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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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ting筠靜靜凝視,神色恬淡柔和。風呼呼刮過,細碎的劉海凌亂地在額前搭著。 這地方真美, 難怪養出來的人也是這么好看。 他捂住溫千禾的手,輕輕拍打,頗為感慨地說:幸虧你爭氣, 優秀,不然我怎么找得到這種地方來。這輩子都找不到啊。地圖上都沒有標出來。 溫千禾受到他情緒感染,也開始細細想著要是人生哪一步走錯了,沒堅持住,他一輩子都可能窩在這地方,找個同鎮同村的女孩子結婚生子,每一天都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平淡無奇的日子,這種日子,一眼能望見盡頭,卻無力改變。 他無比慶幸。 還說沒嫌棄。溫千禾小聲說。 真沒有,你看這風景多優美,多原生態,我要拍下來發給我的爸爸mama看看。 說完周ting筠有模有樣地拿出手機,興奮地拍照,不停地找角度,一頓猛拍之后點擊全發送,卻發現照片一直在打轉,最后發送失敗。他一頭黑線地望著溫千禾。 溫千禾露出明媚的笑容:山里信號不太好, 不是不太好,是根本沒有,一格都沒有。 忍忍,我們就待一天。 周ting筠視線從窗外收回,盯著溫千禾,嘴角帶著淺淺邪氣的笑,要是誰將我拐進這來,我可能還真束手無策。 沒有人愿意拐賣你的。 ? 溫千禾解釋道:養不起。脾氣還不好,才沒有人愿意吃這個虧。 那照這么說,你為什么愿意吃這個虧呢。 還不是因為,溫千禾注視他,咽咽喉,沒好氣道:你有錢。 因為你會騙會說會裝,會一點一點擊破自己的防線。 明明都已經決定不談不愛,卻在每次失意彷徨的時候,周ting筠都會在無形中給他力量,漸漸淡化以前刻在心中的恨意,怨意。 周ting筠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開心地摟著溫千禾靠在自己肩上,那我得要更努力地賺錢,不然你就不愿吃這個虧了。我就沒人要了。 平常坐車回家,他都會睡覺,一覺醒來差不多就到了。這次有周ting筠跟打了雞血似的在旁邊不停地嘮嘮叨叨,一點睡意都沒有。 因為他兩人需要互動。 縣到鎮這兩小時從來沒覺得這么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兩人下車后,溫千禾左右打望看有沒有通村里的班車。 千禾,我餓了,先吃點飯吧。 好。 溫千禾帶他去了一家小飯店,是真小,里面只有四張桌子,還舊,木頭都掉漆了,菜單在一塊木板上,歪歪斜斜的字跡橫在白紙之間。他走近一張較為干凈的桌子,快速從口袋拿出衛生紙,麻利地將桌椅統統擦一遍。 你坐這兒吧。 周ting筠站在身后,默不作聲,聽話地坐下。 想吃什么,自己點。老板是本地人,用著粗嗓門不耐煩地轟炸著兩人。因為剛剛他還正在打盹睡覺。 我魚香rou絲飯。庭筠你想吃什么, 和你一樣。周ting筠語氣沒有先前的活潑,相反帶有一種沉悶。臉色也不太好,略顯嚴峻地打量周圍的衛生環境。 一時之間覺得全身都爬滿了細菌,他不由自主地抬抬腿,無法下腳。 溫千禾知道周ting筠有潔癖,這里環境臟亂差,他指定受不了。 可這是小鎮上,只有一條主街道,沒有多余的地方去建造干凈寬敞的餐廳。這些小飯館都是這里早期還算富裕的人開的。以此為生,多年以來打下的基礎讓他們目中無人,更不會為顧客著想。沒有什么服務待客之道,仿佛他才是上帝。 但味道經過多年打磨,沒得說。 這家小飯店環境還算好的,老板性格是如此,不會甩臉色,要不是現在這個點是大家午休,通常都是滿座。 他深深擔憂待會兒周ting筠看到自己家里的真實面目后會受不了,扭頭就走。 走就走吧,現在不看,遲早也會看,該走的還是會走的,攔不住。他喪氣地想。 很快。老板將炒好的魚香rou絲飯端上來。 溫千禾眼疾手快地從一旁圓筒里抽出筷子,用紙巾擦了又擦,遞給周ting筠。 吃吧。 周ting筠瞅著飯上覆蓋這一層顏色極深的菜,眉心擰成一團,手停在空中,難以下口。 沒毒的。溫千禾吃了一口自己碗里的菜。 你不是餓了嗎,快吃。 周ting筠放下筷子,端望對方。 你不吃飯看我干什么?現在離我家還有一個小時,待會兒餓暈了不負責。溫千禾用筷子夾起rou絲送入嘴里。 看起來吃得挺香的。 我想吃你那碗。周ting筠指了指他的。 為什么?我我已經吃過了。 周ting筠不說話,直接將二人碗調換,然后才拿起筷子開始吃。 他是真餓了,加上這飯菜也香。 吃的速度要比平???。 溫千禾有些不明白不理解周ting筠的奇怪舉動,呆呆愣著欣賞了一會兒周ting筠大少爺般吃飯的模樣,速度不失優雅。 寢不言食不語,是他倆一貫作風。 所以兩人很快就吃完了飯。 挺好吃的。周ting筠終于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溫千禾又遞紙巾給他,回家我給你做飯。 周ting筠眼睛迸發出光:肯定更好吃。 走了,趕車去。 時間不早了,兩人起床晚,磨磨唧唧地,十一點才出發。 周ting筠沒了一開始新鮮勁兒,焉了吧唧地跟在溫千禾身后,上車,落座。 累了就睡一會兒。 嗯。 車內窄小,味道也重,周ting筠靠在溫千禾肩膀,瞇了眼睛。 回村的路比之前更顛簸,山路坎坷,頭差點給抖掉了。車內擠滿了人,聲音嘈雜,根本睡不安寧。攪得心煩。 他受不了,端坐起,千禾,下次一定要自己開車來。吵得腦仁疼。 后悔嗎? 什么? 后悔回我家,來遭這罪。這僅僅是開始,待會兒你可能會更受不了。 不會。 周ting筠大言不慚地表明自己堅如磐石的決心。 然后他到溫千禾家門時,瞬間傻眼。 他第一眼認為這種房子不可能住人,磚瓦搭建,都什么年代了,還有上世紀殘留的房子。 門檻修得還挺高,差點被絆倒。 屋內陳設更是簡單至極,別說像樣的茶具,桌子都沒有,就有幾把木質椅子橫七豎八地亂放著,地面凹凸不平,純大自然地板,腳踩上去會沾一腳泥。 視線暗淡,周ting筠差點以為自己進入了山洞里。 他臉色極度不好,直到見到溫千禾母親才緩和一點。 媽,這是我大學校友,叫周ting筠。我們在縣里遇見了,便想來家坐一會兒。 阿姨,您好。 快進來坐,快坐。就是他爸精神不太好,在睡覺,不能太大聲。不好意思。小筠。 沒事, 溫母熱情招待,急急為他泡了一杯茶。家里很久沒來客人了,讓她措手不及,拿不出什么招待。 周ting筠接過承載溫母滿滿心意的茶水,可大熱天叫他怎么喝得下去,握在手里,燙紅了他的掌心。 溫千禾從內屋出來,黑著臉搶過周ting筠手里的茶杯。 我給你倒杯我們這的泉水,又涼快又甜。 嗯。 他伸手在周ting筠燙紅的掌心撫了撫。很心疼但無法怪母親。 沒事的。周ting筠小聲說。 我mama自從得病后,做事都沒什么考慮,對不起。 真沒事。我沒那么嬌氣。 之后周ting筠寸步不離地跟在溫千禾身后,目光緊緊鎖定。 見溫千禾從屋后抱柴火去廚房做飯,忙跑過去幫忙。 不用。你就在旁邊休息,今天坐那么久的車肯定累了。 周ting筠表情恢復凝重,也不說話,從他懷中搶過干枯的樹枝,走向廚房。 廚房就是農村典型的灶臺。 溫千禾讓他母親一旁休息,自己做飯。 于是他一個人邊燒火邊做菜。 周ting筠見也沒見過,想幫忙燒火,結果碰一鼻子灰,溫千禾叫他別弄了。他還不服輸,非要燒,最后將火燒熄滅了。 溫千禾炒菜時發現沒熱氣了。 低頭打探,一個腦袋仰起來,眼角眉梢掛著灰,他不好意思地說:這火真他媽難搞! 不許說臟話。 這火太煩了,燒不大啊, 溫千禾過來蹲下,看他燒成什么樣,只見周ting筠將柴一根又一根加在一起,堆滿了灶洞。 燒火不是柴加的越多越好,要空心?;鹨招?。 我是不是說過很多遍了。 周ting筠摸摸鼻子:我只想燒旺一點,菜就快點熟。我看見那些油煙撲在你臉上,就很煩。誰知燒沒了,唉,我真是沒用。 溫千禾邊重新點燃火,邊安慰道:誰也不是天生會燒火的,你也沒必要會這個。 那你也不是天生會這個啊。 必須會。 周ting筠沒再說話,也不再搭手,因為自己出手指定幫倒忙,反讓溫千禾速度加慢。 他突然不想吃溫千禾做的飯了。 再好吃都不吃了。 目光炙熱,注視著溫千禾的一舉一動。 喉頭干干的。那個身影忙里忙外,一刻也沒停下來休息,偶爾經過時會對他展露一個笑容。 他想抽煙。 但打量這狹窄空間,怕一個不小心給點燃了。 差不多半個小時,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就大功告成了。 四個人坐在屋外一棵樹下的石桌旁吃飯。 彼此客客氣氣的,相互夾菜。溫爸爸還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包谷酒,平時沒舍得喝。 喝點酒后,氛圍就變得熱鬧起來,每個人臉上洋溢出真誠的笑容。 爸,少喝點。溫千禾擔心他的病復發。 就喝一點點,你回來我開心,喝一點點,喝了我就去睡覺。 溫母也說:讓他喝點,小筠也喝啊。 周ting筠酒量好,這點度數的酒自然不在話下,他一個人喝了大半,喝得溫爸脖子粗了。 他還跟沒事兒一樣,也不上臉。 他喝酒的時候喜歡動不動望溫千禾一眼,好像只有這樣他才喝得盡興。哪怕一個側顏。 這頓飯吃得很久,天漸漸從夕陽西下到夜幕降臨,月色涼涼,像道銀色寒光。 大家吃完后,溫千禾收拾碗筷,周ting筠留在原地陪同聊天。 溫爸爸身體受不住提前進屋歇息了。 周ting筠目送溫爸爸佝僂身子艱難踏入屋內。他想去幫一把,身體卻像是被定在原地,動彈不能。 此時溫母開口道:小筠,你家是哪兒的???怎么到這來了。 我家離這也不遠,平時都跟溫千禾一起回家。就是沒到過他家,今天遇見就來看看。周ting筠面不改色地說完。 嗐,我們家也沒什么好看的,又窮又破。 周ting筠想半天擠出:挺溫馨的。 千禾回來就挺好,他不在就像個牢籠。 頭一次聽見將自己的居所形容成牢籠的,現在監獄修得比這好吧。他回頭瞟了一眼身后的屋子。 而他喜歡的人在這個牢籠待了十幾年。這怎么度過的。 他又想抽煙了,嗓子癢得不行。 溫母繼續說:我們年紀大了,又體弱多病,也不知那天就去了。 怎么會,你們二老會長命百歲的。 活得久,就拖累千禾越久,要不是我幾年前得了腦梗塞,他也不用那么辛苦。他爸患有精神病,不知何時又要發病。我們倆活著就是累贅,可我們又想多看孩子幾年,看著他結婚,生子,看著他幸福。 精神病,周ting筠聽到這幾個字,眼皮抑制不了地跳了一下。完全看不出來溫千禾的父親患有精神疾病。也對,要是正常人怎么一天躺床上。 他往后一靠,老舊的椅子發出吱呀聲,嚇得他立起身子,怕坐垮了。 他不敢看四周,全沾有溫千禾遏身影。他伸進口袋,幾欲忍下沒拿出煙。 胸口悶悶的,透不過氣,為了緩解這種壓抑,沉悶,他試著抬頭看看明媚的月色。 難怪溫千禾在大學那么拼命兼職,一刻也不停下。自己怎么欺負,怎么混蛋,他都忍著。 他要是倒了,他們一家就沒了。 又想起他倆剛談戀愛那會兒,溫千禾出手挺大方的,自己送了什么,他都會回禮,盡管禮物價格趕不上他的十分之一。 自己是他的初戀,所以幾乎把什么都毫無保留地交出去了。 溫千禾曾經也說過,跟他談的那場戀愛里,耗盡了所有,什么都沒有了。 當時聽的時候,觸動很大,因為溫千禾表情哀傷,凄涼。潛意識里認為他家是很窮,沒想到窮成這樣就算了,父母還都患有不可醫好的疾病。 他深呼吸了幾次,繼續凝視夜空,月色皎潔,盈滿大地,是這陰郁籠罩下的唯一光亮。 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他怎么會相信這是溫千禾的原生家庭。 溫千禾成績優異,談吐舉止得體大方,身上氣質好。 怎么看都像富裕家庭培養出來的孩子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千禾家還沒成。你是他好朋友,有空多勸勸。他態度強硬得很,不想結婚,可我們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我們走了,誰給他cao辦婚事,想到這兒,心就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