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冠軍侯[重生] 第58節
猶豫一會兒后,曹盈沒有直接去衛子夫那里, 而是吩咐著宮人抬著小轎往王太后的長樂宮去。 王太后搬入長樂宮后將整座殿宇都翻修了, 就連帶著歷史沉淀感的青黑色屋瓦都置換成了紅瓦,墻也全部重新刷過了。 仿佛舊日痕跡已不剩下一星半點。 曹盈在長樂宮前仰頭駐足出神, 直到被宮人小聲提醒說是太后已傳問她為何不進宮了,才回神“喔”了一聲, 步入宮內。 剛進來她就被晃了眼。 田蚡前些日子向王太后獻了一座鎏金嵌珠孔雀塑像,被王太后放置在了進門口的地方, 人方一進門就會正面撞見。 真實富貴得到了浮夸的地步。 王太后見曹盈訝異得都說不出話了,露出滿意的神情。 她將這奢華得夸張的塑像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正是為了讓進長樂宮的人都驚異此地不同往昔。 讓所有人的認識到她王娡如今才是這長樂宮的主人。 曹盈的表現很好地滿足了她的想法。 王太后展露出了笑顏, 向曹盈招招手道:“盈盈過來讓我瞧瞧你。你許久都沒進宮了吧,我這兒可變化了不少?!?/br> 曹盈心情有些復雜, 將視線從那塑像上收回, 吐出一口氣,這才勉強勾起笑容向王太后走去。 這個她曾經日日到訪的地方于她滿是陌生感,讓她沒法全然放松,。 王太后將她抱坐在自己膝上, 捏著她纖細宛如沒有骨頭的手腕皺起了眉頭:“怎么連一點rou都沒有, 不是說一直在家中調養嗎,還是沒見好?” “畢竟是天生不足,多虧周先生調養, 如今已很好了?!辈苡牫鏊嫘牡年P心,先前的心防算是暫時放下了。 見王太后氣色紅潤倒像是年輕了不少,曹盈又淺笑道:“外祖母身體康健就好, 母親記掛著您,讓我幫著也向您致好?!?/br> “阿慧心念著我,我當然知道?!?/br> 王太后捏著珊瑚珠串,垂頭埋怨道:“她可比彘兒孝順多了。彘兒也不知怎的,胳臂肘總往外拐,總是覺得他舅舅做事不妥當,連見我都推三阻四。你讓阿慧若是得空見到他,也說說他?!?/br> 這話曹盈可不敢接,自己母親最是知道分寸,又熟知劉徹的性情,從來不敢拿出jiejie的身份教訓劉徹。 曹盈心中暗暗揣度著王太后話中內容,想著怕是近日里田蚡來向王太后告狀了,大約那看著就驚人的塑像也是。 要知道王太后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又懶倦不大樂意自己去謀劃分析事兒的,若是相關前朝事兒,多半就是田蚡來告的。 “我聽說這一陣兒黃河決口淹了許多地方,許是舅舅也為這件事煩惱著,所以才抽不出空來看望您?!?/br> 曹盈柔聲為劉徹解釋,又暗暗將話題引向治水,想看看王太后對這件事兒知道多少。 王太后哼了一聲,勉強算是接受了曹盈的說法:“事兒多也不至于連見我一面的時間也抽不出啊,不過確實是政事重要,罷了罷了?!?/br> 她表情略舒緩,用不在意地口氣講起了黃河決口的事:“水患這事兒我早先聽田蚡講了,不是已經派人去治了很久了嗎?要是這批人不得力治不好,就另換一批去?!?/br> 聽她的口氣就知道她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因而多半也不知曉這件事到底牽涉田蚡了什么。 曹盈明白沒法兒從王太后這了解到更多相關水患的事兒了,只得順著王太后的意思與她閑話后宮的嬪妃。 “彘兒后宮中的美人當真是不少,許多的容貌我看了都生羨慕喜愛,先帝都不如他有福??上绖t美矣,沒一個中用的,連給劉徹生個兒子都做不到?!?/br> 王太后悻悻道:“我從前還當是阿嬌的緣故,如今阿嬌倒是安生了,卻仍是沒見這些個嬪妃得消息?!?/br> 念起常往自己宮中問安的劉玥,她到底是又補充了一句:“也就是還能指望衛子夫看看了?!?/br> 王太后一起頭開始說,便有些沒完沒了的意思,竟將劉徹新得的美人一一點評了,似是除了這些八卦事她已沒什么別的興趣了。 想來也是,她已走上巔峰,再也無人攔她前路。 然而曹盈靜靜聽她說著,倒是覺出了王太后的寂寞。 與她同時代的人女人幾乎見不到了,唯一一個仍在長安城可見的,就是往日的盟友館陶公主,可惜后來她們也幾近反目,王太后也不大樂意喚她來。 于是她連個合適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這些事兒總不好喚了劉徹的妃子們當面說,劉徹更是不可能閑來聽她念叨,說與下人聽又太掉份。 從前田蚡無所事事的時候倒是常來她宮中晃悠著與她玩笑哄她開心。 可如今田蚡得勢了,整日里宅子中都是去尋他辦事的人,也就很少才往王太后宮里來了。 除非是碰上要尋王太后出面解決的大事來邀她相助。 好不容易碰到自己,她積攢在心中那些八卦事兒便全給傾吐出來了。 曹盈有些無奈地等著王太后傾訴完執茶盞潤唇,判斷了一下時間,劉徹應也見完朝臣了,便輕拍了拍王太后的膝:“外祖母,我去見見舅舅了?!?/br> 王太后有些意猶未盡,不過聽她想走也沒有要留她的意思:“行,你去吧,見了彘兒跟他說說,得了空還是往我這邊走走,我又不是吃他的老虎,不就是念叨他兩句嗎?!?/br> 曹盈從她膝上下來,聽她這樣說,暗想劉徹怕是見了老虎還要帶著人追上去狩獵,但碰上王太后的念叨就全無辦法只能煩惱了。 坐上轎子,曹盈正要往劉徹那里去,就碰上了欣喜往長樂宮來尋她的劉玥:“盈jiejie!” 才一看到曹盈,她就拍著轎輦讓落地,迫不及待地站起來,一副要直接跳下小轎的樣子,嚇得照顧她的奶娘趕緊讓宮人們停下。 “殿下,你這自己跑去還沒有乘轎子快啊?!蹦棠飫袼脑捤径紱]過耳,剛踩實了地面,甚至都沒站穩,就笑容燦爛地直接跑跳著奔向曹盈。 曹盈見這妮子跑得歪歪斜斜只覺驚心,連忙也下了轎子迎上來,被劉玥一把抱住——明明比自己小一歲,怎么劉玥倒似比自己高了? 再仔細一看,劉玥較自己上次見她不止是高了,也白胖了不少。 她臉頰上的rou如同發起來的饅頭般鼓起,當真和年畫上的娃娃一模一樣了。 “玥兒這段時間怎么胖了這么多?!辈苡苫蟮貑柕?。 倒不是胖有什么不好,只是上個月劉玥跑來見她的時候都沒有這么胖。 “還說呢,上次表哥不是說我沒他高,就不準我抱你嗎?” 上次劉玥去平陽侯府尋曹盈玩鬧,但曹盈與她在院中玩了一會兒秋千就昏沉欲睡了,小妮子覺著自己有力想要自己帶曹盈回房間,被曹襄給截胡了。 劉玥氣呼呼地說道:“回來我問娘親如何才能長高,娘就讓我多吃。結果高沒長多高,全長rou了?!?/br> “高也是高了不少的?!辈苡撕笠徊奖葎澚艘幌聝扇说纳砀?,發現劉玥當真比自己要高出一小節了。 劉玥誤以為曹盈退后是嫌棄自己胖了,當即就癟了嘴委屈向曹盈道:“盈jiejie不喜歡我胖嗎,那我這段時間少吃些?!?/br> 因對軍事全無興趣,劉玥不太能和自家表哥霍去病以及曹襄熟絡起來,還是憑曹盈牽線其中的。 她對曹盈天生就有親近感,極度在意曹盈的看法,當下以為曹盈不喜自己胖,腦子里便計劃了十幾種減肥的法子。 “我怎么會嫌棄你,胖些好呀,我想胖些都做不到呢?!辈苡B忙讓她不要刻意減少食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里能餓著。 想了想,她又道:“不過倒也沒有必要因為我哥哥的一句話就吃太多,撐壞了也沒好處的?!?/br> “可表哥使壞,不是要與我比身高才行的嗎?”劉玥點頭應下曹盈的話,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行,她要是不多吃,怎么才能超過曹襄的身高? “上次情況特殊些?!辈苡肫鹆藙h到底說的是什么事兒,覺著曹襄也是因擔憂自己兩個小女孩摔在一處才給出的理由,倒沒有幫腔說曹襄的壞話。 她只是笑著道:“平日里咱們兩親密的時候可多著呢,你沒必要對他的話太上心的?!?/br> 劉玥卻仍有些不服輸,覺著自己似乎是輸了曹襄一樣,道:“那我就真不能與他較身高了是嗎?” 見劉玥仍耿耿于懷身高的問題,曹盈有些好笑地道:“男孩大多原就是會比女孩長得高的,而且哥哥比你大多三歲呢。他不過與你玩笑比身高,你哪里能追上他長高的速度?!?/br> “那也不一定?!眲h雙手環胸似乎是在打什么主意:“我聽說女孩有一陣是可以比男孩高的?!?/br> 曹盈不清楚劉玥說的是什么,只伸手摸了摸劉玥的發旋以作安撫,又道:“我好些日子沒見菁兒meimei和朦兒meimei了,她們兩都好嗎?” “她們兩是愛哭鬼,我不與她們兩玩,我與盈jiejie一處?!?/br> 然后劉玥又拿出一副jiejie的姿態裝成熟搖頭道:“真是辛苦母親了啊,有時候夜里都要起來看看她們?!?/br> 曹盈沒戳穿劉玥從前夜半哭聲最響亮的事兒,只是含笑又問:“那你做jiejie的不更得多為了衛娘娘照顧她們兩嗎,你多照顧她們,以后她們兩不就最崇慕你了?” “也是?!眲h聽了,忽覺出了和meimei們玩的好處,不過她也還是舍不下曹盈,便又勾住曹盈的手:“不過今天我還是要和盈jiejie一道,明天再去和她們好好玩?!?/br> “那玥兒和我一起去見舅舅吧?!?/br> “好?!?/br> 第70章 家事 受災的人很苦嗎 劉徹面色陰沉地往自己的書房走, 韓嫣跟在他身后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入了屋子,他泄氣般地坐到了椅子上。 “十六個郡,整整十六個郡?!?/br> 劉徹的手指無節奏地敲擊在桌面上, 透露出了他此刻煩躁的情緒:“汲黯和鄭當時有沒有傳新消息回來?” “未有信使歸京?!?/br> 韓嫣不敢說他們是毫無進展才不敢遞信, 只能繞著彎子說:“許是他們仍在忙碌著救水患,脫不開身來傳消息?!?/br> 劉徹哪里能不明白這說辭的含義, 嗤笑一聲:“他們這些能臣是真能啊。叫嚷著要民夫筑工程,朕給了。要錢糧安撫災民, 朕也給了。說是要時間寬容,朕就從春等到了夏?!?/br> 他的語氣平和, 但越平和蘊含的憤怒就越深:“結果呢,十六個郡至今仍浸于大水中,朕的百姓仍流離失所不得安生?!?/br> 韓嫣不敢應聲了, 這話其實也不是說給他聽的,因而他只眼觀鼻鼻觀心地垂首斂目。 正經政事上還輪不到他來發表意見。 而劉徹話語意猶未盡中到底要如何處罰這兩個大臣, 他也不敢探究。 這些相關國政的大事, 不知到底牽扯了多少人,他為了保身也不該發言。 況且治水的事兒他也不懂。 方才劉徹和朝臣們已經討論很久了,自己現在只需要等待劉徹的決斷傳令就行了。 他不說話,劉徹倒也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直接處罰汲黯和鄭當時。 這兩個大臣的能耐劉徹還是清楚的。 且汲黯也算是他的牢室, 性情認真從不怠工。 劉徹冷靜下來思索一番, 便猜出其中怕是還有隱情——畢竟不傳消息回來也是一種態度。 若是治水那邊仍有困難,應也會遞消息來與自己討要幫助。 這樣一直不聯系,莫不是他們覺得真正的困難是在朝中? “方才討論的時候, 你覺出什么不對勁了嗎?”將各種可能性在腦中過了一遍,劉徹又沉聲問韓嫣的意思。 韓嫣略思索一番張口欲言,忽地又似想起了什么, 生生將話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