灰缸，整理冰箱，把昨天買好的各種食材、調料準備好，擦干凈家里的每一個角落。

    這一干就是大半天。終于收拾停當之后，顧浩一邊擦汗，一邊坐在床邊抽煙?？傆X得屋子里缺了點什么，瀏覽一圈之后，他把視線投向那個空酒瓶，起身出了門。

    繞過居民樓，顧浩直奔樓后的花壇。他看看第一個花壇里茁壯成長的生菜、小蔥和茼蒿，徑直走到自家窗戶下的那個花壇。

    盡管沒人打理，野花、野草們倒也長得郁郁蔥蔥，幾乎要和窗臺平齊了。顧浩打量著這些隨風搖曳的紅色、粉色、紫色和藍色，正琢磨著要摘哪朵的時候，花叢中突然出現一張小男孩驚恐萬狀的臉。

    顧浩被嚇了一跳。小男孩卻松了口氣，沒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顧大爺好?！?/br>
    是對門蘇家那個小兒子。顧浩大為驚訝：「你在這里做什么??？」

    隨即，他就意識到不對：「你今天不是應該去上學了嗎？」

    「我……我沒去?！剐∧泻⒌淖毂馄饋?，聲音也帶了哭腔，「我在游戲廳待了一上午，錢花完了，沒地方去……」

    顧浩伸手把小男孩從花叢里拉出來，又把他身上的泥土拍打掉，和他肩并肩坐在花壇上。

    「你沒有家里的鑰匙嗎？」

    「有?！?/br>
    「怎么不回家？」

    「我不敢?！剐∧泻⒂忠?，「我媽知道我逃學會打我的?！?/br>
    「你媽好像沒在家?！诡櫤葡肓讼?，「我早上出去曬衣服的時候，看到她出去了?！?/br>
    「那我也不敢回去?！剐∧泻u搖頭，「她要是提前回家，就露餡了?！?/br>
    顧浩嘆了口氣：「為什么逃學？」

    小男孩低下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老師講的我聽不懂，作業也不會寫?！?/br>
    他抽抽搭搭地哭起來：「老師總批評我，同學們也笑話我?！?/br>
    顧浩看他哭得可憐，伸出一只手在他后背上摸了摸：「以前，不是你jiejie在家輔導你嗎？」

    「是啊，但是我還是跟不上?！剐∧泻⑦吙捱吶嘌劬?，「我姐按照課本講的。老師都是提前講，都講到初二課程了……他們都會，就我不會?！?/br>
    「不行你就跟父母商量商量，再降一年級吧?！?/br>
    「我不想去上學了?！剐∧泻⒌目蘼暣笃饋?，「一點都不好玩。老師可兇了，不像我姐，我姐教我的時候可耐心了……我想我姐……嗚嗚嗚……」

    顧浩點燃一支煙，靜靜地聽著小男孩哭。

    「為什么逼著我去上學??？我就在家待著不行嗎？誰也不陪我，天天就知道讓我寫作業……」

    「你jiejie去哪里了？」

    「去我表舅家了，她要讀完大學才回來?！?/br>
    「哪個表舅，你見過嗎？」

    「沒有?！?/br>
    「你表舅住哪里??？」

    「江……江蘇?！?/br>
    「江蘇哪里？」

    「不知道?！?/br>
    「你還說想jiejie?！诡櫤菩α诵?，「一問三不知?！?/br>
    「我爸媽什么都不跟我說啊?！剐∧泻⒌善饍芍粶I汪汪的眼睛，「我姐也不跟我說，那天我醒來她就不在家了，然后就一直沒回來?！?/br>
    顧浩沉默了一會兒：「真的想你jiejie？」

    「嗯?！箿I水又從小男孩的眼眶里滾落出來，「我媽說，我姐會給我寫信的?！?/br>
    「收到了嗎？」

    「沒有?！剐∧泻⒖拗鴵u頭，「一封信都沒有?！?/br>
    「你問問爸媽，表舅家的電話號碼是多少，可以給jiejie打電話啊?！?/br>
    「我家沒有電話?！?/br>
    「你把電話號碼要來就行，可以去我家打?！?/br>
    「真的嗎，顧大爺？」小男孩抓住顧浩的手，急切地看著他，「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诡櫤迫拥魺燁^，「你中午吃飯了嗎？」

    「沒吃?！剐∧泻⒌拖骂^，「午飯錢讓我買幣打游戲了?！?/br>
    「走吧?！诡櫤齐S便摘了幾朵花，拉起他，「先去大爺家躲躲?！?/br>
    一大碗雞蛋面條被小男孩吃了個精光。顧浩讓他不要出聲，坐在床邊看書，自己去公共廚房把一條五花rou切成小塊。再返回房間的時候，小男孩已經靠在床頭睡著了，課本也掉在了地上。

    顧浩幫他脫掉鞋，把他平放在床上，蓋好毛毯。隨即，他把那個空酒瓶沖洗干凈，把野花插進去，看著墻上的時鐘，靜靜地等待著。

    下午四點整，杜倩如約而至。一進門，剛來得及沖顧浩笑笑，她就被床上熟睡的小男孩驚得目瞪口呆。

    「他是……」

    「鄰居家的孩子?！诡櫤剖疽馑档鸵袅?，「逃學了，不敢回家，跑我這里避難來了?！?/br>
    杜倩吐吐舌頭：「我還以為你這老家伙另有啥新情況呢?！?/br>
    「我能有啥新情況？」顧浩啞然失笑，「大偉一會兒也過來嗎？」

    「他不來?！苟刨蛔诖策叺囊巫由?，掏出一條手絹來扇著風，「好幾天看不著他了，不知道在忙什么案子?！?/br>
    香氣四溢。顧浩的心也在怦怦亂跳。

    杜倩看到了酒瓶里的野花，面露喜色，上前擺弄了幾下。

    「給我準備的？」

    「隨便在后面的花壇里采的?！诡櫤谱プヮ^發，「我估計你能喜歡這些花花草草?！?/br>
    「挺好看的?！苟刨粶愡^去聞了聞，「香。就是花瓶差點意思——回頭我送你一個?！?/br>
    她挽起袖子，從挎包里拿出一瓶紅酒，端端正正地放在飯桌上。

    「給我找條圍裙?！顾陬櫤萍绨蛏吓牧艘幌?，「我給你做好吃的?！?/br>
    兩個人來到公共廚房里。杜倩先是夸獎了顧浩的刀工，隨即就麻利地忙活起來。

    熬糖色。把五花rou下鍋翻炒。添湯。加調料。

    杜倩手上不停。顧浩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根據她的指令打下手。兩個人在狹窄的小廚房里來回穿梭，彼此說些不咸不淡的家常話。偶有身體接觸，顧浩會本能地躲閃，杜倩卻不以為意。漸漸地，顧浩也不再回避。

    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特別是她在鍋里翻炒的時候，顧浩在她旁邊切著蔥段。兩個人的肩膀挨在一起，彈性十足的觸感清晰地傳遞過來?！傅豆げ诲e」的顧浩切得心不在焉，差點把手指當成蔥白。

    rou燉在鍋里，發出響亮的咕嘟聲。rou香很快就在公共廚房里彌漫開來。杜倩用湯勺嘗了嘗味道，滿意地咂咂嘴。

    「不錯。去拿四個生雞蛋?！?/br>
    她的頭發有一點亂，鼻尖上滲出了細

    密的汗珠。大概是因為蒸騰的水汽的緣故，她的臉頰緋紅，眼中波光流轉。

    顧浩怔怔地看著她，直到杜倩推了他一把，嗔怪「你發什么愣啊」才反應過來。

    他步履輕快地走回房間，一推門，就看到小男孩坐在床邊，正在穿鞋?？匆娝M來，小男孩一臉驚恐地問道：「我媽回來了？」

    「沒有，你不用害怕?！诡櫤朴X得好笑，「我做飯呢，看到她就給你通風報信?！?/br>
    小男孩放下心來，吸吸鼻子：「好香啊?！?/br>
    「紅燒rou燜蛋?！诡櫤拼蜷_冰箱，「做好后給你家送一碗?！?/br>
    小男孩頓時眉開眼笑：「謝謝顧大爺?！?/br>
    顧浩心說你小子心夠大的，屁股蛋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呢。盡管如此，他還是從冰箱里拿出八個雞蛋。隨即，他愣了一下，又放回去一個雞蛋。

    「平時你幾點放學？」

    「五點?！剐∧泻⒄ＵＱ劬?，「五點半到家?！?/br>
    顧浩看看墻上的掛鐘：「你小子就在房間里吧，別出聲，也別出來?！?/br>
    小男孩拼命點頭。

    顧浩用兩只手抓著七個雞蛋回到廚房里。杜倩瞪大了眼睛：「怎么拿了這么多？」

    「給對門帶一份吧?！诡櫤葡蚺赃吪?，「一家三口?！?/br>
    「行，搞好鄰里關系沒壞處?！苟刨唤舆^雞蛋，「反正也燉得下。你再去拿個鍋，把雞蛋煮了?！?/br>
    顧浩應了一聲，彎腰從櫥柜里找出一個湯鍋，剛直起身來，就聽到大門被推開了。

    老蘇老婆走進來，一臉倦色，看上去風塵仆仆的樣子?？吹皆鴩沟亩刨?，她先是一愣，隨即就跟顧浩打了個招呼。

    「顧大哥?！?/br>
    「回來了？」顧浩把湯鍋放到燃氣灶上，「這是我的朋友，來家里吃個飯?！?/br>
    杜倩沖她揮揮手：「你好?！?/br>
    老蘇老婆的笑容勉強：「你好?！闺S即，她就打開101室的門，走了進去。

    杜倩轉身對顧浩小聲說道：「你這個鄰居，好像不太好相處啊?！?/br>
    「別管她?！诡櫤茡u搖頭，「他們家最近……事有點多?！?/br>
    杜倩好奇心起：「怎么了？」

    顧浩正要回答，就聽見101室的門又開了。老蘇老婆拿著一個茄子和兩個土豆，拖著腳步走出來。

    她沖顧浩和杜倩點點頭，就一言不發地開始做飯。

    「meimei，今天別做太多菜?！苟刨恢钢该爸鵁釟獾蔫F鍋，「紅燒rou燜蛋，一會兒給你盛一碗過去?！?/br>
    老蘇老婆放下菜刀，轉身沖她笑笑：「那多不好意思?！?/br>
    「沒事?！苟刨粩[擺手，「我們就兩個人，也吃不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