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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飛鸞:“那藥方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你要這種體質做什么?” 冥昭問:“還記得剛剛為師教你,霓裳的作用是什么嗎?” 岐飛鸞答:“傳輸功力?!?/br> 冥昭抬起手就要給岐飛鸞的腦袋來那么一下,半途卻頓住,收回了手。 “只記得霓裳能傳輸功力了?”冥昭無奈笑道:“一并傳承過來的可不僅僅只有功力——” “它還能傳承記憶?!?/br> 記憶…… 越痛苦、越絕望,就越刻骨的記憶。 “這種體質的作用,就是配合云篆古方,將由霓裳為引汲取來的無數功法無數記憶在體質擁有者和霓裳之間輸入導出,不計次數,無休無止,直到——” “霓裳體內只剩下功法?!?/br> “體質擁有者體內只剩下記憶?!?/br> 話音甫落,一聲驚雷落地,濺起紫電銀光無數。 那是什么…… 人體過濾器? 岐飛鸞不知道該以什么詞語來描述她此刻心情,心頭仿佛架起一只油鍋,烈火烹油,一叢叢怒焰似魑魅魍魎躍閃其間。 冥昭卻笑了,嘆惋般:“這樣的體質百年來才出一個,珍貴的不得了,天生就是用來做爐鼎?!?/br> 她笑得極美卻極寒,如蝎尾,如蛇齒,滲著劇毒蟄入岐飛鸞雙目之中。 岐飛鸞騰地暴起,化掌為爪閃電般向冥昭面門處劈去! 冥昭瞬息側身避過,岐飛鸞卻鐵了心似的,一招不中又起一招,卻又被冥昭輕松避開。 岐飛鸞一雙桃花眸中半點柔情不見,惟余赤紅!她翻手一掌拍下,雪蠶絲編根根齊斷,云篆玉簡散落一地,她隨手抄起一根,幾下身形變幻便朝著冥昭攻去! 她心中怒濤揭天,所攻之處皆是死xue,冥昭又豈能如她意。 書閣四周的帷幕在攜雷帶雨的狂風中恣肆卷舒,閣門大暢,萬卷臨江,濤聲和著雨幕仿佛要將整片穹隆都傾倒下來。 紫電銀霜在空中蜿蜒縱橫,將書閣中師徒二人相斗的身形閃作一幕幕剪影。雨聲作亂,濤聲如鼓,寒光人影交錯間,分明是拼死搏殺,卻又如抵?死?纏?綿。 岐飛鸞被冥昭制在散落一地的帛書竹簡上動彈不得,憤憤別過臉去,卻又被強硬鉗住下巴拗回來,她瞪眼去看身上之人,卻見那一雙泛著冷霜的鳳眸里,滿是自己的狼狽模樣。 她身體緊繃咽下唇齒間血沫,將呼之欲出的痛哼也吞回腹中。 撐在她身上的冥昭將這副強弩之末的狼狽和倔強盡收眼中,陰惻惻笑開。 “飛鸞,你真這么想殺我?” 岐飛鸞牙關死緊,一聲不吭。 冥昭卻是怒了:“我從未薄你,你居然要殺我?!” 她其實早就怒了,從見到岐飛鸞潛到自己臥榻之前,手持利刃要取她性命的時候,就已經怒了。只是之前她的怒氣還藏在那副好整以暇的虛殼里,此時一旦爆發,縱是掀江倒海,也難承一怒。 “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我有什么錯?!你以為我想害人嗎?你以為我樂意這樣嗎?每一個日夜,每時每刻我都聽見他們在我身體里吵鬧爭斗,這樣的日子同身墜煉獄有什么分別?!” “好不容易我等到了,我等到了我可以解脫的辦法,而你,我最疼愛的好徒兒,居然要為了一個才認識幾個月不到的人,打亂我所有計劃!甚至——” 她雙目含血,字字如刀: “想要殺了我?!?/br> 岐飛鸞艱難開口:“竹瀝是無辜的?!?/br> “我當然知道他無辜!”冥昭指下用力,生生在那本就白皙的下頷處掐到慘白,恨不得生啖其rou般的恨意流淌在字里行間,“可你是我的徒兒,為什么成天要向著外人?” “那我告訴你,”冥昭又笑了,可此時她已撕去那副道貌岸然的皮囊,露出的是猙獰如鬼魅的真貌,“我不會讓他痛苦太久的,一旦修煉完成,我會親手了結他的痛苦。這種折磨畢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這一點我再清楚不過?!?/br> 岐飛鸞全身的血液都被點沸了,一股腦沖上百會,冥昭眼疾手快將那躁動的雙手制住,鎖住雙腕壓上她頭頂。過招時岐飛鸞掙扎太過,上身竟有些被她掙得抬起來一寸,又被鉗在下巴處的力道生摁下,后腦勺重重砸在四面,頭腦暈眩不已,意識盡頭響在耳邊的,是冥昭陰冷的聲音。 “所以你看,我終究還是仁慈的?!?/br> “師父……” 冥昭一怔:“你叫我什么?” 汩汩溫熱從岐飛鸞渙散的眸光中聚起,順著眼角滑落。 “冥昭?!?/br> 冥昭:“……” 片刻后,她明白了。 “你這是要和我斷絕師徒關系了?” “你們洞虛門為自己的貪念引來的代價,為什么要竹瀝來承受?”她岐飛鸞此生,再不想以洞虛門香主自居,稱呼一變,算是徹底劃清界限了。 “飛鸞……” 岐飛鸞望著那個曾經跪在石門前七天七夜求來的師父,只余徹骨冷意:“你們,無恥之極?!?/br> 一聲驚雷乾坤震。 冥昭微微抬起上身,萬千浮光自她眸中破碎開來,視線在接踵而來的萬雷奔涌中顫亂不已,等雷聲漸止,她眸中的憧憧光影也似全部靜止了。幽深晦暗,極深極沉,末了,她卻又沉沉笑起來,整個身體因越來越大的笑聲癲顫不已。那森寒鳳眸中破開一道痕,像深淵峽谷中仰頭望去的一線天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