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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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又如何?宋憫歡站在十二神像前,他的身形無比渺小,對于君月奴來說,他不過是一只螻蟻。 可他如今面對十二神像,能夠與對方平視,他們能夠在相等的位置。 與神齊天?螻蟻妄想但是不試試怎知不可以。 你會邪咒纏身、五感盡失,命不久矣。你會失去所護之人、所愛之人,你活下去的每一天都將是痛苦,你不應留于世間。 這些確實都是他經歷過的,沉重的鎖鏈上咒文在燃燒,君月奴一字一句清冷,睥睨著他,高高在上的宣判著他應有的命運。 邪咒纏繞的皮膚傳來灼燒的疼痛,像是紅蓮業火在一寸寸的卷著刀尖吞噬他,要將他燒成灰燼、讓他融進這一片虛無之中。 沒有人能夠決定我的命運,哪怕是神也一樣我存于世間,便應留于世間。 宋憫歡臉上無悲無喜,他注視著面前的君月奴,眸中帶著冰冷的冷漠,還有幾分可笑的憐憫。 你讓我經歷的一切痛苦只會讓我更加珍惜我所擁有過的,讓我掉進泥地里,我會重新爬起來,無論是邪咒纏身、五感盡失,還是命不久矣,我都能夠坦然面對。 痛苦會化成支撐他走下去的希望,哪怕前路是深淵萬里,他也心甘情愿踏入所護之人是他留在人間的善意,所愛之人是他留下來的遺憾這些都將成為他對世間的留戀。他在黑暗之中踽踽獨行,心中仍懷揣愛與善意,他會一直行至天光大亮。 無人可攔他前路,無人可裁決他生死。 身上的邪咒消失殆盡,手腕與腳踝上的鎖鏈嘭地一聲斷裂開來。宋憫歡掙脫了君月奴對他的禁錮,他是仰視面前的神像,卻更像是在睥睨。 隨著他每向前走一步,面前的神像轟然坍塌,嘭地一聲,黑霧在他周圍散盡,白光逐漸浮現出來,他身后的神像化為了虛無碎片。 地上掉落了一個斷裂的木雕小人,宋憫歡手腕上依舊戴著鐐銬,他身邊長老會的守侍們神情迷茫,好一會為首的反應過來,繼續帶著他前往司慎堂。 一行人走遠,地上的木雕小人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 暗色的正殿里,穿著黑色兜帽袍的男人猝然睜開了雙眼,他手邊的一個小木雕小人兒碎成了齏粉。 君月奴面色沉了些許,眼中一片冰冷。 他的分身居然輕而易舉的便被殺了,對方如今的實力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 殿中燃燒著犀骨香,角落里兩名男子身形若隱若現。 藍琵琶手中抱著琵琶,他撫摸著琴弦,看到了這般情景,唇角勾出來了笑意,之前朔州同我說他修為天姿并不高,還比不上主子收的兩名義子,如今看來,似乎并非如此? 在藍琵琶身邊,還有一名沉默安靜的男人,男人背后背著一把巨大的劍,待在角落里并未開口。 叫莊離和徐晚欽過來。 半空中凝聚出來一團黑霧,鬼兵領了命令,身形頃刻之間消失在原地。 他天姿確實不高,君月奴開了口,嗓音冷了些許,但是他身邊有公子嵐與鳳鳶,還有穆殷也在他那邊。 鳳鳶與穆殷也在?藍琵琶聞言有些意外,回憶起來,眸底帶著幾分興味,倒是許久沒見了,不知印凈如今如何。 那日我見到了公子嵐,公子嵐沒有動手,不知他現在的實力,按照三千年前的實力來算,我們并不是他的對手。 他沒有拿到通天戟,如今是一抹殘魂,等到萬骨山開了到時不能讓他進去。 他們談話間,兩名青年入了正殿,他們兩人都穿著黑色兜帽袍,其中一名面貌冷冽沉肅,看上去很沉穩。另一名眼珠一黑一灰,氣質冷漠森寒,像是一把未出鞘的玄鐵劍。 兩名青年一同跪在地上,眼珠一黑一灰的青年看到了角落里的男人,他手腕青筋凸起,一股明顯的殺意浮現出來。 在座的幾位同時察覺到了這股殺意,青年很快又沉寂下去,仿佛剛剛的凜然殺意并不存在。 司徒慎自然感覺到了,他在此時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遠處跪在地上的青年,面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小莊,你可還記得三年前答應過的?君月奴坐在主位之上,神情冰冷之中帶著一抹寬容。 這是他的義子,相當于他的孩子,他十分看重。 莊離記得,三年前他跟著君月奴走的時候,答應報仇之后為對方做一件事。 他低聲應了一聲,記得。 一抹沉重的威壓在殿中無聲蔓延開來,血跡在地面上濺落,角落里背著巨劍的男人頭顱滾落在地上,主位上的人影消失。 君月奴只留下來一道輕飄飄的話音。 去殺了沈映雪毀了他的本體紅蓮,之后你取代他的位置,成為新的沈映雪。 這么一件事,事成之后你會得償所愿。若是不成,你便不必回來了。 莊離跪在地上,他沉默了許久,低聲應了一聲。一直到人消失許久,藍琵琶也隨之離開,他才從地上慢慢地站起來。 殿中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司徒慎的尸體沒一會就被鬼兵清理,血跡一并處理干凈,一切悄無聲息的未曾留下任何痕跡。 宋憫歡百無聊賴的待在牢房里,黑色的牢房空蕩蕩的,這里光線很暗,氣息陰冷,外面都是長老會的守侍。 小子,你倒是一點也不著急。 熟悉的嗓音傳來,宋憫歡面前多了一道人影,公子嵐神情慵懶,你現在的情況不太妙,再待下去,馬上你的罪名就要坐實了。 長老會里都是君月奴的人,他想陷害給你,太過容易。更何況當時許多弟子都在臺下看著,你簡直是百口莫辯。 確實如此,宋憫歡在地上打坐,面無表情道,你過來找我就是要跟我說這些的? 自然不是,這是壞消息,還有一條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師尊聽聞了此事,以一己之力撤銷了長老會處置你的命令,接下來此事全權由他接管。 馬上他就要過來接你了,和你的師尊要見面了,開不開心?公子嵐話音里聽著怎么也不像是在替他開心。 宋憫歡在原地怔了一瞬,他垂眸壓下了心里的情緒,慢慢道:你不是不希望我們見面,過來是要帶我走? 我能攔得住一時,也攔不了一世你們兩個本就是孽緣,公子嵐有別的打算,他似笑非笑,隨你們了我以后不再管你們的閑事。 接下來你師尊估計會面臨危險,你能不能護住他,看命。 公子嵐留下來一道話音,圣水那邊我會解決,你自己想辦法脫身,之后等我消息在客棧匯合。 這么一道話音落下,人便消失了。 在公子嵐走之后,遠處兩道白色芍藥袍的人影逐漸走近,長老會的守侍為他開了門,嗓音很低。 方悅宗沈善仙君有請。 第134章 宋憫歡跟著兩名守侍出去, 他手腕上的鐐銬解開,他們穿過長長的走廊出了牢房,外面都是穿著白色芍藥袍的守侍。 守侍帶著他進了一處府邸, 在正殿門口停了下來。 仙君在里面,我們二人就送到這里了。 兩名守侍留他在這里, 正殿的門是開著的, 宋憫歡仿佛能夠看見一角玄色蓮紋道袍, 他碰了碰自己的臉,臉上還有鳳鳶給他化的容貌。 但是沈映雪肯定能認出來他。 他心中帶著難言的情緒,有惴惴、有期待,有擔憂,還有幾分動容,這幾種情緒混合在一起,他踏入了正殿。 正殿里燃燒著蘭香,靠窗的茶幾那里有一道人影。男人依舊穿著玄色蓮紋道袍,面容溫和俊朗,在他進來之后, 目光從茶幾上的書卷轉到他身上。 尋常弟子見到沈映雪,都是需要行禮的,宋憫歡彎腰如尋常弟子一般, 見過仙君。 他們兩人仿佛許久沒有見了, 又好像分離不過在昨日,面前的人身形氣質并未發生過變化,還是如他記憶中的那般。他垂著眼,沈映雪沒有讓他起身,他便繼續維持著這般的姿勢。 他眼角掃到一角蓮紋長袍,人影轉瞬之間從窗邊到了他面前, 男人指尖扣住了他的手腕,緩緩地扶著他起身。 不必多禮。 宋憫歡手腕皮膚上傳來溫涼,他站直了,對方卻沒有松開,男人依舊握著他的手腕,薄薄的繭子烙在皮膚上,力道有些大。 他抬起眼眸,對上男人的眼底,在一片墨色之中看到了許多深沉的情緒,不同于傀儡時那般的隱忍,如今是赤裸裸的,全部展現出來。 這眼神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顯然的已經認出來是他了。 師尊宋憫歡張了張口,他手腕向后掙了一下,男人指尖頓了頓,慢慢地松開了他。 清瘦的手腕上多了兩道紅印,沈映雪掃了一眼,嗓音里聽不出來什么意味。 若我不命人帶你過來,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再來見我? 當然不是。 宋憫歡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他要說他日日夜夜都想見他嗎?怎么可能不想在地藏遺址,在對方離開之后,在練劍時、看到紅蓮蜜餞時,在他識海中痛意難忍時,他什么都不記得了腦海里只剩下面前的人。 那些刻骨難消的思念、隱藏在心底的愛意,與他經受的疼痛,一同充斥于難熬漫長的日日夜夜。 是面前的人,支撐他咬牙硬生生的捱過去。 他若說不是,接下來又會同面前的人牽扯不清,可他只剩不到七年的日子能活。 他沒有辦法陪沈映雪太久。 回答變得艱難,宋憫歡沉默著沒有說話,他這般便是默認的意思。 正殿之中非常安靜,沈映雪等了許久,沒有聽到面前的人回答,他眼中平靜的注視著對方,垂眼道:這問題很難回答?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為何不說話。 沈映雪嗓音很輕,哪怕是同他生氣,語氣也只是冷淡了些許,似乎是怕自己因為情緒控制不住的傷到他。 是。宋憫歡這次回答了。 對方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宋憫歡避開了沈映雪的視線,他唇角緊抿,崩成了一條冷冽的直線,問出來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你身上傷勢如何了。 他估計問了沈映雪也不跟他說實話,但是還是沒忍住問出來。 無礙。沈映雪這么冷淡地回了一句,顯然不愿意再同他多說什么。 你在我殿中待著,如今沒有辦法放你回去。 沈映雪這么吩咐了一句,沒同他解釋緣由,身形轉瞬在原地消失了。 人走了之后,殿中變得冷清。宋憫歡在原地站著,他垂著眼眸,這殿中顯然是沈映雪常住的,他們兩人好不容易見面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的局面。 宋憫歡在殿中待著,他明白沈映雪說的意思,沈映雪從長老會那里要人,要是現在直接把他放了,肯定會不好交代,攬華峰也會要個說法。 所以他現在還走不了。 公子嵐說這幾日沈映雪會有危險,他留下來更好,不論來的是誰他都不能讓沈映雪有事。 窗外能夠看見外面守的有弟子,他留在這里,不知道沈映雪會去哪,看沈映雪方才的樣子,應當是被氣走了。 之前也是這般,沈映雪裝成傀儡跟在他身邊時,生氣了不是自己走,就是讓他走。 可能是不想看見他?越看怕是越生氣,估計接下來幾天都不會再見他。 宋憫歡后知后覺的想到,他既然要保護沈映雪,那他現在在這里,若是幾日都見不到沈映雪那還保護個什么? 自然要人在他身邊才行。 他這般想著,有些頭疼了,剛剛才下定的決心不再跟沈映雪糾纏,現在又這么快的反悔。 或者他悄悄跟在沈映雪身邊也可以,他起身,還沒有踏出殿門,身形被一道無形的結界攔住,這結界他能夠破開,不過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跟著沈映雪,沈映雪修為只會比他高不會比他低,就算他能隱藏一時,也沒辦法一直藏著,遲早會被發現。 如何能不表現出來他在意沈映雪,又能和沈映雪待在一起、保護他呢? 宋憫歡感覺自己要被自己繞迷了,他把沈映雪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此時的他下意識忽略了沈映雪的實力是公認的三界第一、這么多年以來不知多少不怕死的想要對付他,結果至今沒有人成功過。 因為太過于在意,他不敢拿沈映雪的性命去賭,同時也不愿意讓沈映雪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哪怕只是有可能,他也要消滅傷害沈映雪的可能性。 更何況沈映雪現在已經沒了護心蓮,舊傷未愈,不知傷勢到底如何。 宋憫歡這般想著,他在殿中坐了一下午,轉眼到了夜晚,沈映雪依舊沒有回來。 殿外還有弟子守著,他到了門口,發現結界已經沒有了,他問守在殿外的弟子道:仙君如今在何處? 兩名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名搖搖頭,回復道:我們也并不知仙君的去向,不過臨走時仙君吩咐了,到夜晚就不必再看著您,您去留隨意。 這么快就放他回去了? 宋憫歡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覺,他站在原地沒有動,身形在兩名弟子面前消失。 表面上看他是消失了,實際上他還在沈映雪殿中。他打算隱匿身形,這幾日先這樣跟在沈映雪身邊。 他現在的修為,可以騙過沈映雪一段時間,若是沈映雪發現那就發現了再說。 他在殿中等到戌時才看到了人。 沈映雪在殿外出現,同守在殿外的弟子說了兩句話。 他是什么時辰走的? 弟子實話實說道:那位公子酉時便離開了。 沈映雪聞言面上沒什么表情,回到了殿里,在踏入正殿的那一刻,身形似乎停頓了一瞬。 角落里依舊燃燒著蘭香,宋憫歡隱匿身形在暗處,他放輕了呼吸,打量沈映雪的目光也刻意收斂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