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你碰到何延津了?在齊喻的眼中,謝青棠此刻的姿態顯得落寞和郁郁寡歡,她不難聯想到之前碰到的何延津。畢竟以何延津的性子,見到了常儀韶的現任女朋友,一定會去刺上幾句的。 謝青棠默默地望了齊喻一眼,一點頭滿足了她的好奇心,應道:碰著了。還把人氣走了,她在心中補了一句。 齊喻眉頭一蹙,她道:你別理她,她那個人想了半晌,才道,有瑕疵。 謝青棠敷衍地嗯了幾聲,暗想道,有瑕疵的恐怕不僅僅是何延津,還有常儀韶。齊喻吃飯的動作很快,如風卷殘云,在吃完之后,并沒有端著餐盤離開,而是等待著謝青棠。往常常儀韶也是這副姿態,可不知為何,這個人換成了齊喻之后,她便有些許不適應了。默不作聲地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你不去畫畫?謝青棠是跟齊喻一起,并肩走出食堂的。 齊喻聞言,眉頭一擰,語氣中多了幾分煩躁。她道:沒有想法。 謝青棠點了點頭,望向了齊喻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惜,缺乏創作靈感的確是一件比較痛苦的事情。 齊喻是另一種類型的悶葫蘆,她跟齊喻之間的話題少得可憐。 尷尬的氛圍隨著她們的步調漸漸增長,謝青棠思考了一陣,轉頭看著齊喻的面容,挑了一個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問道:常儀韶以前是什么樣子的?何延津形容的常儀韶有點兒囂張、肆意,有些兒瘋,跟現在的歲月靜好沒有任何重合點。 不記得了。齊喻應道,她停下了腳步,還是想了一會兒,認真答道,跟現在很不一樣。自從多了一個何延津,她們的朋友圈逐漸割裂,可能只有陸黎一個人對常儀韶不離不棄。陸黎她們說起常儀韶,說她是因為何延津變成這副模樣的,可她看來,不太像。何延津對常儀韶也是存在著濃郁的不滿的。 謝青棠若有所思地頷首,所以是受了情傷后性格大變?還是慢慢地被另外一個人改造成如今的模樣,結果又被無情地拋棄? 她的興趣愛好很廣泛,學習能力很強。齊喻笑了笑,她微微抬起頭,陽光灑落在面容上,大概屬于老爺子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謝青棠喔了一聲,勾唇輕輕一笑。在齊喻的眼中,常儀韶又是另外一番形象。 你覺得她怎么樣?齊喻反問道。 有點兒謝青棠的話語戛然而止,她抬眸凝視著不遠處抱著雙臂望著她的常儀韶,將無聊兩個字給吞了回去。 齊喻朝著常儀韶一頷首,道:我去畫畫了。說完轉身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野獸在追趕。 謝青棠:沒有靈感畫什么?對著畫紙長吁短嘆么? 此刻的常儀韶已經邁著長腿朝著她走來。 謝青棠瞇著眼看常儀韶,她逆著光,面容顯得模糊不真切。 吃午飯了么?常儀韶的聲音輕柔,像是吹過耳鬢的微風。 謝青棠一頷首,她收回了目光,漫不經心道:不用陪著學生么? 常儀韶道:他們班主任在。 那那不去找何延津么? 話到了唇邊,又被謝青棠及時地吞了回去,暗道了一聲好險,在懟完何延津后,又與常儀韶提起,不就顯得她陰陽怪氣?還是自動送上門的那種被打臉的工具人。 那什么?常儀韶仍舊溫和地凝視著謝青棠,耐著性子詢問。 沒什么。謝青棠搖了搖頭,堅決不把自己想的事情說出口。散步么?謝青棠提議道。她已經替常儀韶想好了回答,她會用那溫柔的語氣回復一句不了,謝謝,一字一句,顯盡疏離。 好。常儀韶凝視著謝青棠的眸光深邃了幾分,她一頷首,神情平靜,應得爽快。 謝青棠: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難不成是為了碰到何延津?謝青棠想了一圈,自以為明白常儀韶的用意,她恍然大悟,望向常儀韶的眼神難免夾雜了幾抹同情與憐惜。 真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人家已經有了現任,還不打算放棄么?而且出軌值得原諒么? 謝青棠的眼神怪異而直白,常儀韶一怔,她垂眸打量著自己的穿著,以為有哪里不太妥帖。 她還沒有發問,謝青棠便主動搖頭道:沒什么。 常儀韶眨了眨眼,更是茫然和不解。 謝青棠被她的眼神望得陡然多了幾分羞愧,她好像真的有當壞人的潛質,她像是個滿懷惡意的人,望著常儀韶一步一步走向深淵,并不打算伸手拉她一把。 你打算一直留在齊家這邊幫忙么?常儀韶開口詢問。她跟齊喻打聽過了,平窰這邊需要的是學徒和短工,謝青棠未必合適。 謝青棠誠懇地搖了搖頭,她來到這邊找靈感,等到結束后就會離開。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繼續直播么?常儀韶慢聲細語道。 謝青棠啊了一聲,她對上常儀韶的視線,心尖驀地一顫。難道她不能當咸魚養老嗎?合約里沒有寫明要她對未來有規劃???! 第22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謝青棠只想真誠地望著常儀韶,對她說此八字真言。只是話到了唇邊又壓了下來,這算不上己所不欲的范疇,而是應該劃分到己所欲里?此刻的常儀韶就像在釣魚,她又不傻,而且好端端的,為什么要給自己找事情做?謝青棠望了常儀韶一眼,眼神已然是變了味。 這是身為常儀韶女朋友的負擔嗎?她要一個與她并肩站在一起的人?有這種想法無可厚非,問題是,她是冒牌貨啊,她們之間,不是早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嗎? 謝青棠的神情變化盡數落入了常儀韶的眼底,常儀韶輕笑了一聲,甩去了腦海中那些無聊的念頭,又道:木葉天目盞中的葉子痕跡靈動自然,可古法早已經在歷史長河中被沖刷盡。如今齊老爺子在尋找復原的方法,經歷過無數的試驗,你覺得怎么樣做比較合適? 話題驟然轉到了木葉盞上,跟今天的實踐活動,不脫出常儀韶和自己的工作范疇。謝青棠沉思了片刻,答道:要說自然,自樹上落下的葉子偶然間飄落在盞中,足夠了吧?頓了頓,她又笑道,但是這樣的巧合少之甚少。不如直接摘下一片葉子方入盞中吧。 常儀韶若有所思地頷首。不管是用化學物質去除葉rou留下葉脈,還是將葉子曬干黏在盞中這些方法嘗試出來的結果無一不是失敗。自然么?她垂眸深思,沒有再開腔,思緒早就不知飄飛到哪一處去。 謝青棠瞥了常儀韶一眼,陽光在行走不到十五分鐘,熱意便已經流竄在四肢百骸吹拂在面龐上的風同樣不再溫柔。 春風在不知不覺間走遠了,恍惚間,她已經跟常儀韶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兩個月了。 你打算一直當個高中老師么?謝青棠忽然轉向了常儀韶問道。 常儀韶一怔,她的腳步停了下來。伸手撫了撫額前的發絲,她幽幽地凝視著謝青棠,反問道:不行么?沒等謝青棠回應,她又道,那你覺得我應該去做什么?她的神情與往常沒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從她語氣中,謝青棠聽出了幾分異樣,大概就像是平靜的湖面被蕩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遠不如潮頭起落的迅猛和洶涌,但終究起了波瀾。 這事情還要我覺得么?謝青棠的臉上是真心實意的困惑。難不成她常儀韶可以問她規劃,她反問就不信了嘛?做人怎么能如此雙標?!謝青棠暗搓搓地給常儀韶扣上一頂帽子。這人在她心中的形象好壞摻半,時不時歪向一邊。 現在挺好的。常儀韶瞇了瞇眼,沒有流露出對謝青棠話語是否滿意的相關情緒。她自幼衣食不缺,隨心隨意,身側自有人遮風擋雨。她該做什么?她不該做什么?連家中父母都不會過問,可偏偏有那么一個人,對此指指點點。從專業到職業的選擇,每一件事情都不符合她的心意,好像她心中的自己就該與人爭奪機會,去翻云覆雨,執掌乾坤。 至于其他的事情,在她的眼中等于下賤。 謝青棠嘖了一聲,沒有對常儀韶的話語發表任何看法。人各有志,育人子弟,這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熱風拂面,謝青棠的額上沁上一層薄汗,她有些怕熱,下一回絕不會說出散步兩個字。 抽出紙巾擦了擦額頭,最后擰著眉,垂頭望了身上的外套一眼,暗自在心中嘟囔:是個累贅。她也沒管常儀韶在側,利索地脫下了外套搭在了手腕上。風吹來,她甩了甩頭,總算是多了幾分爽利。 我幫你拿么?常儀韶望著謝青棠低聲問道。 謝青棠莫名地望了常儀韶一眼她聽說,有很多T熱衷于替女朋友干事情,不管什么都要搶著來,怕落了自己的面子也包括提衣服么?不過話說回來,常儀韶看著不像是那一路人。我自己提著吧。謝青棠笑了笑,望著常儀韶的側臉,又補充了一句,可能等會兒就涼起來了。這話只能用來騙騙常儀韶。 常儀韶嗯了一聲。 她們并肩走在綠茵草地上,卻隔著數尺的距離,神情恬淡,完全不像是一對情侶,像是陌路相逢、互相搭伴走一小段旅途的人。 謝青棠心中又升起了這樣的念頭,她總是忍不住往常儀韶臉上多看幾眼賊老天故意折磨她,下輩子一定不去當顏控。 寡淡如同白開水的平靜,被道路盡頭被一道不期然出現的身影給打破。 像是往水中投了石灰水,汩汩而動,無情而又狠厲地侵蝕著周邊的一切。 謝青棠與常儀韶的距離,在常儀韶忽然間停步的時候縮短,她嗅到了常儀韶發上的淡淡清香長時間的同床共枕,這股味道其實已經深入骨髓。謝青棠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此刻應該與常儀韶拉開距離,但是鬼使神差的,她沒有動彈。手腕的外套也停止了隨腳步而晃動的歷程,此刻正萎靡地吹落,像是搭在她們兩個人的腕上,將她們緊緊地牽系在一起。 此刻沒有狂風暴雨,也不會有雨中黯然垂淚、落寞傷神的小白花。 謝青棠眼中勾上了一抹戲謔,她沖著何延津挑了挑眉,只差在臉上寫著吃瓜兩個大字。 常儀韶眸光一轉,視線翩然地掃過了謝青棠,如停在花上的蝶,在她面上逗留片刻。 怎么不走了? 謝青棠聽到她在自己的耳畔輕聲道。 這不走的不是她自己嗎?謝青棠有些疑惑,她望了常儀韶一眼,忽然明白了,這是要借助自己這個工具人制造她與女主之間的虐點,此刻天光明媚,在這適合邂逅的季節,她們兩個只能擦肩。覺得自己領悟了劇情的謝青棠伸手攬住了常儀韶,邁出了作死的第一步,內心則是琢磨著要常儀韶如何補償。 她沒有注意常儀韶的神情,自然是見不到她眸中一閃而逝的錯愕。 何延津就像是無關緊要的路人被徹底忽視了。 她癡癡地望著常儀韶,等她跟謝青棠與自己擦肩而過,才恍然間覺醒,周身血液往上方涌來,她的面色瞬間緋紅一片??觳匠x韶追去,一伸手,想要將謝青棠抓開,從而騰出一個專屬于她自己的位置。 謝青棠的身手敏捷,動作矯健。 何延津這一抓在她看來就是偷襲,一點兒都不講武德,她不是什么好人,當然不會以禮相待。 何延津的委屈是真的。 她一抬眸,像是可憐兮兮的被主人拋棄的小狗,問道:儀韶,你不要我了嗎? 常儀韶頓住腳步,她懶洋洋地一掀眼皮子,望著何延津偏頭一笑,應道:是啊,不要了。 謝青棠狐疑地望著常儀韶。 這不符合她溫柔的人設,戲謔而又輕佻,不會是被什么精怪附身了吧? 第23章 常儀韶話音落下后,像是吹動的風都停滯了片刻。 謝青棠以為常儀韶會是一顆圓潤的鵝卵石,對人永遠是一派溫柔,沒想到她還會有棱角。她顯然是將之前感知到的危險拋到了腦后去。 何延津在聽見這句話后,像是被人點了xue。片刻后她的身體抖了抖,肩膀聳動,她抬起手掩住了面容。 謝青棠偏頭望著她,沒忍住開口道?。郝犝f何小姐像大熒幕進軍了?倒還算是適合。眼淚收放自如是一種本事,她以后大概不會愁拍劇的時候,要她展現傷心處的片段。 她的話語在何延津看來是挑釁,就算是傷心至極她也要惡狠狠地瞪上一眼。 謝青棠聳了聳肩,她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張嘴不受控制。誰讓她是個小心眼,就連養老的執念都壓不住本性。她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為什么要被塞到這個世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搞事精和咸魚的兼容性太低了。 何延津倉皇逃走,謝青棠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背影上,半晌才收了回來。她斜了一眼常儀韶,暗想道,按照虐文的發展,此刻的囂張絕對會化作未來說不盡的追妻苦楚,有句話怎么說來著?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謝青棠的視線過分明顯,常儀韶蹙了蹙眉,詢問道:怎么了?她的口吻恢復了往日的云淡風輕,從她的面容上不見任何的凌厲,當然所謂的戲謔更是蕩然無存。 沒什么。謝青棠捏起拳頭抵在了唇邊,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她抬眸望天,感慨道,挺巧的。潑天的狗血從來不會來遲。 是么?常儀韶勾了勾唇,淡聲道,應該是周云夢安排的。至于那位周家大小姐到底懷著什么心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休息時間從指尖悄然溜走。 準備上工的謝青棠哈欠連連,她潑了潑水,冰涼的觸感在面上停留,水珠沿著發絲滴落,她從那蕩開的漣漪中瞧見了自己的面容她是什么樣的?她應該是什么樣的?在無數次的穿梭中,她有著無數的面孔,最后漸漸淡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