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吻 第41節
城區外的大學區,又是這個時間點,只能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被出租車司機接單了。 在下單后,她打電話給薄原:“抱歉……是不是吵醒你了,我想跟你說,周六的約會得推一推?!?/br> “嗯?” “我爺爺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我現在要往回趕?!彼谕^外趕,略有些斷續的氣喘。 薄原說:“在原地等我?!?/br> 席梨芝一時沒反應過來,懵然停了腳,問他:“為什么?” “我送你?!?/br> 他簡簡單單的說著。 深濃的夜色中,似乎有些水汽寒霧。 不一會兒,伴隨著引擎聲,薄原就到了。 戴上備用頭盔,席梨芝上車,雙手圈住他的腰。 風馳電掣,頭盔外的風是冷硬的,她抱著薄原,緊緊貼著,覺得此刻的心是溫暖柔和的。 不過十多分鐘,到達機場。 薄原停好車,摘下頭盔。 他說:“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到家,再回來?!?/br> 送她回家的意思。 這個決定要跨越千里,讓席梨芝一下有些失神。 太超出預料。 她原本只是跟他電話道別,然而,被他親自送到機場,還要陪她一起買票上飛機。 除了甜蜜感,席梨芝還有些負罪感。 這個時間點,正是睡覺休息的黃金期。 不過,她最終沒能阻止薄原。 在他眼里,她安全落地,再親眼看著她上到接她的席家車子,那才算穩妥,告一段落。 * 回到席家住宅的時候,已經是清晨四點多。 清冷的天色蒙蒙亮。 席梨芝剛進門,管家鄭戎就說著:“小姐,抱歉半夜通知你過來,昨晚老爺的情況確實不太樂觀。不過,現在已經好轉了些?!?/br> “沒關系,我去看看爺爺?!?/br> 席梨芝禮貌笑了下,走上通往臥房的樓梯。 她來到爺爺的房間。 剛靠近沒兩步,躺在床上的席京就睜開了眼睛。 看到是乖孫女回來,他動動喉嚨,說話的氣還有些虛弱:“我就是身體不太舒服,老毛病了,本想瞞著你,鄭管家非要通知你回來?!?/br> 席梨芝卻搖頭,說:“告訴我才對,我們是一家人呀,爺爺如果有事瞞著我,我會不開心的?!?/br> 她說話的神情很認真,并不是單純哄著人開心。 白發蒼蒼的席京看在眼里,眉宇間泛起惆悵。 他沉默了,而后若有所思。 其實,還真有個關于席梨芝母親與她的秘密在隱瞞。 老爺子一直猶豫什么時候和她坦白,但沒想到,猶豫之后,會是在他身體出現問題的今天。 他有些擔憂,也有些釋然。 也好,說完了,就再沒了瞞著她的事情。 他年紀大了,誰也不知道哪天會出更嚴重的狀況,席家不想自己走之后,孤苦伶仃的孫女有朝一日被迫接受耳聾的事實,才來怪他的隱瞞。 而那時,他已不在人世間,沒法再寵著她哄著她討原諒。 在九泉下也會不安心。 這樣想著,席京:“陪我說會兒話吧?!?/br> “好?!毕嬷ス皂橖c頭,眉眼間溫婉靈動。 落在席京的眼里,怎么看都覺得孫女像極了她已經死去的母親。 基因越是傳承相似,越是讓他擔憂。 床邊馥郁清香,是新開不久的金葉美人蕉。 原本那盆景里的舊花枝枯萎,沒想到,根部生出的新枝葉,如今開出了相同顏色的嬌嫩花朵。 席京看著她:“你mama很漂亮,也很溫柔,但常年需要戴助聽器,還記不記得了?” 席梨芝點點頭,雖然老爺子忽然提起mama,讓她有些不能明白緣由。 記憶中的mama確實因為聽力不好,常年都要戴著助聽器,記得有次半夜她喊mama,摘了助聽器的楚昭華就躺在身側,卻什么也聽不到。 最后她抱住mama,楚昭華才睜開眼,趕緊戴上那對小小的儀器。 那也是年幼時的席梨芝第一次懵懂明白,原來mama的世界,沒有了助聽器,是沒有任何聲音的。 即便,距離有多近。 席京長舒氣息,閉了閉眼,似在追憶,也似有絲悔意:“你mama其實是你爸爸的初戀,兩個人在一起,的確真心相愛,不過……被我棒打鴛鴦,你爸爸才不得已娶了你同父異母哥哥席知州的母親?!?/br> 她愣了愣,不能理解為什么要棒打鴛鴦。 從七歲時跟著老爺子在住宅生活,印象中的爺爺并不是以門當戶對去衡量別人的狹隘者。 席京睜眼,看出她的表情困惑,笑著問: “芝芝,你知道爺爺當初為什么反對嗎?” “為什么?” 她在心里翻來覆去尋找,卻找不準原因。 席京忽然就不再笑了,而是用蒼老的眼眸憐愛的看她,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事實:“因為你mama的耳疾不是后天造成的,而是遺傳性耳聾?!?/br> 遺傳性耳聾。 這話里的遺傳兩個字,是席梨芝的預料之外,她愣住,錯愕睜大了眼睛,忽然就明白了許多事。 遺傳,指的是由于基因和染色體異常傳給后代。 至今,都沒有完全治愈的可靠辦法。 她明白了爺爺拆散有情人的初衷。 也才明白每年的家庭醫生所謂的體檢,都著重檢查她耳朵聽力的原因。 老爺子搖頭,笑得惆悵無力:“我以為就此打住了,可沒想到你爸爸私自找回你mama,還在外面安了另一個家,也有了你?!?/br> 席梨芝仿徨失措,站起身往外跑。 還撞到了旁邊的金葉美人蕉,那美麗的花朵顫了顫,像抽泣的動作。 她沒想恨任何人。 只是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回到自己居住的房間,關門,上鎖。 隔絕掉了整個世界一般。 指尖輕敲手機屏幕,席梨芝努力去聽那些細碎微小的聲響。 落到耳朵里,她才覺得安心。 夜里的她睡不著,給薄原打去電話。 接通之后卻抿著唇不出聲。 他含笑的聲音傳過來,低低的,有些繾綣的味道:“怎么不說話,是不是想我了?!?/br> 是想了。 不僅想他,還想把自己隱患事實告訴他,只是張了張嘴,席梨芝又猶豫了。 半晌,只有沉默。 他也耐心的在那邊等。 她呼吸淺淺,可以聽見自己的聲音,只問:“如果有一天我身體出了毛病,你也有了新的女朋友,會忘了我嗎?” 席梨芝已經想過,如果有耳疾隱患的人并非自己,而是薄原,因為太喜歡,所以她不會介意。 現在問出這個假設,是她自小就沒安全感的表現與習慣。 出現耳疾不被接受,是最壞的結果。 席梨芝的性子細膩謹慎,所以總喜歡先想到最壞的假設,當結果不如意,也不會歇斯底里的失望。 但結果也有好的時候。 當面對沒那么壞的事實,壞事似乎也成了好事。 電話那邊,薄原很快就回答。 幾乎連停頓都沒有。 他說:“不存在這種假設?!?/br> 利落,且極為理智平靜。 好吧。 她握緊了電話,沒有再繼續說。 以后會怎么樣,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