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字距離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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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她一抬頭,就看到來人,是林旭和他女朋友。 昨天辦入住時,看了她的身份證。 人叫白雪。 說實話,她的長相和穿衣打扮倒是一點兒也不白雪,叫鮮艷比較合適。 白雪在小店里掃視了一圈,看到文詩月時一展笑顏。 她跟身邊的林旭說了句什么,便自顧自地先走了過來。 “是你啊美女?!卑籽┏脑娫乱恍?,很是自來熟地就著她旁邊的凳子坐下,“巧了,咱們剛好湊一桌?!?/br> 文詩月朝她這方挪了挪碗,把桌面的位置給他們騰出來,對白雪笑了笑。 白雪問:“這家味道怎么樣?” 文詩月:“還不錯?!?/br> 林旭點了吃的,在其他桌幾個姑娘的注視和竊竊私語下走到文詩月那一桌,就著白雪旁邊的空位置坐下。 “早啊?!绷中癯脑娫麻e散地點了下下巴,算是打招呼。 “早?!蔽脑娫乱搽S口應了聲。 四方桌子的其中一面挨著墻,三個人剛好呈三方鼎立的狀態,白雪跟林旭聊起了今天的游玩行程。 文詩月默默地嗦著粉,決定當一個隱形的燈泡,趕緊吃完趕緊撤。 可是對面那張臉真的讓她怎么也隱形不起來,粉也有點兒淡味兒。 一定是感冒的問題,她想。 文詩月伸手去拿泡菜碗里的勺子,一掀起眼眸,正巧對上了林旭含笑的雙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著這張臉形成了什么可怕的條件反射。即便再過多少年,對上如此相像的一雙眼,這心還是不受控地緊縮了一下。 哪怕明知道這根本就不是那個人,哪怕她其實早就已經放下了那個人。 記憶這個東西很神奇。 仿佛無論再過多久,你以為本該遺忘的人或事,你以為本該不再出現的情緒,再重新與之相似或重合。 它總有本事找到縫隙,猝不及防地將里面的沉睡喚醒。 文詩月若無其事地將視線移到酸菜碗里,給自己的碗里挖了一勺泡菜添味兒。 與此同時,拼桌兩位的米粉也端了上來。 白雪一邊吃著一邊看向文詩月,又跟她搭話:“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br> “文詩月?!?/br> “你名字跟你人一樣?!卑籽┩A送?,不吝夸贊,“文靜,如詩如月一樣漂亮?!?/br> “謝謝,你也很漂亮?!蔽脑娫律缃欢Y儀性地回夸。 白雪咧起紅唇笑著:“我叫白雪,他叫林旭?!?/br> 文詩月一聽,脫口而出:“我知道?!?/br> “對對對?!卑籽┮桓被腥淮笪虻哪?,“昨天是你給我們辦的入住,你記性真好?!?/br> 文詩月咬著米粉沒說話,但她認為這跟記性其實關系不大。 似乎好像出門在外交換了姓名,又同住一個屋檐下自然而然會從陌生人變成了朋友定律。 白雪跟文詩月就這么聊了起來。 其實大多數都是白雪在提問。 打哪兒來?來多久了?旅游還是有工作?要呆多久等等…… 文詩月不是那種主動跟不熟的人沒話找話的人,認識她的人都說過她這人表面看上去文靜,還有點兒冷。熟悉了以后才明白冷是慢熱的保護色,她也沒那么的文靜。 她今兒嗓子還不舒服,實在是不愿意多說話。 可惜這個白雪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樂此不疲的問題一套一套的。 就是吧,讓人莫名產生一種錯覺,搞的她像是在被警察問話似的。 坐在對面的林旭全程沒搭腔他們姑娘間的話題,而是埋著頭吃他的。 男人吃東西不如女人的細嚼慢咽,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他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跟白雪說:“我出去等你?!?/br> “又去抽煙?!卑籽┯行┎粷M地嬌嗔一聲。 “乖,有人在呢,別鬧?!绷中窈敛活櫦蛇€有第三人在場,人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睨了眼文詩月。 “行了,你去吧?!卑籽┡讼伦?。 林旭笑了笑,起身的時候自動把凳子往后帶。 因為腿太長的原因,動作帶到腳尖直接抵上了文詩月的腳尖。 文詩月咀嚼的動作因為突如其來的接觸戛然而止,捏著筷子的手下意識一緊,觸電般地將腳往里縮。 她同時抬起頭,林旭已經站起了身來,微微耷拉著眼皮,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無聲又無辜地歪頭笑了一下。 顯然,他并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和抱歉。 反而給人一種“我就是故意的,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慢慢吃?!绷中衩髂繌埬懙囟⒅脑娫?,這話是對她說的。 文詩月無語,她自認不是偏見。 但是,從昨晚到現在,他的種種所作所為絕對完美的詮釋了什么叫人也是可以貌相的。 她幾不可察地蹙了眉,神色有些排斥。 然而林旭看在了眼里,人沒收斂不說,又是一笑。 “知道了?!卑籽┗氐?。 文詩月十分荒唐的扭頭看向白雪,你男人當著你的面給別的姑娘放電,你到底管不管? 然而,白雪壓根兒就沒在看林旭,而是自顧自地吃著,吃的很是開心滿足,嘴角都吃的上揚了起來。 居然視而不見,這姑娘的心比她眼前這碗還要大的大啊。 …… 文詩月是跟白雪他們一起回的客棧,不是同路,就是順路而已。 進門后到了中間庭院看見巖香彎著腰在澆花。 巖香聽著動靜轉過頭看去,一眼就瞧見了這三人行,倒是愣了一下,才直起身來。 “早啊?!彼χ舜蛘泻?。 “早?!?/br> 巖香又問白雪:“今天要出去玩嗎?” 白雪點點頭:“對,我們收拾一下就去?!?/br> 巖香轉眼瞧向看上去精神并不比昨天好的文詩月,問:“你呢,今天天氣好,要出去采風?” 文詩月新聞專業畢業,但打小就有攝影天賦,也是興趣。不過眾所周知這玩攝影窮三代,于是她副業玩玩攝影。 高一意外得過一個國內的攝影獎,大學時還給《國家地理》拍過片。 參過展,拿過國際獎,曾在業內轟動過,卻也很快沉寂。 畢業后就一直在一家國內知名的網媒工作,就在前不久辭了職。 沒日沒夜的忙工作,總算停了下來,便打算找個地方走走,勐鎮就是她擲飛鏢擲到的。 機緣巧合,又剛好接了個旅游新媒體的活,題材對的上??梢詫⑦@里的風土人情,好山好水帶回去交片。 巖香是見過她的長/槍短炮,一問之下果然是專業人士過來旅游采風。 文詩月揉揉犯困的眼睛,說:“我先上去吃個藥補個覺再說吧?!?/br> 巖香見文詩月的精神狀態很差,于是讓她趕緊回屋睡覺。 “有什么事記得叫我?!睅r香說。 “好,知道了?!?/br> …… 文詩月這一天是睡過來的,人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簡單地吃了個午飯,又回房睡覺去了。 就感覺怎么都睡不夠似的,越睡越沉,越沉越想睡。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入目之處,全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窗外曬進來一片煙白月光,清輝幽靜,再無白日里的喧囂鼎沸。 那感覺就好像,天地間徒留她一人行至往來,那種細細密密的壓抑和孤獨感油然而生。 文詩月坐起來一陣眩暈,口干舌燥,嗓子燒的火辣辣的疼,還有點兒忽冷忽熱。 她一邊摸手機看時間,一邊摸額頭。 ——23:40 額頭好像有些發燙。 手摸不出個什么確切的真實,文詩月幾乎在用意志力下床,打算找巖香借體溫計量量。 她出門下了樓,只感覺眼前所見都不是靜止的。 燈光在晃蕩,樓梯也在晃蕩。 她整個人同樣在晃蕩。 整個世界好像都在一并晃蕩。 文詩月搖搖晃晃地邁下最后一節樓梯,轉過來就看到臺階下的抽水井旁的藤椅上坐了個人。 那人在她的眼里也在晃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